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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礼中奥秘 ...

  •   第九十四章

      康离这次的生辰宴完全是太妃筹备的,从施粥开始,到宴会上用的餐具器物,事无巨细,全部过问,包括邀请的客人。客人们不少,但都是京城中有爵位的贵族,一个朝臣都没有请,尤其是有实权的朝臣——王公中在朝廷行走的不算。

      但是荣佑公主十二岁生辰,连太后和皇上皇后都送了贺礼来,其他人哪有不趋之若鹜的,就算人不到,贺礼总是要到的。

      不过在清点礼单和贺礼之前,太妃拉着康离说了会儿话,和她把昨日听到的各种消息交换汇总了一下,其中就包括和硕王妃同太妃提了想将自己的表妹大理王妃的女儿送入宫做皇子妃,和康离听洪嫄芷说的大理王妃大理王新纳一贵妾,家中正在争风吃醋。

      太妃和康离都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两人讨论了一番,推演出好几种情况,无论哪种情况都令康离十分不解,“那和硕亲王,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如今皇上正值壮年,他怎么就急着要站队二皇子了?”万一皇上将继承人选为大皇子呢?

      “还有吗?”太妃不动声色

      康离想了一会儿,点头,“还有那位贵妾,说是身份贵重,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让大理王妃开始用送女儿为皇子妃的计策来保住自己和儿子的地位了?”确切地说,应该是世子。

      “嗯?”太妃一挑眉,“不是说妻妾之争?怎么又跟儿子有关系了?”

      “大理王妃是大理王明媒正娶的王妃,生有三儿二女,娘家势力不小,表姐妹是亲王妃,这妾再‘贵’再得大理王的宠爱,一个正妃拿捏她还不是易如反掌?”康离知道太妃这是有意考她,倒也没有保留,全说了出来,“用得着拿女儿的前程来制约对方?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个贵妾不止威胁了她的地位,还威胁到了她的子女。”

      太妃一边听心里一边重重点头,而且越听越满意,阿离这一番分析已经接近真相了,“那阿离觉得,这贵妾是个什么身份?”

      “我觉得可能不是妾?”康离试探着说出自己想法,眼睛却在看太妃,见太妃微笑着点头,知道自己猜对了,“是侧妃?”

      大周的王爷,无论是皇王还是异姓王,都可以娶一正妃二侧妃,这三人是可以请诰命的,其他如妾室、通房,并不限制。不过要是认真说起来,侧妃也不过是妾罢了。再抬个杠的话,贵妃也是妾。

      太妃点头,“那侧妃的身份呢?”

      康离摇头,“这个猜不到,肯定身份不普通就是了。”

      太妃笑了起来,“猜中十之八九了。”

      康离眨眨眼,等待太妃揭开谜底。谁知道太妃竟然不说了,直接起了身往外走去,“走吧,带着礼单,一起去清点贺礼。”

      康离愣住了,一直到太妃走出了门才回过神来,急忙跟上去,“祖母不告诉我侧妃的身份吗?”

      太妃摇头,“说出来就不好玩了。”接着就问转移了话题,问康离昨天一共收了多少张礼单。

      “六七十张吧。”康离也没有仔细数,只是粗略地看过,挺厚的一沓,“可是昨天并没有来这么多的宾客,有好多都是只送了礼人没到的。”

      太妃点头,昨天虽然宾客众多,但是也就局限在京城中贵族之家罢了,其他听说了但是没收到帖子的,想来也不好贸然上门,尤其是朝廷的那些官员。

      康王府地位和别的王府不太一样。别的王、公、侯府中,总是有个人在朝廷中做事,唯独康王府没有,可是康王府又在皇上、太后心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太妃说话太后喜欢听,皇上也倚重,谁都想能说上一句话。

      可惜,除了权贵,太妃从来不与朝臣有来往,无论是否有实权,哪怕是六部的一个捉笔小吏。

      平时找机会都找不到,如今现成的机会没有人肯错过,没有帖子进不来王府,那就派人送贺礼进去——伸手不打笑脸人,王府还能把贺礼给扔出来不成?

      所以才会有六七十张这么多。

      进了库房,太妃带着康离先大致看了一眼,发现林林种种什么都有,贵重的如古玩书画,常见的如布匹药材,还有些人心思巧妙送了些玉连环、象牙棋子这些既能把玩又价值不菲的东西。

      “行了,”太妃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你将这些礼单整理一下,把公侯之家、四品以上官员的礼单单独拿出来。其他的再说。”

      这个简单,康离不一会儿就挑了出来交给太妃,太妃开始教她要如何从这礼单中看出门道来。

      太妃随意挑了一张出来给她当例子,“这个,哦,户部林大人家的,你还记得他吗?”

