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96、西山陪伴

　　第九十六章

　　康离陪着太妃在大哙逗留了小半天。上午时围观了赐婚的队伍出京，中午时依旧是在大哙用的膳，各种招牌菜品不断地送上来，康离不断地劝太妃多吃一些。

　　“您最近吃的少，都瘦了，”康离亲自用勺子舀了一勺小酥肉的到太妃的碗里，“多吃一点，才能康健。”

　　太妃没有推辞，从善如流地吃掉了这勺肉，甚至还对康离说了句“谢谢”，接着又夹了一筷子鱼给康离。

　　吃完鱼肉的康离抬起头来对太妃笑，意思：我乖吧，吃完了。

　　太妃见她笑情不自禁地也笑了起来。康离看见太妃明显松开眉头，知道她的心情已经舒朗起来，自己也开心起来，“祖母以后要一直这么开心才好。”

　　太妃一愣，她没想到自己最近的心情竟然被康离全看在了眼里，这才完全明白古来，她今天这一切都是为了哄自己开心。没想到自己的一点小心思都被阿离看在了眼里，为了哄自己开心做了这一切，太妃心里不禁又感动又酸涩。

　　看着阿离饱含担忧和关怀的目光，太妃郑重地点头，“好，以后一直这么开心。”

　　张嬷嬷在一旁看着，眼眶不禁湿润，果然帮着公主劝太妃出府是对的，出来散散心，太妃整个人的情绪和状态都好多了，看来以后可以让太妃跟着公主多出门，这样心情好了身体才会好，才能健康长寿。

　　午膳过后，太妃有些困倦，康离就命人把榻上的矮桌撤走，请太妃去榻上休息，等太妃躺好后，自己也躺了上去，“阿离要和祖母一起睡。”

　　其实她并不困，就是想同太妃撒娇而已，她觉得自己这样黏着太妃太妃会有被需要的感觉，安全感会更足一些。

　　果然，听到康离的要求太妃真的是又惊又喜，急忙往里让了让，让康离躺得舒服些。

　　仔细算一下，上一次康离同太妃同榻而眠其实已经是七八年前事了，那时候康离才四五岁，只有太妃膝盖那么高，白白胖胖的一个糯米团子，躺在太妃枕边的小矮枕上，两只小手鞠在脑袋两边，小脚丫顶着太妃的腰，像个球一样依偎着太妃，呼噜呼噜睡得可香了。

　　再长大一些，懂事了知道害羞了就不再同太妃一起睡了，开始自己单独一个房间睡了，甚至还不要下人在房间里值夜伺候。

　　太妃虽然知道孩子大了要独立，心中还是难免会伤感。

　　所以今天康离突然这样亲近，太妃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十分的出乎意料，太妃心里想着想要是早知道还能这样，早就和阿离一起出府了。

　　不过到底有了年纪累着了，这样想着想着太妃就睡着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认床还是不舒服，太妃竟然还打起了小小的呼噜声。康离在一旁听着，偷偷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翻了个身，自己也闭上眼依偎着太妃睡去了。

　　祖孙俩都很放松，莲睡着了脸上都带着笑。这样的时光十分难得，张嬷嬷不忍心将两人叫醒，就由着她们睡了半个多时辰，比在王府中午睡的时间还久呢。

　　半下午的时候，康离先醒了过来，刚睁开眼还有些懵，等看到与王府不一样的房顶时就想起来了这是在外面不是在王府，连忙把刚刚打算抻懒腰而伸出去的胳膊收回来，免得吵醒太妃。

　　不过晚了，她收回胳膊的时候不小心打到了太妃的肩膀，太妃一下子睁开眼，神情都很警惕的样子。

　　“祖母？”康离注意到了，急忙出声，一来是想提醒二来算是安抚，“睡醒了呀。”

　　太妃转头看向康离，又看到了站在榻前的张嬷嬷，精神放松下来，“什么时辰了？”

　　张嬷嬷看了眼房间角落的的滴漏，“未时正了，”张嬷嬷走近榻，“太妃和公主要起来了吗？”

　　康离已经坐起来了，转头看向太妃，太妃也一手撑着榻坐了起来，“收拾收拾，回府吧。”

　　“啊？”康离着急起来，“不急吧？我们可以再去别处走走转转，我还准备了好多好玩的呢，都没玩到，您下次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肯出来了。”说着嘟起了嘴。

　　太妃笑着拍拍她的头，“祖母答应你，以后多出来，好不好？这次就先回去吧。”

　　张嬷嬷也跟着帮腔，主要是觉得太妃在外面要端着不如府中自在，怕太妃太累了，因此赞同太妃的想法，哄着康离先回府，“您明日不还要上学呢吗，下次休沐时再带太妃出来。”

　　康离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下来，和太妃一起乘马车回了府。

　　第二天到国学宫上学去，课间时六公主和她凑在一起吃点心，状似无意地说起昨日大公主派人进宫，没多久之后皇后宫里又有人出宫去了，一直都没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往大姐姐那里送人送东西。”六公主边说眼睛一边瞟着康离，似乎是觉得康离应该知道些什么。

