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89、遇二皇子

　　第八十九章

　　康离二月二龙抬头来了月事初潮，代表着她正式从童女成长为少女。她的月事才结束，就听说六公主也来了初潮。康离想了想，决定进宫去探望她。

　　既然进宫，就少不得要去给太后和皇上皇后请安。非常凑巧的，皇上就在皇后宫中，两人心情非常愉悦，康离问过之后才知道，大公主有孕了。

　　大公主今年已经二十岁，成婚四年第一次有孕，所有人都高兴得很，大驸马更是，不止非常高兴，更是非常紧张，差不多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里里外外将人伺候的十分周到，要是大公主跟他说要月亮，周克昱怕是都要搭梯子去给她摘。

　　幸亏大公主只是想吃宏福居的烧鸡而已。

　　因为康离和六公主来探望大公主，大驸马就被她给“赶”了出来，将康离和六公主拉过来在身边坐下。

　　康离打量了一回大公主，虽然坐着，但是依然能看出来小腹还是平平的，不过脸却是圆润了不少，肉嘟嘟的，将少妇妩媚又添了些天真可爱。

　　六公主看着大公主平平的小腹，有些奇怪，为什么肚子这么平，“孩子是还没放进去吗？”

　　大公主被她的奇思妙想给逗乐了，“当然不是，孩子已经在在里面了呀。”

　　于是六公主更加好奇了，“那孩子是怎么到里面的呀？”

　　康离的笑都快憋不住了，六公主就是有这样的奇特的能力，问的问题让人招架不住。大公主再玲珑通透，也没法给她讲清这孩子到底是怎么进到自己肚子里的，吭吭哧哧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等你成亲你就知道了。”

　　康离点头，没错，等成亲可不就知道了。

　　大公主的肚子虽然还没显怀，但是这孩子却已经开始在同母体抢夺精力了，不过才说了一会儿的话，大公主就开始打呵欠了。

　　“我先睡一会儿。”大公主并不和康离她们俩客气，毕竟自己肚子里这个小家伙要紧，“你们别走，中午咱们一起用膳。”

　　康离和六公主答应着，喊了侍女进来伺候大公主睡下，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从大公主的暖阁出来，康离和六公主没有在小厅待，而是去了大公主府的花园。

　　虽然现在还是冬天，答案是大公主的花园景致也很好，长青的松柏圈出一个很大的圆形，圆形中间是一座假山，堆砌假山的湖石是内务府专门从江南运来的。假山被几棵梅树掩映着，颇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

　　在假山对面有一座八角亭，八角亭并不是完全开放的，而是用玻璃围住了，亭子里有桌椅茶具，供人休息饮茶用。听说两位公主要去花园离走走，早就有下人送了火盆到玻璃亭子里，等她们走累了好进去休息。

　　景致有趣当然不止是因为这些，最有趣的是，公主府的花园里，还养了几只小动物，一只梅花鹿、几只小松鼠，还有一黑一黄两只柴犬，夏日里小动物们绕着花园跑来跑去顺着假山爬上爬下，非常活泼可爱。

　　不过今日因为天冷，梅花鹿便只躲在假山空隙中的窝圈里，两只柴犬也在梅花树瞎互相依偎着趴在地上，只有小松鼠们绕着整个花园互相追逐打闹，有时候还跑到康离和六公主的腿边，蹭啊蹭，蹭得两人裙子上都是灰尘。

　　“大姐姐有孕了，皇后娘娘总算安心了。”六公主在梅树下停下来，揉了揉黄柴的下巴，康离也摸了摸黑柴的背，赞同的点点头。

　　“是啊，大家都安心了不少。”康离把太妃为了还愿接下来一个月将要每日午膳吃素的事讲给六公主，“大姐姐心里应该也放松不少。”

　　“还有大姐夫，你看乐成那样。”六公主一想到从她们进门开始，一直到周克昱离开，他脸上都没消退的笑，就忍不住抖了抖，“太肉麻了。”

　　肉麻这个词是她跟康离学的。

　　“那肯定啊，”康离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场面，也觉得很肉麻，“他比大姐姐还大两岁吧，第一次当爹呢，你不懂。”

　　“你懂啊？”六公主毫不示弱，当下反击，“你也才比我大一岁不到，懂什么。”

