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97、皇子成亲

　　第九十七章

　　大皇子妃跟着队伍到了京城地界，却并没有直接进京，而是先去了西山别宫休整，住上一个月后等到成婚的正日子才进京。

　　大皇子妃到了西山别宫后，也不知道皇后是出于何种目的，去同皇上说不如送些公主郡主等贵女过去西山别宫，陪着大皇子妃说说话解解闷，免得她孤独无趣。

　　皇上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甚至还夸赞了一番皇后，什么体贴大度善解人意这样的词不要钱地往外说，有一次感慨先皇替他定了一位好皇后。

　　这些都是康离后来听六公主说的。

　　因此康离和六公主甚至京城中其他的几位公主贵女一下子都被列到了名单里，全被支到了西山别宫去“陪伴”未来的大皇子妃了。

　　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皇后怎么也没有想到，三公主和八公主竟然提前一天出发去了别宫，先和大皇子妃走动起来了。

　　这样一来，皇后这“陪伴”之命下的“监视”之实就有些不太好实行。

　　康离她们在别宫一共待了一个月，从暑热的七月中旬一直待到中秋节之前。

　　从京城来的人一共有十五六个，这十多个人里来过西山别宫的只有几位公主，其他人并不知道这别宫有什么好玩的，于是主导之事就落在了几位公主身上。

　　这几位公主分别是康离、三公主、六公主和八公主。康离和六公主对此都不十分热络，一致推了三公主出来，美其名曰“你的亲嫂子”。

　　好在三公主和八公主还挺热心的，竟然真的将这些事揽了过来，做了好些计划。

　　在几位常来别宫的公主的带领下，众位贵女陪着准大皇子妃打发时光，烧烤吃酒、划船钓鱼、听曲玩乐，将平时在京城府中不能做得事给做了个遍。

　　到最后康离觉着，与其说是陪伴未来的大皇子妃欧阳悦，不如说是众位贵女们趁机玩乐，毕竟除了几位公主外，其他贵女们甚少有机会到别宫来的。

　　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一个月很快过去，时间一滑就到了九月十四。康离等公主贵女们启程回了京城，只留贤王家的两位庶女陪着大皇子妃直到成亲前夜。

　　九月十四日清晨，归京的车队从西山别宫出发，康离并没有同车队一起，她前一晚同三公主六公主等人打过了招呼，今日要骑马返京。

　　“骑马很累很久的，”六公主有些不赞同，“再说路上也不安全啊。”

　　“没事，我让护卫送我。”康离摇头，“我想祖母了，要回去见祖母。”

　　六公主听了这句话，就不再劝康离，只叮嘱她多带些护卫，又说让马车也一路随行，“若是累了你好坐一下，光骑马哪里受得了啊。”

　　康离很感激六公主的关心，“多谢你，我记得了，你放心。你明日走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不要同三公主八公主闹别扭，有什么回到宫里再说，安全为主。”

　　因为由侍卫，康离倒是不担心六公主的安全，只怕她这个爆脾气和三公主八公主闹别扭，虽然不是没有和六公主交好的贵女，只是贵女们哪敢顶撞三公主她们。

　　“知道了，知道了，”六公主假装不耐烦地起来，“我聪明着呢，才不会这时候找不自在。”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话，康离才回了自己的院子，第二天一早天才亮就骑上马从别宫出发了。

　　康离的骑术在贵女中还不错，虽然算不上顶顶好，但是奔跑起来速度还是要比坐马车快的。从别宫到京城若是不停歇也要走上两个多时辰，康离骑着马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京城，进城门时她看了眼太阳，应该才巳时左右。

　　还好，还好，还能赶得及陪祖母用午膳。

　　进了城门人流车流就多了起来，道路两旁又有店铺摊位，康离不敢纵马快骑，就骑着马慢慢走，路上看到有什么好玩的还停下来买下。

　　于是等她回到王府的时候，小红马上除了驮了一个她，还有好几个包袱。

　　到了王府的街口时人就很少了，康离忍不住轻踢了下马肚子让马跑起来，到了王府大门口也没有挺，一直骑到了二门门口，实在不能往里骑了，康离才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旁边的婆子，自己提着衣裙直接跑进太妃的院子，“祖母！祖母！”

　　太妃本来正靠着靠枕打盹，突然睁开了眼睛，“阿离回来了。”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您听错了，”张嬷嬷笑起来，“今日早上启程，起码要下午才到府里。”

　　结果张嬷嬷话音才落，就听到有达达达的马蹄声传来，接着就是康离的喊声，“祖母！祖母！”

　　张嬷嬷惊喜起来，“真的是！真的是小主人回来了！”

　　太妃急忙从榻上起身，搭着张嬷嬷的手出了房门，刚好康离也跑到门口，一下子就冲进了太妃的怀里，“祖母！阿离回来啦！”

　　“哎！”太妃伸手搂住康离，按住她扑进自己怀里的后脑勺，眼泪不禁夺眶而出，“阿离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康离这一走就是一个月，而且是祖孙俩第一次分别这么久，不论是康离还是太妃，都十分思念对方，现在一相见，情感一下子充盈在心间甚至满溢而出，都十分激动，眼泪流出来实属正常。