　　“谁知道呢，”康离感受到六公主的目光却只能装作没看见，然后无所谓地耸耸肩，“大姐姐孕期呢，皇后娘娘送个东西也是有的，祖母还经常让我做点心给大姐姐呢。”

　　康离说这话除了表明自己对皇后和大公主的动向并不清楚外，还是为了预防六公主问起昨日夏菱去大公主府的事——万一她知道了这件事呢？

　　结果六公主露出一个十分吃惊的表情，“啊？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我还一样东西没有往大姐姐那里送过呢。”语气中带出了轻轻的抱怨，觉得她绕过自己偷偷讨好大姐姐。

　　“急什么，”康离安抚她，仿佛没有听出她的抱怨，“贤妃娘娘一定送了的，你要是想亲手做东西，现在也来得及呢。”

　　六公主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接着又想到自己有母妃给操持着，阿离却凡事只能自己来——太妃到底年纪大了。这么想着，六公主不禁又对自己刚刚的小心眼感到羞愧。

　　“你说的对，”六公主握住康离的手，“自己亲手做的比较有意义，等我回去就去做，你跟我说说，你都送的什么？”

　　康离倒是猜不到这转瞬间六公主的心思变了又变，还是一如往常地对她毫无保留，将自己这些日子送了哪些吃食淘到什么好玩的东西，都一一告诉了她，甚至把几处有趣的店铺和集市也告诉了六公主，“吃食就是个心意，大姐姐现在吃东西也有忌讳，主要是玩意儿，大姐姐不能出府，淘到的好玩就送过去解解闷，主要还是我们的心意。”

　　六公主点头，表示自己记得了，“等我回去想想，搞点好玩地送给大姐姐。”

　　说话间就开始了下一堂可，六公主拈起最后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回到自己的位子是哪个做好。康离微微松了一口气，可算让她把最开始的话题给忘了。

　　之后过了差不多五六天，康离甚至以为六公主都给忘了或者放弃了，就被六公主拉住了，伸出手给康离看她的手指。

　　康离定睛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六公主手上几乎微不可查的针眼，立即做出惊讶的模样，“哟，这是怎么弄的啊，太可怜了。”说着还吹了口气，“吹吹就不疼了。”

　　六公主被康离吹的有些痒，就收回了的手，“我给大姐姐绣了一件肚兜，花样太难了，扎了我好几回。”

　　康离惊讶，“给大姐姐的肚兜？”要送这么私密的东西吗？“还是给大姐姐的孩子的？”

　　“当然是给孩子的，”六公主翻了个白眼，嗔道，“我怎么能送大姐姐这么贴身的东西？”

　　六公主给康离讲，她那个肚兜是给大公主肚子里的孩子的，用的是大红色的上等缂丝，非常柔软，“绣了两只锦鲤，那鱼眼睛太难绣了，毁了三次才绣好，那个荷叶也好难，光绿色就分了七八种，分线差点没把眼睛给我分瞎，太难了。”

　　所以我才不做针线刺绣，何苦为难自己。康离心想，不过嘴上还是要安慰六公主，“这才体现了你这做姨母的心呢。”

　　六公主深觉康离言之有理，越发觉得自己这几个针眼扎的值，更是殷勤起来，送东西去大公主府的时候也多了起来，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淘到的好玩的，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倒是少了。

　　这个时候的康离和六公主还不知道，她们俩的行为后来被人学了去，给大公主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因为看到六公主和康离在给大公主送东西，三公主和八公主以及其他的几位公主（或者她们的母亲）很快学了去，也纷纷送些吃食过去给大公主。

　　再后来，京城中的权贵们，只要是够得上的都要送东西给大公主，有的人家还主母夫人亲自上门，如此一来，大公主不得不仔细装扮了打起精神来应酬这些人。

　　时间久了，大公主就不耐烦了，而且她虽然是公主，但是也有不少来访的夫人上长辈，她不得不恭敬些，两个月下来之前养出来的肉慢慢减了下来，甚至还有了孕吐的迹象。

　　大驸马见状，直接说怕大公主孕期劳累，做主闭门谢客，这才算消停下来。

　　康离和六公主还不知道是自己惹的事端呢，听到大公主劳累所以闭门谢客，不好上门就只让丫鬟宫女送了慰问的吃食过去，等过了一段时间才上门去。

　　大公主虽然隐隐猜到可能是因为她们俩的缘故，别人才有样学样，但是想到她们俩也是好心，就不忍心责怪她们，还像原来一样对她们可亲和气。

　　时间就这么过了两三个月，一直到了中秋节，京城都没有什么大的波澜。中秋节之后的第二天，八月十七日，迎了大皇子妃的赐婚队伍从广西府回来了。

　　还没到婚礼日，大皇子妃既不能进宫也不能直接住进大皇子府，而是直接去了西山的别宫。因为没有进城门，康离自然也不知道队伍是怎样的光景，或者嫁妆是多少。

　　不过，康离还是挺疑惑的，“嫁了皇子还要带嫁妆吗？又不能和离。”

