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93、生辰宴会

　　第九十三章

　　三月初五是康离的十二岁生辰，这天一早六公主就来给康离庆生了。和她一同到达王府的是和硕亲王府的马车，和硕亲王妃和洪嫄芷也一同到来了。

　　同太妃见礼后，康离带着六公主和洪嫄芷去了一旁的偏厅聊天说话，太妃和和硕亲王妃还在客厅里说话聊天。

　　和硕王妃因为有话想私下里同太妃说，就让自己的嬷嬷把张嬷嬷带了出去，跟太妃说起话来。

　　和硕亲王妃说，她自己只有一个姐妹，但是有三个表姐妹，其中一个表姐妹嫁给了在西南的异姓大理王。大理王有三嫡子二嫡女。三个嫡子中长子理所当然是要袭爵的，而且已经娶了世子妃。嫡次子走得是文举的路子，方便以后辅佐兄长，嫡三子从军六年以小有军功。

　　太妃边听边微笑着颔首，心里却在盘算着，嫡长子已经成亲当然不考虑，二子要辅佐兄长自然也是要留在云南的，三子年纪合适，少年从军志向高远，甚至还有了军功，应该符合阿离心目中的驸马人选吧。

　　太妃正要仔细打听询问着嫡三子的情况，和硕亲王妃却话题一转，说起了两个嫡。太妃只好止住话头，继续听和硕王妃说。

　　大理王的两个女儿，年纪相差一岁半，一个十六岁，一个十四岁半，个个貌美如花知书达理温柔体贴。说她们三岁会背诗、五岁拿毛笔、八岁写文章、十岁学骑射，说她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太妃不是笨的，听到这里再不明白这么多年的宫中就白混了。宫中两位年纪比较大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今年都十五岁了，相差只有一个月而已。两人三四年前就已经出宫开府，现在正在六部行走跟着学习政事。虽然离十八岁的皇室成婚年纪还差几年，但是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贵妃，都早就开始为两位皇子挑选王妃人选了。

　　大理王的两个女儿，年纪正好、身份正好、条件也好，无论配哪位王子似乎都非常好。

　　太妃露出和煦的笑容，听和硕王妃声音越来越小，却还是坚持坚持把话说完，“若是有机会，希望太妃能在太后和皇后面前提上两句，只需提一提就好。”这是中意二皇子的意思了。

　　太妃一边点头一边笑着端起了茶杯，啜了一口后放下，沉吟了片刻后说：“王妃的心情和感情哀家明白，哀家也不妨同你交个底。”

　　和硕王妃本以为太妃会生气，甚至可能会端茶送客，可是没想到太妃竟然直说要“交个底”，急忙倾了倾身，准备倾听太妃的话。

　　“皇子选妃一事，并不单单是皇室的家事，也不只是太后选孙媳、皇后贵妃选儿媳。这更是国事朝事，这件事不是贵妃、皇后甚至太后能做主的，”太后说的非常明白，也算是言辞恳切，“事关一国之运，皇上王爷等自有考量。”

　　言外之意：这事和硕亲王必定不知道，你还是不要擅自做主为好。

　　太妃说的越明白和硕王妃越羞愧，等听完之后脸已经红的不行，嗫喏着同太妃道歉，“是子英糊涂了。”

　　“无妨，”太妃笑笑，“你们姐妹情深，关切心急也是有的。”说着站起了身，“我们去前面吧，客人们也快要来了。”

　　和硕王妃立即起身亲自搀扶着太妃出门往前院去。

　　和硕王妃很感激太妃的提点，如果不是太妃提醒和提点，只怕自己就要做错事了。到时候惹得太后皇后不快不说，万一皇上对王爷起了疑心，这可是招灾。

　　和硕亲王是先皇最小的弟弟，同先皇小了近十五岁，以至于和皇上年纪其实没差多少，因此和硕亲王妃虽然是和太妃统一辈，但是年纪小了太多，所以太妃一直把她当小辈看，也是因此并没有对她的冒失求情感到不快，甚至还提点了她一番，免得她同和硕亲王走了两条路、夫妻离心。

　　太妃和和硕王妃到前院的待客厅时，康离已经接待了两拨客人了，倒也不算外人，都是很熟悉的，一拨是忠国公太夫人带着儿媳和孙女们，一拨是齐安郡主带着儿媳和孙女们。

　　国公太夫人和齐安郡主坐在一处说话，年轻一点的夫人们坐在一处说话，而未出嫁的小姐们又坐了一处，每一处都是喜笑开颜欢声笑语。

　　丫鬟通报了太妃的到来，众人纷纷起身与太妃行礼，太妃边笑边示意大家起身，由和硕王妃搀扶到国公太夫人和齐安郡主那里去，她自己则去了年轻夫人处。

　　“你来的可够早的。”原来的忠国公世子妃、现在的忠国公夫人笑着打趣她，“瞒着我们干什么了？”