      康离回想了一下点头,“南平侯世子妃的娘家,户部侍郎,正二品。”

      太妃满意地颔首,“没错,你看他送来的贺礼,就很有说法很有讲究,古董字画两幅、花瓶一对、上等蜀锦挂毯一幅。”太妃说着让人去将林大人的贺礼取来,“字画不是顶顶出名的画家的但是也是上乘,花瓶和挂毯……”

      说到这里张嬷嬷已经将东西取来了,太妃便停下了话头,让张嬷嬷将东西放在桌上,“这花瓶竟然这么小?”太妃微微吃惊。

      这两个古董花瓶既不是半人高的大花瓶,也不是可以放在古董架子上的观赏花瓶,而是一对只有巴掌大小的瓶子,说是花瓶其实和观音的插柳瓶一个模样。这样的花瓶也不少见,即便是官窑出的也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俩花瓶的图案,竟然是内画的,而且画的竟然是唐仪饮宴图。

      这唐仪是三百年前的一位游侠,生性豪爽乐于交友,经常邀请一众好友到自己,某一天这群好友中有一位画家将宴饮的盛况画了下来,后来就流传了下来。

      康离听完觉得,这和唐朝的“韩熙载宴图”差不多嘛。

      这“唐仪饮宴图”一共三卷,一卷是宴饮时盛况,一卷是丝竹舞蹈盛况,还有一卷是唐仪花园的百花图。

      这两个玉瓶中画的是第一卷和第三卷,小小的一个瓶子内壁,将两卷图完完全全复制下来,甚至可以说是丝毫毕现,连花蕊都画得清清楚楚。

      重点是,瓶中画这门手艺已经失传了,多少年都不曾见过了。

      太妃最开始还以为只是两个普通的古董花瓶,没想到竟然是两个这样精巧的东西。这两个东西太稀奇了,宫中都未必会有。

      “祖母?”康离见太妃好长时间不说话,以为出了什么事,也有些慌,开口提醒她,“怎么了吗?”

      太妃没有立即回答她,片刻后才回了神,慢慢摇头,“没什么,有些事祖母要好好想想。”

      说完这句话看向旁边的那张蜀锦挂毯,顿了一下让两个丫鬟过来将毯子抖开平铺在桌案上,从底部开始一点点往上仔细看,还用手摸着。

      康离不明所以不敢乱说话,也不敢打扰太妃,就在一旁好奇的看着。看太妃摸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露出了然的笑容,让旁边的丫鬟拿了一把剪刀过来,从蜀锦的中间剪了一道口子。

      康离更加好奇了,这是干什么,这么好的蜀锦,怎么就剪了?就算是对林大人有什么不满,蜀锦是没有过错的啊。

      只见太妃将蜀锦剪了一道口子之后,让两个丫鬟一人一头拉着蜀锦用力扯,“刺啦”一声,蜀锦被撕成了两半,然后一堆纸张一样的东西从半空中簌簌飘落下来。

      康离弯下腰捡起一张纸仔细一瞧,简直是目瞪口呆,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这飘落下来的东西,可不是普通的纸张,而是银票。

      竟然还能这样?这藏得也太隐蔽了吧。要不是太妃,让康离找三天三夜也找不到啊。康离半天才回过神来,即便回了神,她依然没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

      结结巴巴半天,康离放弃了,弯腰将地上的银票都捡起来,一边捡一边查看清点,银票每张都是五百两的面值,一共十张,合计五千两。

      康离将这些银票整理好放在桌子上,重新稳了稳心神,找回自己的思绪,“这么多银子,林大人一个户部侍郎得攒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该不会是贪墨来的吧?”康离觉得非常有可能,户部呢,财政部啊这是,钱多着呢。

      相比康离的惊讶,太妃却平静很多,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甚至嘴角还微微翘起,重新的在椅子坐下来,“林夫人有很多嫁妆的。”算是解释了为什么林大人会有这么多银子。

      至于送银子来的原因,“大概觉得就这么一张挂毯两个瓶子和两幅字画不太拿的出手吧。”

      “真的吗?我不信。”康离立刻化身为某著名主持,对这种说法表示怀疑,“他是不是想让我们帮忙办什么事啊?升官?押宝?替南平侯夫人说话?”

