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98、赛螃蟹美

　　第九十八章

　　大皇子成亲第二天一早就携带着大皇子妃进宫去谢恩。首先要去奉先殿祭拜祖先，由礼部的官员和皇室中负责礼仪的宗亲主持祭拜礼，然后将大皇子妃的名字记入典谱，接着发放牒牌、印信和王妃冠服，最后大皇子和大皇子妃行三叩九拜，这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礼成。

　　礼成后，大皇子妃就变成了衡王妃，官员百姓见了要行礼的。

　　击败过祖先，夫妻二人就往后宫去，先去的自然是太后那里。虽然皇上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大皇子的婚礼还是起到了一个“冲喜”的作用，太后今天清醒的时候都比往常长了不少，兴致也挺高，拉着大皇子妃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太后虽然清醒话也多，但是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却不敢多待，怕累到太后，于是只少坐了一会儿就要起身，说还要去给皇上请安。

　　太后心中不舍却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人把提前准备下的礼物给她们。太后作为祖辈，按照规矩准备了黄金千两、首饰珠宝若干作为大皇子的新婚贺礼，这些已经在昨日送到了皇子府去，而且是要记入王府总册的。

　　今天礼物是祖母给孙子和孙媳的私礼，虽然没有那么贵重，但都是太后自己私库中好的东西。

　　嬷嬷很快就端了两个托盘过来，一个给大皇子，上面有两本太后亲手抄写的《金刚经》和《心经》双鱼玉佩一对、玉扳指一只，弯刀一把。一个给大皇子妃，除了手抄经书是一样的，另外还有流云佩一堆、九十九两的纯金头面首饰一套、玉镯一对、金镶玉弓箭摆设一套。

　　大皇子和大皇子妃非常恭敬地谢过太后，然后才起身离开。

　　从太后处离开，小夫妻二人本应该去给皇上见礼。皇上昨晚是宿在皇后宫中的，清早去上了朝，此时还在御书房处理公事。大皇子妃不能去前朝，二人只好直接去皇后那里。

　　皇后挺热情，但是并不过分热络，客客气气地同大皇子妃说话，问了些饮食是否习惯、下人是否恭敬之类的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千万不要客气，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来找本宫就是。”

　　大皇子妃恭敬地听着，只敢唯唯诺诺地应和，并不敢真的答应什么——她不傻，贵妃和皇后不和几乎人尽皆知，自己身份是大皇子妃，该怎么办心中总是要有数的。

　　过了一会儿，不等大皇子妃提出告辞，皇后就让人把准备的礼物送给他们，让他们赶紧去贵妃宫，“贵妃肯定盼着呢，可别耽误了，快去吧，以后有空了常来坐。”

　　贵妃确实是在盼着呢，一早就穿上了贵妃规格的宫装，衣裳首饰都是新的，漂亮的堪比新娘子，也许姿容颜色比年轻女子稍逊，但是气度却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上位者的气势自然凌人。

　　大皇子一进殿门就跪了下来，大皇子妃急忙提起裙子跪了下来，跟在大皇子身后膝行至贵妃座前，又跟着磕了三个头。

　　贵妃当然是开心的，见到大皇子跪下来更是激动，等到俩人来到跟前早就热泪盈眶，赶忙弯腰一手一个示意他们起来。

　　贵妃如此激动，大皇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但是因为是男子终究没有哭出来，只是抹了抹眼角，说了些感谢贵妃养育栽培的话，大皇子妃插不上话，就低眉垂首地跪在大皇子身侧，仔细听着母子二人的对话，试图从中提取些有用的信息。

　　以上这些事情，不是康离看到的，而是听说的。不像大公主成亲回门的时候她还进了宫，这次却没进宫。虽然没进宫，宫里的小心却一点都没有错过，确切地说是，宫里的消息，王府通常都不会错过。

　　没有进宫，康离在家也没闲着，理了理帐差了店铺还去了一趟田庄，从田庄回来的时候还顺路去了一次大公主府，把从山庄带回来的新鲜蔬菜送给大公主，甚至还有一桶活鱼活虾，没有螃蟹。

　　大公主却不满意，“想吃螃蟹。”手心不停地在隆起的小腹上摩挲，委委屈屈的样子。

　　“公主再忍忍，等孩子生下来就能吃了。”大公主的嬷嬷站在一旁劝她，“先忍忍。”

　　道理都懂，但是人家是孕妇嘛，要允许耍个脾气，而且这脾气的承受者只能是周克昱。周克昱哄来哄去，许诺了一大堆的条件才将人哄好。

　　康离虽然不知道周克昱具体许诺了什么，她倒是想起了前世好像听说过一道菜，可以用来代替螃蟹，既有螃蟹的味道，又不会对孕妇有碍，人称“赛螃蟹”。

　　只是康离一时半刻想不起这“赛螃蟹”的具体做法，只是记得有鸡蛋有鱼肉，可是怎么做却不记得了。康离想了想，直奔王府的厨房——王府的厨子那么厉害，说一说应该会做。

　　其实康离让人

　　康离虽然也去过厨房，但是一年也就那么一两此，最多不会超过三次，而且每次都有人提前打点好，大家都规规矩矩候着。

　　这一次康离没让人提前通传，就带着彩月慢悠悠地往厨房方向走。还没等走进厨房院子呢，就听到了热热闹闹的吵嚷声，她没在意。在她的印象中，厨房一直都是这么吵闹的，伴着吵闹的声音就，还有扑鼻而来的香气，康离动动鼻子闻了闻，没有闻出是什么味道，闻完之后又笑，自己这和小狗似的干嘛呢。