　　张嬷嬷和其他的下人在一旁看着，也被两人的情绪给感染，纷纷抹起眼泪了。后来是张嬷嬷看不下去，也怕太妃太激动对身体不好，开口劝解了，祖孙俩这才慢慢止住眼泪回了房间。

　　从进门开始到在榻上坐下，太妃一直没有松开康离的手，坐下后直接将人搂到自己怀里，捧着脸看了又看，“瘦了，在别宫没有好好吃饭吗？”

　　“有的，就是想祖母得紧。”康离解释着，同是仰起头看向太妃，“祖母也瘦了，祖母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有，有的，”太妃忙点头，搂着康离不松手，“祖母也想阿离，想的紧，哎哟我的乖乖，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祖母这么久，可想坏祖母了。”

　　“祖母想阿离，阿离也想祖母的，”康离干脆伸手环住太妃的腰，“祖母舍不得阿离离开祖母，那阿离以后就不离开祖母，一直陪着您。”

　　太妃此时再不想往常说些“怎么能一直陪着”之类的话，忙不迭地点头，“哎，好！好！”

　　九月十七日是大皇子的成婚日，大皇子妃的嫁妆在九月十六日就从西山出发，由京畿营的侍卫护送在两旁，送往大皇子府。
　　嫁妆进了城，依然少不得百姓围观，有些人甚至早早地就等在了道路两旁，围成里三层外三层。

　　这一次康离没有去围观，只在府中休息，陪着太妃养养花喂喂鱼。但她也不是一点外面的动态都不知，夏菱去外头看过一回，回来跟康离讲，说大皇子妃的嫁妆足足四十八抬，分了二十四辆马车，每辆马车拉起来都很费力的样子。

　　“看起来嫁妆很多。”夏菱一边给康离研墨一边回禀说。

　　康离笑了笑，“皇子妃吗，嫁妆当然不能少。”

　　第二日是九月十七，是今年的大吉日，诸事皆宜，自然也宜嫁娶。大皇子妃天不亮就从西山别宫出发了，到了京城门后没有立即进城，在城外稍事休整，等到了钦天监计算的吉时后，才启程进城。

　　从京城城门开始，大道两侧就已经站满了侍卫，阻拦着围观百姓的前涌。婚嫁队伍要行进的道路都铺了大红色的地毯，一直到皇宫宫门。

　　大皇子妃穿着大红色的皇子妃诰命装，安静地端坐在马车里，一动不敢动，怕弄皱了身上的衣裳，只有头上沉重的首饰的流苏随着马车的前景而晃动。

　　虽然人是端坐着的不能动，眼睛倒是灵活的很，不断地透过晃动的车帘露出的缝隙往外看。看到了围观的百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所有人都穿着得体、面色健康，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道路两侧房屋连排楼宇林立，有酒楼有银楼有布庄有首饰铺子，这些商铺门前有的还有用木板搭的小摊，卖些水果蔬菜或者其他小玩意。

　　这就是京城啊。大皇子妃在心中感叹，果然不一样呢。

　　宫外如何康离并不能亲眼所见，只能在小太和侍卫们来来回回监传报时听上一耳朵。此时此刻，康离和三公主六公主等人一起站在皇室宗亲中的最末尾，翘首等待大皇子妃的队伍进宫。

　　今日康王府只有康离一人进宫，太妃年纪大了，越发懒怠动，尤其因为进了宫要应酬这个应酬那个，不堪其扰，于是干脆就不进宫了。

　　康离早上从王府要出门的时候，腻在太妃身边，迟迟不肯动身，“阿离也不想进宫呀，想留在家里陪祖母。”

　　太妃搂着她，差一点就说出“不想去就不去吧”这样的话，好在理智及时战胜了感情，最终还是拍拍康离的背让她起身，自己亲自送她到府门口上了马车，并答应给她做她喜欢吃的乳酪糕。

　　“进宫别乱走乱听乱看，”太妃想了想，还是又叮嘱了一句，“多跟六公主一起。”、

　　康离点头，表示记下来了，虽然她其实没完全明白太妃的意思。等马车开动了往宫中行去，康离琢磨了一会儿才琢磨明白，太妃这是让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万一不小心听到或者看到个秘密，岂不是惹祸上身？

　　宫中是非之地，秘密众多，小心为上。

　　“怎么还不来？”六公主低声的抱怨打断了康离的思绪，“太慢了吧。”

　　康离偏头瞟了眼大殿外面的日晷，晷针的倒影刚好指到巳时三刻，距离进宫吉时还有两刻钟呢，只好轻声安抚她再等一等，“或者你想去偏殿待一会儿吗？我陪你。”康离是不会承认其实自己也想去。

　　六公主想到贤妃早上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最终摇头，“算了，等着吧，应该快了。”