　　康离：要是认真算起来，我这个岁数能当你奶奶了。

　　两人逗着柴犬，直到将小狗撸得舒服得闭着眼睛直呼噜才起身继续散步，说些个宫中的密辛和京城中的轶闻。

　　直到有侍女来通知说二皇子来了，得知大公主在休息也往花园这里来了。于是康离和六公主就回走去迎二皇子。

　　“你知道吗？”六公主边走边低声同康离说悄悄话，“皇后娘娘想为二哥哥纳兵部尚书梁大人家的二小姐为皇子妃，偏偏贵妃娘娘也看中了，率先派人送了拜年礼给梁大人家，结果得了父皇的训斥，说她身为后宫联络外臣。”

　　“啊？”康离吃了一惊，这件事她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身为后宫联络外臣”这罪名可不轻，难怪过年的时候贵妃没怎么出风头，往年她可是要可劲儿地跟皇后抢风头的，原来竟然是这样，“那……”

　　康离正想再问些别的，就看到二皇子走过来的身影，只好将话题暂时搁下，和六公主一起迎上前去，“给二哥哥请安，二哥哥好。”

　　“快起来，”二皇子拦住两人行礼的动作，“这么客气干什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不久，大姐姐累了要休息，我和阿离就出来了。”六公主回答说：“二哥哥也是来看大姐姐的吗？”

　　二皇子点头，“母后给大姐姐准备了东西，刚好我出宫办事，就一起送了过来。”

　　三人没有再在外面逛，而是进了玻璃亭子里坐下，里面已经被火盆烤得暖呼呼，即便开着门也不冷，丫鬟们送了热茶和点心就到门口去站着，并不打扰二皇子他们说话。

　　“二哥哥现在是开始理政了吗？”康离端着一杯茶，好奇地问，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二皇子今年才十五岁，却十分的老成稳重，像二十多岁的。

　　“是的，”虽二皇子答应着，“我现在在礼部行走。”

　　“礼部？不在工部啦？”康离记得去年还听说二皇子在工部行走，跟着他的舅舅谭大人一起做事。

　　二皇子笑笑，“每年都要换一换的，要将六部都走一遍。”

　　康离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倒是一旁的六公主听了他们的对话后，有些不忿地说：“要我说二哥哥你就是太好说话，本来今年你应该去户部的，大哥哥跟你抢你就让给他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这平和的表面下是汹涌着的阵营分化。他们虽然怀念、留恋少年的时光，可是时间走到现在，为了以后的大局，只能忍痛。

　　当初大公主成婚后不久，大皇子和二皇子就从宫中的皇子所迁了出来，到宫外的府邸中去住，其实也是皇上有意去锻炼这两人——很多事情在宫中不便操作，到了宫外就没那么多忌讳了，机会他都给了，能利用并发展到什么地步，皇上并不干涉，甚至有看好戏的感觉。

　　但是几年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贵妃不服输好出风头的性子，大皇子已经跟二皇子抢过不少了，差事也好人才也好，甚至包括六公主刚刚说的皇子妃人选，通常时候二皇子都是不动声色由着大皇子来夺来抢，自己只拿他挑剩下的。

　　对于这些，朝臣权贵有赞叹二皇子恭敬兄长的，也有觉得他身为嫡子过分懦弱的。康离大概能猜出些他和皇后娘娘的心思——二皇子虽然已经立事，但是这其中依然少不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和教导。

　　皇上如今才到不惑之年，精神奕奕身体康健，甚至可以开五石的弓箭，年年秋猎都能猎得些如鹿、獾等大的动物，虽然日日操劳，但是也算养生得道，就算再来十年这皇位也不一定轮得到皇子们。

　　皇上活得好好的，皇子们不好好听从皇命好好做事，整日拉拢人心结党营私惦记着他屁股底下的包子，皇上心中岂会高兴？

　　要不说，有的人就能当皇后，且二十年盛宠如初，有的人斗了小二十年，依然只能是个贵妃，且恩宠式微了，这眼界和格局总是差远了。

　　“二哥哥出宫开府有段时间了吧？”康离端着茶靠在美人靠上问。

　　二皇子点头，“快四年了。”

　　“那府里的事谁掌着呀？”康离干脆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往前倾了倾身，脸上笑的不怀好意，“那么大个皇子府总得有个主事的呀。”

　　六公主在一旁听着康离和二皇子一来一回的，刚开始还不明白，后来就听懂了，也来了劲儿，凑了过来，“就是啊就是啊，得有个主事的呀。”

　　二皇子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又好像没明白，“有啊，内务府拨下来的荣总管，可能干了。”

　　康离无语，谁说的那个呀，这个榆木疙瘩！

　　相比康离，六公主就更直白了，“谁问荣总管了，问得是你什么时候给我们娶个嫂子！”