      太妃被她这发散出来的思维给逗笑了,“不是,都不是,”太妃让康离不要那么激动,先坐下,“就是给你的贺礼罢了。就这点儿银子,还没那两个瓶子值钱。”

      康离又懵了,“啊?那俩瓶子这么值钱啊?”

      还有,什么叫这“点儿”啊,这可是五千两啊,这十张银票中随便抽出一张来,就够普通百姓从爷爷出生活到孙子老去了,就算是换成算成现代的人民币,也差不多是康离一年的薪水了,还包括年终奖。

      “是啊,”太妃轻笑了一声,然后“夸”了林大人一句,“可真是好心思啊,有趣的值钱的,俗的雅的,都全了,好心思。”

      “可是我怎么觉着,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康离脱口而出,说完又摆手,“没有说我们是‘鸡’的意思,就是打个比方。”

      太妃沉吟了一下,“若是说一定会有目的,那应该不是现在,而是在为将来做铺垫。”

      康离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过来,这是准备着万一将来林大人惹怒了天颜,好请太妃帮忙说句话的意思。

      “知道了,原来是这样。”然后低头看了眼被剪毁的这张蜀锦挂毯,“就是有点可惜这挂毯了,多好看的蜀锦。”

      太妃却并没有听她的话,而是正在跟张嬷嬷吩咐话,“……这么高这么宽的,刻着寿桃和蝙蝠葫芦的梨花木盒子,用那个,等我过几天进宫的时候给太后带去。”

      康离明白,有些东西,在自己手里不是什么好事,送给太后既能讨太后欢喜让太后开心,也顺便把这份有点烫手的“心意”送出去。

      查看完林大人的贺礼,康离又找了一张出来,好巧不巧的是南平侯府的帖子。

      要说这南平侯府和户部侍郎林大人府这一对儿亲家,真的是截然不同,而且康离觉得他们把角色人设弄混了,南平侯低调的像个官员,而林府高调的像个侯府。

      贺礼上也能看出一二来。林府的贺礼有俗有雅有趣有钱,价值不菲。

      而南平侯府的东西,虽然也称得上是价值连城,但是却低调许多,几张名家字画、几个古董摆设、一些台海特产,最独特最高调的应该是一支珍珠花,一根花茎四五朵花朵,花茎是银合铜的花蕊是金丝的,而花瓣用的都是珍珠,最大的黄豆粒那么大,最小的像米粒一样,没有托儿就是珍珠粘在一起,挤挤挨挨层层叠叠。

      “啧啧,这南平侯府比起林府来,可算的是小心翼翼了。”太妃如此评价,甚至第一次摇了头,南平侯府越小心翼翼、不肯逾越丝毫,越说明南平侯府对阿离势在必得,她越不会同意——太强势了,不好。

      康离并不知道太妃心中所想,正命人去一个白瓷瓶过来,将这支花插在里面,自己拿了另外一张查看了起来。

      这一张的人家康离倒是不陌生,是长平侯府,长平侯府康离接触最多的就是郑广隶了,别的都只是听说——年迈的祖母、漠然的父亲、不慈的继母,和乖戾的弟弟。

      长平侯府两位公子,大公子郑广隶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前几年由着太夫人做主给他和镇国将军府的韩昱婷定了亲,彼时郑广隶二十岁,韩昱婷十六岁。本来按照韩昱婷的年纪,定亲当年或者第二年就应该归来成亲,可惜当时边境不太安稳,郑广隶没能回来。

      结果这一拖就是两三年,眼见着韩昱婷就十八岁了,一般的女孩子十八岁都有孩子了,这亲事实在不能再拖了,两家将吉日定了在了十月末,正好让郑广隶在家过个年。

      这是昨天生辰宴上六公主缠着韩昱婷问出来的。

      话说远了,重新说回长平侯府的贺礼,与南平侯府相比,长平侯府的贺礼着实算得普通,两株百年人参两颗五十年灵芝和一扇“寿翁牵鹿”的双面绣屏风。

      最后一样物品比较独特,是一张三尺长宽的正方形驼绒毯。毯子很厚很柔软,像极了前世的那种用机器加工出来的天鹅绒毯,不同的是这张是完全手工制作。

      毯子上的图案也很有意思,不是康离常见的花花鸟鸟或者仕女人物,也不是具有异族风情的图案或者梵文,而是一个场景。康离仔细看了一下,好像是须臾或者其他哪个民族的成亲出嫁的场景,非常隆重盛大,而且分毫毕现,连那新娘子衣袖上的并蒂莲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康离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新娘子脸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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