　　离厨房越近，热闹的声音就越清晰，康离仔细听了听，好像听到了吵架的声音。彩月跟在康离身后，脸色不太好，“小主人，要不让人通传一声吧，这太没规矩了。”

　　康离摆手，笑笑，“没事儿，咱们看看，也算体察民情了。”

　　说话间就进了厨房院子。王府的厨房是个大院子，两进六座房子，后面那进是柴房、库房和休息房，前面那进是大厨房、食材房和账房，也是管事和大厨师的休息房。

　　此时此刻，一群人分别站在大厨房门的左右两侧，左边的一个婆子正在嚷嚷，康离仔细听了听，好像是在说右边的人拿了她们的一个锅没有洗就送了回来，右边的人立即反驳，说是她们自己用完没洗右边看到后又放了回去，左边说不可能是右边撒谎，右边说是左边傻X没记性。

　　总之两边就因为一个锅吵来吵去没完没了。

　　康离疑惑，偏头问彩月，“怎么王府有两个厨房吗？为什么分了两帮？”

　　彩月摇头，她既不是王府的家生子也不是签了身契的下人，而是投奔康离来的，进府后就一直在康离身边当差，几乎没来过厨房，还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形。

　　“小主人，要提醒一下嘛？”彩月觑着康离的脸色低声问道——两人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儿了，那些人光顾着吵架，都没发现她们的到来。

　　“不用。”康离挪了挪脚步，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站着，免得日头晒，“咱们先看看。”

　　好在康离和彩月也不是十分没有存在感，不久右边的人发现了她们，立即扯了同伴的胳膊示意她噤声，接着就径直跪了下去，“公主。”

　　右边这么一跪，左边的也看到了，立即大惊失色，也跪了下去，“公主！”

　　康离这才在阴凉处走了出来，轻轻应了一声，“都起来吧。”

　　这动静不小，旁边账房里休息的管事听到了急忙奔出来，也跪在了地上，“参见公主，公主安康！”

　　康离仍旧只是应了一声，却没有让人起来的意思，绕过他走进了屋里。进了屋左右看了看，直接坐到了桌案后面，然后打量了下桌案，上面笔墨纸砚都有，还有一张棋盘，上面摆了几颗棋子。

　　“米管事很有兴致啊，”康离看了眼棋盘，她对下棋只是略懂，并不精通，但是也看得出来这并不是打谱，刚刚一定有另外一个人在此处，只是四处没有看到人，便没有提起这一茬，“这步棋走错了啊。”说着将对面的一颗棋子挪了个地方，然后笑着拍拍手，“这样就活了。”

　　因为康离没说让起来，米管事只好跪着从面朝外转回来面朝里，听见康离只顾着打棋谱根本不理自己，心中更是忐忑，尽管他跪的地方是片阴凉地，可是现在后背的汗已经湿透了衣裳了。

　　康离握着一卷棋谱，对着棋盘走了七八颗子，觉得抻得差不多了，将棋谱一扔，抬起头来，“咦？米管事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快起来，我这打棋谱入了迷，没注意到你，真是对不住呢。”

　　米管事哪敢应这话，只能唯唯诺诺地起身从外头进来，然后重新在桌案前对着康离跪下，“小的知错，请公主惩罚。”说完就额头触地。

　　康离笑了一下，下属争吵却置之不理、当值时间开小差下棋，不管是哪一样都要罚，只是这罚也要有度，康离觉得这两样其实都无伤大雅，整个王府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这样，只不过米管事稍微倒霉一些，被自己抓了个现形。

　　“这个先放下，”康离摆摆手示意他起来，“刚才我在外面听了听，这厨房听起来像是分了两个帮派？这是怎么说的？”

　　米管事虽然站了起身，但是汗却没停过，听到康离提问，先撩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才恭敬地回答康离的话，“回公主，是这样的，咱们王府有大师傅三人、小师傅五人、帮厨十二人，还有若干洗扫小工，王府主子不多，但是下人众多，每日餐食量非常大，为了合理分工，因此将厨房的下人分成了两派，一个大师傅带两个小师傅和若干帮厨若干负责主子们的餐食，剩下的人负责下人们的，实行轮流制。”

　　说到一半的时候康离就明白了，“行吧，有些小事我就不计较了，你们自己有规矩有规则就行，米管事把今日的大厨找来吧，本宫有些事要问。”

　　米管事迟疑一下，想问问自己不用受罚吗，但是最终还是没问出来，亲自出门去找大厨过来了。

　　公主莅临膳房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厨作为整个膳房地位最高的人——没错，大厨地位其实比米管事还高——早就在等着了，现在得了消息，立即去了。