　　“我能干什么，”和硕王妃笑着应付她，“嫄芷那个丫头同荣佑公主好，一定要早早来，我想着一家总不能分两辆车，就一起来了。”

　　这话倒是真的，京城的权贵谁不知道荣佑公主、六公主和嫄芷郡主等人玩得最好，算是隐隐形成了一个小团伙。

　　不过这个小团伙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这三位是团伙的固定成员，其他的流动成员有谭家的小姐、文家的小姐，有时候还有寿昌伯方家的小姐和袁佳曼、韩昱婷等人。

　　这些人几乎都是沾亲带故的。比如说袁佳曼是洪嫄芷的表姐，又与寿昌伯世子方伯清定了亲，而方怡的未婚夫是谭家五小姐的胞兄，文家是齐安郡主家，文家的大公子娶了长平侯的侄女郑小姐，而长平侯的大公子郑广隶同韩昱婷又定了亲。

　　总之，京城权贵是个圈，谁都逃不出去。

　　现在这个小团伙的人正凑在一起观赏着康离的裙子，每个人都觉得很稀奇很好看，但是谁都不敢像六公主似的提出同康离要图纸，只好用心地听荣佑公主的介绍，用力记住这个裙子的每一个细节，好回去按照这个样子复制一件。

　　午宴开始前，宫里踩着点似的传了旨送了礼过来，来传旨的是皇上身边的高公公，带着几个太监抬着贺礼一路从宫中出来，两侧是一队侍卫护卫着，看起来十分隆重。

　　宫中传旨，早有太监来通知，太妃牵着康离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众多宾客从屋里出来，在院子中跪下听旨。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荣佑公主本命生辰，太后皇上皇后特赏赐了贺礼，给荣佑公主贺生。贺礼内容也无非就是布匹、首饰、贺金这些东西。

　　贺礼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送贺礼的人。皇上不但赐了礼物，甚至还让自己最信任的高公公来传旨，这就是十分看重的意思了，众人心中对康王府的恩宠也重新有了一个认识。

　　太妃带着康离接了旨，又朝皇宫的方向叩拜了，重新起身后邀请高公公一同入席，“正要开宴，公公不妨一同来喝一杯。”

　　“按说公主生辰、太妃相邀，奴才理应识趣，”高公公笑得谦和、矜持，“只是老奴尚有公务在身，实在是遗憾的很啊。”

　　本来就是个心知肚明的客气话，高公公如此说太妃当然不能强留，“公务重要，公务重要。”太妃笑着说，然后偏头看了眼身后的张嬷嬷，张嬷嬷手里正端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个荷包，“既然公公无法留下，这点小心意，公公买酒喝。”

　　高公公是皇上跟前的人，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不过谁有能嫌弃银子咬手，何况这是太妃给面子，当然不能驳，因此高公公谦虚了两句后，就示意身后小太监去接了过来。

　　送走高公公，太妃重新邀请众人入座，“大家莫要客气，请入座请入座。”

　　于是宴席这才算正式开始。

　　康离生辰的一切都是太妃准备的，包括菜单的制定，所有菜品都很新颖，寓意也吉祥。步步高升——是用面粉做成的竹林丛状的糕点，看着就赏心悦目。万紫千红——是用各种鲜花、水果、肉做的丸子，五颜六色十分刺激食欲。五福临门——将面粉做成五只蝙蝠倒挂在用芝麻杆搭造的门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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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种类类，不一而足。

　　看到这方方面面安排的面面俱到，康离对太妃的感激更深一层，心中那点羞愧也多了起来。康离这些年对太妃是爱戴、是尊敬，也会有撒娇弄痴。

　　扪心自问，康离对太妃真的亲近的像亲祖孙俩了吗？其实没有，康离一直觉得自己是在代替着原来的阿离活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替她在做，包括对太妃的亲近、撒娇，坦白的说，都有表演的成分。

　　可是反观太妃，对康离的爱丝毫不保留，为她操心操持一切，无微不至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太妃对康离真的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既怕自己把康离养娇了什么都不会反而害了她，又怕自己交给她的事情太多了让她太累了也是害了她，既要操心她是否能得到皇上皇后的恩宠荣耀一生，又担心她恃宠而骄养成了纨绔不招宫里待见失了恩宠，既怕她太天真长不大被人骗，又害怕她少年老成独立过早自己没了作用。