　　“当然要有嫁妆。”太妃给康离解释着，“没有嫁妆怎么行？别的不说，就皇子妃的那点月例，一套首饰都不够。”

　　“那要是那样说的话，欧阳大人得把家底儿都给大皇子妃吧。”康离在呢心底算了算布政使司的俸禄和能捞到的外快，依然觉得不够，这么看来，欧阳大人赔了啊。

　　“那倒不至于，和皇家拉亲家，肯定全是好处。”张嬷嬷倒了两杯茶给太妃和康离，“欧阳大人的前途更好了啊，那点银子算什么，再说皇家给的聘礼也是要跟着回来的。”

　　“嗯？”康离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一说，“聘礼还要跟嫁妆一起回来啊。”

　　经过太妃和张嬷嬷的解释，康离逐渐弄清楚了皇子妃的聘礼和嫁妆还有日常开销的事。

　　皇家的聘礼自然要非常贵重，首先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两的银子和九百九十九两的黄金，其余珠宝首饰无数，裘皮、狐皮、兔皮、貂皮等各色皮草若干，麝香、龙涎香、百合香等香料若干，人声、灵芝等药材若干。

　　这些聘礼送到皇子妃的娘家，娘家只会留下一点点，剩下会全部给女儿当做嫁妆中的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则是娘家准备的，从金银珠宝到床柜被褥，甚至连恭桶都会准备。

　　“这，用得着吗？”康离不解，难道皇家还少一床被褥一个恭桶了？

　　太妃的说法是各地习俗不同，有的人家会准备的事无巨细，意为“即便是皇室，两方也是平等的”。康离想了想，觉得这大概类似于前世的婆家买房娘家买车的一种平等置换。

　　不过大皇子妃的嫁妆如何谁都不知道，毕竟才到西山别宫，消息还没那么快送出来。

　　然而，没等西山别宫的消息送出来，康离收到了太后和皇后的懿旨，命几个年纪相仿的公主郡主去西山别宫，陪大皇子妃住一段时间，“免得大皇子妃孤独寂寞，思念家乡亲人，也方便她们姑嫂姐妹提前熟悉起来。”

　　这懿旨听着是处处体贴关系，可是为什么康离总觉得味道不太对呢？可是哪里不对她又想不明白，只好遵照懿旨，收拾收拾东西，按时启程往西山别宫而去。

　　和康离一样，太妃也听出了懿旨中的不对，而且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与其说是陪伴，不如说是监视，监视着大皇子妃的一举一动，约束着她的行为，以免贵妃暗中有什么花招。

　　“哼，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康离不在时，太妃和张嬷嬷说着话，冷笑了一声。

　　张嬷嬷也笑起来，“要是参不透这其中奥秘的，还以为是怕大皇子妃私通外人呢！”

　　太妃一愣，啼笑皆非，“你不说，我都没想到。”

　　不说京城里，只说康离除了京城西门，果不其然看到了六公主的马车，除了她乘坐的，后面还跟了三辆装行李的，正在路边等着，而六公主本人则坐在一旁的树荫下的亭子里，亭子里的石凳上还摆放着茶水点心。

　　康离让马车上前和六公主的马车并排停下，搭着彩月的手下了马车去亭子里找六公主。

　　六公主见着康离过来，也起身迎出来，两人互相扶着行了礼，各自在亭子中落座。

　　“好早啊你，”康离对六公主说，“贤妃娘娘竟然同意你这么早出宫？”

　　“我说我要去做一番姿态给父皇看，表示对大皇子妃的欢迎，”六公主笑着对康离说，“皇后娘娘说好，母妃也就没有反对。”

　　康离朝她竖大拇指，“你怎么这么聪明。不过，”康离说着往城门处望了望，“其他人还没到？”

　　六公主耸耸肩，“照这么耽误下去，天黑前能到别宫就不错了。”

　　说到这个康离就好奇了，“除了咱们俩，还有谁啊？小姑姑？三公主和八公主怎么还没来？”

　　“老三和老八昨天就过去了，”六公主撇嘴，“悄没声地就出宫走了。”

　　康离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这俩人也太夸张了吧。”

　　康离话音才落，就有别的马车从城门出来，马蹄声达达车轮滚滚逐渐走近，在康离的马车后面停下来，康离和六公主看过去，看到马车挂的是贤王府的灯笼。

　　康离记得贤王府没有郡主的，只有两位庶女，没想到居然也来了。

　　康离和六公主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女凭父贵，贤王领队了赐婚队伍，那贤王家的女儿去陪伴未来的大皇子妃，好像也挺正常。

　　贤王家的两位小姐到达后不久，陆陆续续的其他几位郡主、县主和贵女们也到来了，倒是洪嫄芷本来也要来的，只是昨晚来了小日子，不好去冲撞大皇子妃，就不去了。

　　人齐了，六公主宣布启程。一队十五六辆马车在侍卫的护卫下，出发去了西山别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