《离离》思未岁

100、文试

　　第一百章

　　康离被太妃哄骗到了大哙，和早就等在那里的六公主汇合了。两人凑在一起不多时，那些公子们就陆陆续续到了。

　　结果人来了，康离和六公主有些麻爪了，两个人一个是听从贤妃的话来的，一个是被太妃连诓带骗哄来的，都没什么预备。

　　尤其康离，刚刚肚子里还一肚子怨气儿呢，实在不像是她一个三十岁的人的心态，简直可以称作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直到六公主提出疑问，问她接下里要怎么办，康离才回过神来，总算找回了理智，别扭归别扭，正事儿还得想。

　　康离拉着六公主嘀嘀咕咕窃窃私语了一番，招了六公主的随身嬷嬷过来，又如此这番这番如此地叮嘱了，嬷嬷点头领命而去。

　　康离和六公主坐在原地，透过屏风隐约能看到对面坐了十来个男子，面对面分别坐在两排椅子上，唯独没有人坐上首两侧。

　　“大冷天扇扇子，”康离看到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扇子甩开了，“不冷吗？”

　　六公主也偷笑，“可能热呗。”说完了这句话，六公主又好奇地问康离，“你怎么想出的这个主意的？还自我介绍？”

　　康离神秘地一笑，“不告诉你。”

　　康离的主意是什么呢？她告诉六公主，选婿一事关系重大，不能就这样见一次轻易定下来，要放长线细观察，于是康离跟六公主说要分三步走。

　　第一步，文试，就是康离和六公主分别出题，让这些公子们自选题目作文章，诗词歌赋都行。第二步，武试，身体素质很重要，不要求众位公子是武林高手也不说让他们上战场杀敌，但是拳脚功夫骑射武术总是要有些的。其实康离还打算到时候考一考兵法的，不过不着急，先过了文试这一关再说。

　　至于第三步，康离还没想好。也不是没想好，是她觉得现在不急着说，要等一等才行。

　　两人说话间就听到对面有动静，透过屏风敲过去，是六公主的嬷嬷端着一个盛了笔墨纸砚的托盘上楼了，原来那些正在谈天说地的公子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看向嬷嬷。

　　嬷嬷将笔墨纸砚往桌上一放，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六公主这时候又提问了，“阿离，为什么让嬷嬷不要说话呀？不告诉他们要干什么吗？”

　　“当然不！”康离立即摇头，“什么都不说他们就不知道是要干什么，不知道干什么就会心里发慌，心里发慌的话就能看出很多东西了。”

　　“为什么要让他们发慌？”六公主的问题还挺多的。

　　其实这个套路是康离前世做HR时面试员工用的，无非就是打个心理战，看一看他们的临场反应和应急状态，“万一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呢，看看她们怎么处理咯。”

　　六公主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想要再发问又不知道问什么，犹豫间旁边的宫女突然出声了，“快看，有人站起来了。”

　　康离和六公主不约而同地转头看过去，透过屏风隐约能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公子站了起来走向了桌子。

　　“是谭府的公子。”已经从对面回来的嬷嬷说。

　　康离和六公主点点头，眼睛还盯着对面，只见谭公子走到桌前，从托盘里把东西一样一样拿了出来，先是笔架然后是砚台和墨条，最后是一沓宣纸，宣纸的最上面是一张写了康离和六公主出的题目的纸。

　　谭公子把纸拿起来念了一遍，“桃花依旧笑春风，蒹葭苍苍白露霜。这是什么意思？”谭公子抖了抖手中的纸张，看向在座的诸位公子们。

　　众位公子互相看看，都是一脸不解。

　　“这是诗吗？”有人提出疑问，“可是不对仗啊。”

　　“肯定不是诗，”有人立即反驳，“后面那句明明就是《诗经》啊，‘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是不是故意写漏一个字，让我们给第一句也补上一个？”

　　他旁边坐着的是南平侯小公子，他慢悠悠地摇头，说话也慢吞吞地，“不像。这两句话更像是两个不同的人说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气，只有南平侯小公子说的比较贴合，但是也没有猜到这两句话的意图，最后那张纸重新传回到谭公子手里，大家也齐齐地看向他。

　　“谭兄，你见多识广，也是这里最先考取功名的，你觉得这两句话是什么意图？”

　　康离在屏风这头听了不禁皱眉，偏偏头问六公主的嬷嬷，“这人是谁？”说话这么嚣张，什么见多识广最先考取功名，这哪里是夸赞的话，明明是在揭人伤疤还要再撒一把盐——在场的众人谁会不知道谭公子的事啊。

　　“说话的这个是韩家的族人，在京学馆读书，父亲没有官职、母亲是皇商嫡女，学识不错小有才名，准备今年参加科举考。”嬷嬷不愧是宫里的嬷嬷，记得清清楚楚一点儿含糊都没有。

　　康离边听边点头，同时留神对面的情况。

　　面对的韩公子的出言不逊，谭公子倒是没有恼怒，只是淡淡一笑，“我觉得什么不重要，诸位别忘了我们今日来此处的目的。”说着他用将众人打量了一番，目光特意在正前方的水墨画上停留了片刻。

　　这时候六公主侧了侧身，低声同康离耳语，“我怎么觉着，他看出来了？”