　　今日的大厨姓林，是当初太妃为了给康王调理身体从江南寻的，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也学会了不少北方菜式，他做的东坡肉和酱烤鸡是一绝，太妃和康离都非常爱吃。

　　林大厨中等个子但是体重不小，肚子也好大，穿着绛色的短打灰色的绸裤，围着白色的围裙，见了康离后艰难地弯腰行礼。

　　康离让人起来，先闲聊了两句，问了问晚膳吃什么明天吃什么，最后才说道正题，“大姐姐有孕不能食用螃蟹，可是她又很想吃，林大厨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做一道不用螃蟹的螃蟹菜品？”

　　“哦，这个简单，”林大厨哈哈笑了起来，“江南有道菜叫赛螃蟹，用鸡蛋、珍珠和鱼肉一同做的，很简单的，等小的做完给公主品鉴一下。”

　　林大厨是这么说，心中却在纳闷，这菜虽然不常见但也不算稀奇，宫中不少娘娘有孕都吃这个，大公主府的厨子不会不知道，怎么咱们公主还在问这个？

　　不过想是这么想，林大厨倒没有多问，当下就去做了一道塞螃蟹。康离虽然好奇想看，但是到底没有跟着进厨房——油烟什么的，直接将人劝退了。

　　赛螃蟹似乎很容易，康离对着米管事的棋谱才走了五六颗子，林大厨就端着一个盘子进了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厮端着盛放了餐具的托盘。

　　“公主请品鉴，”林大厨将盘子放到康离面前。

　　盘子中，正正好摆放了两个“螃蟹”，确切地说是螃蟹的形状，其中一个是完整的螃蟹样子，另外一个的外壳被揭开，露出了里面的黄膏和白肉。

　　康离大大惊诧，“这，怎么做到的？”

　　“这底儿是用蛋清煎的饼，外壳用的面皮，扣进模具里进热油炸，炸至金黄，这黄膏是鸡蛋黄和鱼肉同炒的，白肉是裹了蛋清的鱼肉，”林大厨不太善言辞，也没有用什么华丽的修饰词，就这么直白简单地介绍，“把黄膏和白肉填进外壳，盖上饼再翻过来，就行了。”

　　康离听完啧啧称叹，连连对林大厨竖起手指，夸他心灵手巧，“只是这份还不够精致，阿离想请林大厨再做一份，精致一些，打算今晚送到大公主府去，要精致也要好吃。”

　　林大厨想了想，答应下来，带着小厮重新回了厨房，而康离也起身从椅子上起身带着彩月往回走，“这一份带回去，给祖母也尝一尝。”

　　米管事见康离起身立即跟上，一直跟到厨房的院门，康离停了下来，“米管事，你还有事吗？”

　　米管事嗫嗫喏喏，说送康离出门。康离笑起来，她哪里会猜不出米管事的心思，不就是想知道自己打算怎么罚他，她偏不说。

　　“就送到这里吧，本宫找得到回去的路。”说完转身就走了。

　　米管事嘴巴张了张“啊”了一声，见康离走得快，赶紧拉住彩月，“彩月姐姐，你帮帮忙，帮我探探公主的心思。”说着还要塞一块银子给彩月。

　　彩月连忙摆手，“米管事你这是做什么，快收起来，被公主知道我要吃挂落的。你放心，既然公主没当场发作，那就是还有补救机会的。”彩月想了想，还是安抚了一句，眼角瞥见康离已经走远，赶忙不再理睬他追了上去。

　　米管事得了这句话，总算稍微放了心，一直到了月末领月例时，他一分都没领到，才知道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这是后话了，说回现在。林大厨在晚膳前做出了两份“精致又好吃”的赛螃蟹，一份送到康离面前，得了她的肯定，然后才把第二份装在食盒里，由莲嬷嬷和夏菱亲自送去了大公主府上。

　　大公主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有些惊诧，这赛螃蟹并不是多难做的一道菜品，大公主府的厨子也能做，怎么阿离还让王府的做了送来？

　　不过惊诧归惊诧，大公主还是让莲嬷嬷等人进了来，好好问了一遍，这才知道康离并不清楚赛螃蟹这道菜其实流传挺广，不禁笑起来，“没关系，都是阿离的一片心意。”

　　说着就将食盒打开了。大公主肚子已经鼓了起来，即便坐着也要挺直了身体，抬手也挺费劲，旁边的嬷嬷赶紧接过去，从食盒里把盘子端出来。

　　“哟，这螃蟹，做的挺逼真。”大公主很开心，拿起筷子想要下筷，挑了半天却没找到能下筷的地方，总觉得戳破了这“螃蟹”很可惜。

　　最后大公主干脆放下了筷子，让人端了水来将手洗了干净，动手将上面的“螃蟹壳”给掀开了，按照吃螃蟹的步骤，一步一步地将这“赛螃蟹”给吃完了。

作者有话说

　　稍后还有一更，今日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