　　二皇子没想到她俩想说的是这个，难怪有些熟悉感，这一年母妃总在念叨这些话，直到大姐姐有孕了才算暂停一段落。

　　康离见二皇子被六公主挑破了也不见脸红，想来是没少听过这话了，干脆也直白起来，“二哥哥心里可以有人选？”

　　“婚姻大事，自然是父皇母后做主的。”二皇子低下头笑了笑，对这两个古灵精怪的妹子也挺无可奈何的，“怎可随意议论人家女子。”

　　康离和六公主互相对视一眼，由六公主开了口，“那，要不有个标准有个样子也行啊，比如说多高多瘦，什么眉眼什么脸型什么脾气，总得有个喜好吧？”

　　康离跟着点头，“对对对，想要个啥样的？先说说，我们想想，京城贵女我们熟。”

　　二皇子更是哭笑不得，“你们俩也是熟知规矩的公主，怎么能胡乱议论人家女孩子，相熟也不好。”说着说着，竟是要说教上了。

　　“啊呀，”六公主急得直跺脚，“说你呢，说我们俩干什么。在宫里被母妃说教，出来哥哥还要说教。”说着说着委屈地嘟起嘴来。

　　康离在桌子底下用腿碰了碰六公主，示意她别使小性子，面上却同二皇子说话：“那不说京城贵女，那就说说您想要个什么模样的，是圆脸的还是瓜子脸的，身材高挑的还是小鸟依人的？你都说说？”

　　“我……”二皇子停着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只要心地良善、性情温和就行了，”说完像是又思索了一下，“哦，要熟读四书五经，不能不懂道理。”

　　康离听了点点头，嗯，很符合皇子妃的要求，但是这些说的都是笼统标准，哪个皇子妃都应该这样，具体的事项一个没说呀。

　　六公主也听出来了，正要再问，外头来了个侍女，说大公主醒了，请二皇子和两位公主过去呢，三人这就立即起身，往前头去了。

　　一路往前走，快到大公主的院子时发现花园里的黑柴黄柴跟了上来，康离记得前世时倒是听说过宠物对孕妇并没有妨碍，但是并不知道大公主有没有忌讳，而且也不知道这两条狗是不是卫生，只好让人将它们拦在门外，自己低着头提着裙子迈门槛。

　　结果这么一低头，又看到自己裙角上沾了些狗毛，只好跟六公主说要先去洗手更衣，六公主想起自己也摸了狗，于是也跟着去了，二皇子无法，只好先行一人去见大公主。

　　等康离她们重新回到大公主的暖阁，只见大公主和二皇子正对坐着说话儿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公主一脸的着急，二皇子则坐的四平八稳一点事儿没有。

　　听到她们进来的动静，大公主转头，立刻换了笑脸，“快过来，去哪儿了呀你俩，我还说呢，睡醒一觉怎么人不见了。”

　　“去了花园里玩儿。”六公主在大公主旁边坐下，“两只小狗长得好快呀，上回见还不长呢。”

　　康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跟着点头，“是啊是啊，长得可快了，还有那几只小松鼠，看着也十分喜人呢。”

　　“害，你姐夫觉得我整日在府中闷得慌，弄了这些玩意儿来给我解闷，可我这有了孕哪里玩得了啊。”大公主这话里是抱怨可这话外却是忍不住的得意。

　　这话康离听出来了，二皇子听出来了，唯有六公主有些懵懵懂懂，但也没有多问，“留着以后玩儿呗，反正日子多着呢。”

　　“是，日子还多着呢。”大公主大概是想了什么好事，笑得非常甜蜜。

　　不多时大驸马周克昱从外头回来，带着大公主点名儿要吃的宏福居的烧鸡，甚至都没经过厨房，直接带进了暖阁。

　　“怎么带这儿来了？”大公主从榻上起身，奇怪字问，“没送去厨房啊？”

　　周克昱吩咐丫鬟去拿个好看的高脚盘子来，自己则动手挽起了袖子，又用皂角将双手洗干净用帕子擦了干净，“公主想吃，那就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竟自己动手将一整只鸡撕成了小块。

　　大公主一开始还挺不好意思的，后来看到大驸马周克昱真的动手开始撕鸡，也就由着他去了。

　　康离在一旁看着，觉得大公主和大驸马这对夫妻有意思。按说公主下降于驸马，那也依然是君臣，大公主有命令驸马才能“侍寝”，大公主无召则不能见。即便不是公主与驸马，就是一般的权贵之家，夫妻间多数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冰”。