　　“不能吧，”康离也压低了声音，“不是说这屏风是单面的，只有我们能看到对面，对面看到的是一堵水墨画的墙？”说着转头看了眼六公主的嬷嬷。

　　嬷嬷急忙点头，“荣佑公主说得没错，是这样的。”

　　等康离再回过头去的时候发现对面突然安静了，“怎么回事？”

　　六公主摇头，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猜不出来了？要不让人去提示一下？”

　　康离想了想觉得也可以，就转头吩咐嬷嬷，让她去提示一下，“告诉他们只有三炷香时间。”

　　“这么短？”六公主惊讶，“不用如此吧，又不是科举考试，太难了会不会吓到他们啊？”

　　“我就是规定一下时间，又没规定难度，”康离并不觉得难，“我们也不用大学士们的标准要求他们呀，”康离安抚六公主让她放心，“这些人才学都不会差，我们考验的是他们的心思和态度。”

　　六公主仔细想了想，觉得康离说得有道理，时间短才能显出才能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皇室之内，突然事件众多，若是心性不够坚定稳重，遇事就慌乱，不是一个好人选。

　　这时候嬷嬷已经到了对面，众位公子此时都已经回了神记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吗，顺理成章地也猜出来了这位嬷嬷只怕就是公主身边的嬷嬷，越发不敢怠慢，纷纷起身，“嬷嬷来了。”

　　嬷嬷是宫里的出来的，比他们更懂得规矩，立即屈膝行礼表示自己不敢受礼，等到众位公子们重新坐下来才直起身。

　　有人迫不及待，立即追问：“嬷嬷来可是公主们有话要说？”

　　嬷嬷微笑着，并不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把康离的吩咐说出来，“以三炷香为限，分别以‘桃花依旧笑春风’和‘蒹葭苍苍白露霜’为主旨作文，诗词歌赋都可，三炷香后停笔。”说完转身退开，一个小厮捧着香炉上前。

　　直到小厮将香点燃，这些公子们还在愣神，似乎仍然没能消化嬷嬷刚刚说的话的意思，他不得不出声提醒，“众位公子，计时开始了。”

　　这些人这才回神，不禁慌乱起来，纷纷起身去桌前争抢纸笔，因为过于急躁慌乱，争抢时就出现争夺冲突，造成了纸张被撕毁毛笔被折断的情况，嬷嬷在一旁默默地记下这些人的名字。

　　按照荣佑公主和六公主的性子，这些人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与其他人的慌张忙乱不同，有两个人倒是丝毫不慌不忙，等其他人都拿好了纸笔找地方去答题了，这二人才慢悠悠地走上前拿了一支毛笔一张纸，倒也没去别处，就在桌子两侧的椅子上坐下来开始写作。

　　三炷香的时间真的不长，也就三刻钟多一点，很快就过去了。最后一点化成灰烬散落到香炉里，小厮提醒众人时间到，“请众位公子停笔。”

　　接着嬷嬷上前来将众人的答卷纸收起来整理好，然后退后两步，“今日到此为止，三日后在京畿练武场进行武试，望众位公子不要缺席。”说完就带着小厮离开。

　　过了半晌，呆立在原地的众人一下子激动起来。

　　“什么什么？还有武试？”“武试比什么？拳脚功夫吗？还是骑射？”“这是选官儿还是选驸马啊这么多比试？”

　　十来个公子愣是吵出了二三十人的感觉，康离和六公主在屏风这一头都觉得吵闹。

　　“这是十来个公子吗？”康离吐槽，“这明明是十只鸭子吧。”

　　不多时，六公主的嬷嬷重新回来，手里拿着盛放着答题纸的托盘放到康离和六公主面前的桌子上，“回禀公主，都在这里了。”

　　康离点点头，“辛苦嬷嬷了，一事不烦二主再劳烦嬷嬷一回，跟对面说一声散了吧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然后您带着人也去歇歇，我和六公主说说话。”

　　康离话说完夏菱等人就行礼告退，六公主的嬷嬷却没有立即动作，而是先看了一回六公主，见六公主点了头之后才退出去。

　　片刻后对面嘈杂的声音就停了下来，接着是有些杂乱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就完全安静了下来。六公主和康离仔细听了听，知道这些人都离开了，才算放松下来。

　　放松下来的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苦笑。

　　“太难了。”六公主说，“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这流程要怎么办才好。”说完轻轻抱怨了一声，“母妃什么都没跟我说。”

　　“一样的，”康离靠回椅背，肩膀也垂了下来，“祖母也什么都没告诉我，我怀疑，”康离往六公主那一侧歪了歪身子，“祖母和贤妃这是故意锻炼我们呢。”

　　听了康离的话，六公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还真是这样，我隐约记得母妃跟我说要仔细想清楚再做事，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怎么还隐约？”康离笑起来，“贤妃说的话你都不好好听，我要去告状了。”

　　“哎呀，人家也会有烦心的时候嘛，”六公主推了康离胳膊一把，“我心里也没底嘛。”

　　好么，原来之前的淡定稳重都是装出来的，“我还以为你多有谱呢。”康离说。

　　六公主丝毫不觉得心虚甚至还嘻嘻笑了两声，“装的还挺像吧？”语气中竟然有了得意。

　　康离哭笑不得地伸手点了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