　　《战国策》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句话对于太妃和康离同样适用。不仅因为太妃早年丧子阿离自幼失怙，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更因为既是亲人，当为长远计。

　　生辰庆宴并没有持续很久，未时正不到就散了，但是客人全部离去时都已经傍晚了。康离还好，太妃年纪大了，一天下来待客送客的十分疲累，晚饭随便吃了两口就被康离坚持送回去休息了。

　　“剩下一点收尾工作我来就好了，”康离拉着太妃的手亲自替太妃卸妆换衣服又扶到上床睡下，又盖好被子，“要是我不懂不知道，明天早上再向您询问就行了，您呀，现在就什么都别操心，好好休息好好睡觉。”

　　太妃躺在床上看着康离絮絮叨叨，心底非常满足和熨帖，甚至有了一种安定和踏实的感觉，果然是孩子长大了，从被照顾变成了照顾人。

　　安排了太妃休息下，康离才去前头安排后续事宜。其实收尾的事情也不多，主要是物品器具清点，从库房取出时都是有登记的，现在还回去也要登记，若是有破了碎了的要说明并由负责的人签字，最后造册入库，以便年末清点。

　　再有一项就是礼单和贺礼的清点入库。这应该是今日的头等大事，但是康离见忙碌一整天无论是自己还是下人们都非常疲惫了，干脆让人将礼单送到自己这里，贺礼暂时入库，明日再同太妃一起清点。

　　一夜无话，第二天按时醒来起床。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太妃整个人重新精神焕发起来，康离也是神采奕奕的。

　　用过了早膳，倒是没有急着立即去清点，祖孙而是倒是先坐下来说了会儿话，说的无非都是昨日待客的事。昨天太妃陪着太夫人和夫人们说话，康离陪的是小姐们，现在太妃要和康离把昨日两群人说的话对一对——即便是同一件事，夫人们的说法和小姐们的说法也可能会不同，全看细节之处。

　　“别的没什么听说，只听洪嫄芷说，她的表姨夫那位大理王纳了个贵妾，听说地位不一般，大理王十分宠爱，大理王妃写信来跟和硕王妃抱怨呢。”这件事是别的客人还没来时洪嫄芷单独同康离和六公主说的。

　　“哦，原来竟然是这样吗。”太妃端着茶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康离眨眨眼，不知道太妃说的“原来”是那样，“竟然”又是怎么个竟然法儿。

　　太妃本来不欲跟康离说和硕王妃提到的关于皇子妃之事，只是目前来看，似乎还是应该跟阿离说说——自己现在甚少进宫，虽然宫中有眼线，但是的多一条来源更好。

　　听太妃说完，康离眉毛挑的老高，“那您怎么看？”

　　“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呢，”太妃笑起来，“你怎么看这件事？”

　　康离早就想到了太妃拉着子说话肯定不是闲聊那么简单，心里也有了些准备，此时听到太妃发问，就沉吟了片刻在心底组织练一下语言。

　　“这件事，要分不同的情形。”康离微笑，“我先说说我的猜测，说错了祖母可别见笑。”

　　“你说，你说，不笑你。”太妃呵呵笑着，她觉着自己肯定能从阿里这里听到些与众不同的答案。

　　康离：“首先要确定，和硕王妃和嫄芷姑姑二人说的话，是商量好的还是没有提前对过的。”

　　太妃来了兴趣，“商量好的怎么样，没有商量好的怎么样？”

　　“商量好的，那就是一个是为了探您的口风，一个是借嫄芷姑姑和我的口给您递消息，这其中怕也不单是大理王府内的妻妾争宠的勾心斗角，更多可能是大理王同和硕亲王之间商议好的，想要在两位皇子之中赌一赌。若是这母女二人没有商量好，一切都是偶然的话，又要从两方面来看啦。”

　　太妃眼睛亮亮的，她是没有想到这么一会儿工夫阿离竟然出了这么多中情形，心中十分惊喜，颔首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若是和硕王妃和洪嫄芷二人并没有商议过，洪嫄芷就只是偶然才同康离说起这件事，王妃则是有计划同太妃提起皇子选妃一事的，她的计划和硕亲王是否知情、是否赞同，不知情不则罢了，如同太妃说的，这只是和硕王妃擅作主张的一件打探和意图。若是和硕亲王知情并赞同的话，这又拐回了刚才的结论，和硕亲王和大理王想要在两位皇子之中赌一赌。

　　“只是，”说完自己的所有猜测，康离又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我看着和硕亲王这么多年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而今皇上正直壮年，和硕亲王就已经急着站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