　　康离只好闭了嘴，继续站着。

　　两刻钟，不过半小时，看起来好像很短，但是当你什么都不做只单纯站着，仿佛罚站一样，这半小时就比较难熬了。

　　康离本来就站得累了，一想到除了等待这半小时后面不知道还要站多久，康离就想立即晕倒在地，就像前世为了逃避军训“中暑”一样。

　　不过，这个时空毕竟不是前世，若是自己此时晕了，那估计这辈子都不用进宫了。站累的康离没有办法，只能时不时地悄悄动动腿、 挪挪脚步换个重心什么的，让自己能站得舒服些，同时在心里默背了一篇《诸侯列传》来打发时间。

　　心思被别的东西分散，时间就过的快了一些，没一会儿就听到有小太监进来通禀说大皇子妃的轿撵已经到了宫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康离觉得整个大殿里的人一下子都精神了起来，窸窸窣窣整理衣服之音和窃窃私语之声响起来，接着不约而同地对着殿门翘首以盼。

　　宫门口，大皇子妃的轿撵停下来，车门打开大皇子妃欧阳悦从里面走出来，手搭着全夫人的手下车。欧阳悦头上盖着盖头，除了自己的裙子、鞋子和脚下的红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依靠全夫人的牵引往前走。

　　宫门前有一圆形火盆，里面燃着通红的炭火，但是火焰并不高。全夫人拉着欧阳悦在火盆前站定，低声道“迈”，欧阳悦就抬脚跨过火盆，将宫外的污秽留在外面。

　　过了火盆，没走几步就到了宫门口，宫门前站着一个女官，女官从全夫人手里接过欧阳悦，穿过门洞走进宫中，一步一步踩着红毯，一路往宫中深处走去。

　　一入宫门深似海，自此一切都身不由己，前途未知。

　　行至太极宫，大皇子早已经在此等候。他身穿大红色蟒袍脚下踩皂色厚靴头上束着金冠，长身玉立风姿倜傥。他见女官扶着欧阳悦过来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小太监提醒了他一句要稳重，这才止住脚步。

　　女官扶着大皇子妃到了跟前，先同大皇子行礼，接着将欧阳悦的手放到他的手心，自己退后一步，请大皇子两人先行。

　　大皇子牵着大皇子妃的手一路走进太极殿，穿过皇室宗亲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下，来到玉阶前跪下。

　　今日不曾到场的人除了有太妃，还有太后，所以此时玉阶上坐着的只有帝后和大皇子的亲生母亲贵妃。

　　康离偷偷打量了一眼前方，发现上首三个人表情各有不同。皇上作为父君，见佳儿佳妇走近，心中无比满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频频颔首。而身边的皇后和贵妃则是截然相反的。皇后虽然微笑着，但是神态却很淡然，像是旁观陌生人的婚礼一样，只有客气没有喜气。

　　反观贵妃娘娘，从大皇子携大皇子妃迈进太极宫的门槛开始就神情激动了，几乎是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等二人走进大殿，她已经泪盈于睫，手里的帕子在不断地擦着眼泪。

　　康离眼见着她从旁边的宫女手里接过一块粉色的帕子，换掉了手里鹅黄的那块。这好像已经是第三块了吧，康离心想，果然丝绸不如棉布吸水效果好啊。

　　“跪！”礼部的官员高呼，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就在玉阶下跪下。“拜！”二人就开始行拜三跪九叩礼，一整套礼仪结束，皇上满意地颔首，接着拿起手边的一卷圣旨交给高公公。

　　“奉天承运！”高公公站在一旁甩了一下拂尘，大殿中众人包括皇后、贵妃全都跪了下来，聆听圣旨。

　　“皇帝诏曰：大皇子衡，年十六，南风斯玄、俊秀笃学、颖才具备。恭国事、孝父母、亲手足，今册封号桓，赐京畿营十队黄金万两、珠宝一箱、丝绸百匹。钦此！”

　　“儿臣接旨，”大皇子非常恭敬地叩头，“吾皇万岁！”然后才起身上前接旨，接旨后退回来又重新磕头谢恩。

　　册封过后就是拜天地，一拜天地二拜帝后三拜贵妃，最后夫妻对拜，“礼成！”

　　随着礼部官员的高呼，鼓乐奏响，众人起身目送一对新人走出大殿。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将相伴着乘轿辇出宫返回大皇子府，而大殿里的众人也会跟随队伍去皇子府吃喜酒，热闹将一直持续到深夜。

　　康离跟着众人一起走出宫殿，看着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在女官的服侍下上了轿辇。

　　因为已经册封过了，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乘坐的舆辇和之前的完全不同，现在的轿辇已经是王爷的规制了，仪仗也更隆重。

　　明黄色冠盖打头，后面跟随着十对前导侍卫、四对执灯宫女，中间是王爷规格规制的轿辇，轿辇由八名内监抬起，轿辇后再跟随四对执灯宫女、十对押后侍卫。

　　这便是王爷规制的整个仪仗。至于康离她们这些皇室宗亲们，出了宫门后各自上马上轿，跟随仪仗往大皇子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