　　这一对儿，从刚成亲开始就甜甜蜜蜜的，成亲这么久了依然蜜里调油，这都不算，两人相处起来太自然太和谐，就像康离前世见过的那些小夫妻一样，恩爱得很。

　　不一会儿周克昱就将一整只鸡都撕完了，在高脚盘子里堆起了冒尖一盘，然后端到大公主面前，“公主快吃吧，一会儿凉了。”自己则转身去洗手擦手了。

　　“这么多啊，”大公主惊讶了一下，突然觉得这烧鸡油汪汪的不怎么好吃了，但是这是大驸马的一片心意，而且还是自己先提出来的，她又不好意思不吃，只能捡起了筷子。

　　大驸马在洗手没注意到，康离倒是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大驸马这盘鸡肉放到大公主面前时大公主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很快就松开了，几乎是转瞬即逝。

　　康离猜，可能是一位鸡肉太腻了，大公主有点受不了了，捏着筷子满盘子挑了半天，就是不见夹一块送进嘴里。

　　“那个好吃。”康离指着其中一条鸡腿告诉大公主，“鸡大腿是瘦肉，不腻。”

　　大公主抬头看了眼康离，半信半疑，就连一旁坐着的六公主也觉得疑惑，转头问康离怎么会知道，“不都是鸡胸脯最好吃吗？”

　　康离以前也以为鸡胸脯的肉最好吃，其实最好吃的地方是鸡翅和鸡腿，“宏福居的鸡肉就是鸡腿最好吃，然后是鸡翅，鸡翅尖儿鸡翅根儿、鸡脖子……”

　　完了，有点想吃。康离急忙自己打住话头，示意大公主快吃。

　　大公主按照康离指的肉夹了一条手指那么长半指粗的肉条，瞅一眼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这块肉放进嘴里，果然像是康离说得不腻，比以前吃的那些胸脯的白肉都好吃。

　　“来来，你们也来吃，”大公主招呼着二皇子和两位公主过来，“这么多呢，大家一起吃。”

　　“对对对，”周克昱已经洗完手坐了下来，刚端起茶杯准备要喝，结果才一口水还没进口，就听到大公主的话，于是停下来应和道：“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不是阿离和小六说过的吗？齐诚可是十分受教呢。”

　　周克昱说得几年前他和大公主刚刚迁到大公主府时，康离和六公主来做客时一起用午膳时用来糊弄周克昱胡诌的，没想到他还记得。

　　康离不好意思地笑笑，“阿离年幼无知，让大姐夫笑话了。”心里却偷偷腹诽：小心眼！

　　大公主听了也瞪大驸马，嗔道：“几年前的事了还说什么？喝你的茶！”

　　大公主瞪的这一眼轻飘飘的，说是嗔怒不如说是撒娇，这眼风和媚眼差不多，虽然成亲已经四年，大驸马依然觉得好看，被迷得神魂颠倒，差点手一软摔了杯子，在小舅子和小姨字面前出了丑。

　　而这三个人，非常有志一同地低着头，喝茶的喝茶，玩手指的玩手指，康离甚至不知从哪儿摸了个九连环研究起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嬷嬷进来询问中欧人午膳想用什么菜品，还特意说明今日准备了佛跳墙。

　　大公主就看向六公主，“小六最爱吃佛跳墙，那就上吧，少吃一点。”

　　六公主和康离都是今年都是十一二岁，康离从两年前就开始抽条，加上她勤于锻炼，现在身材又高有细，甚至比同龄人还高上那么一点。

　　六公主则相反，她个头倒是没耽误，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贤妃娘娘的身材，比康离胖不少，圆嘟嘟胖墩墩，像个福娃娃。因为身为公主，小六又好看，所以旁人并不觉得怎么样。

　　只有贤妃，怕她真的像自己年轻时候胖过了头不好瘦，逐渐地开始控制她的饮食，尤其是肉类，一天只给吃三口。

　　所以这会儿六公主十分犹豫，她是真的羡慕阿离的好身材，可是又想着吃肉。她抬手摸摸自己圆嘟嘟的饿脸，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那，就吃几口吧，晚上我就不吃了。“说完还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

　　大公主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抬手摸摸她的头安抚她，“有的人长个儿早有的人长个儿碗，过两年你就抽条了，别急。”

　　康离也跟着点头，“你现在少吃肉，是为了以后能多吃，先忍一忍，每天再多锻炼一下，很快就好了。”

　　六公主郑重地点头，重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