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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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阁里，立春替宋明珠褪下外衫，捧了一杯茶给宋明珠在手里暖着，笑道：“立夏说这是昨儿个太后娘娘赏的茶叶，要沏两三次才能出色。这会儿正好，大小姐尝尝好不好吃。”
立夏正在为宋明珠取钗环，闻言也抿唇笑道：“太后娘娘既这么说，自然她也这么吃了觉得好才告诉咱们的。大小姐可别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听说这茶难得，今年拢共也就得了一斤茶叶，倒有三两都给了大小姐呢。”
宋明珠一向受太后偏爱，从前闻听此言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重生回来，却尤为感动。想到上辈子自己竟然没来得及见太后最后一面，宋明珠心口一痛，眉心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立夏正巧瞥见宋明珠微皱的眉头，心里一惊，脱口问道：“难道是茶不好吃？”不然大小姐怎么是这副表情！
宋明珠思绪翻涌，长眉舒展，“没有，方才想起一些事罢了。这茶味道极好，从前都没吃过这样好的茶，无怪乎难得了。”
“大小姐方才是不是想到叶娘子了？”
心直口快的立秋听见宋明珠在内室说话，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我刚刚把刘妈妈摘的瓜果蔬菜都送小厨房里去了，只可惜咱们小厨房里的菜色这两年都没什么变化，大小姐只怕也吃腻了。”
宋明珠自小锦衣玉食，寻常菜品不大入口。碧水阁的小厨房里是宋明珠在宫里吃惯了的御厨掌勺，饶是这么着，宋明珠的胃口也实在不怎么大。一日三餐里一碗饭吃不完都是常态，太后娘娘心里焦急，可也拿宋明珠没有办法，只得让御厨变着法儿地给宋明珠做些糕点零食吃。
立秋难得见宋明珠对其他人这样上心的，刚才又问了立冬，得知宋明珠果然是去找叶娘子，便以为宋明珠是吃腻了御厨的菜式，想换厨子了。
宋明珠没搭理立秋，只望向跟在立秋身后进来的立冬一眼，“你找人打听打听叶娘子的来历，悄悄地去，别惊动了人。”
立春等人都是太后一一过目后为宋明珠安排的丫鬟，其聪颖伶俐，说是百里挑一也不为过。更何况她们几个还各有千秋，立春年纪最长，心思缜密，擅于揣度人心，分析情势；立夏和立秋年纪相近，一个谨小慎微，一个直率爽朗，互为帮衬，在打理田庄和店铺方面更是经验老道；年纪最小的立冬不像其他三人那样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她还有一个兄长小满，今年年初刚刚升任禁军统领。太后爱她乖巧机敏，一早就安排她在宋明珠身边，说来还是四个人里最早待在她身边的。
立冬生来一张娃娃脸，寻常人对她从不设防，想要打听什么事，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套出内情。再加上兄长手下人马众多，想要办什么事，交代立冬去做最是方便不过。
立冬领命退下后，立春和立夏也没再提起此事，只有立秋心里百爪挠心似的痒痒。
等到晚间值夜的时候，立秋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大小姐，这个叶娘子看着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啊，会有什么来历啊？有必要去打听吗？”居然还需要用到立冬这把宰牛刀？而且而且！今天为了单独去见叶娘子，大小姐还让她拖住刘婆子来着！
良久，久得立秋以为宋明珠已经睡着了没听见，她自己也打算带着疑惑蒙头大睡时，内室才悄然响起宋明珠清冷的声音。
“越是普通的人，才越是要小心提防。”
外间的长榻上，立秋翻了个身，再也没发出半点声响。
内室里，宋明珠躺在温软的被褥里，一片漆黑里看向头顶的纱帐，想起上辈子那个无处依归的自己，也想起了上辈子与叶娘子有关的一切。
这位叶娘子在上辈子也曾经被招进宋府做厨娘，做的一手好菜，就连吃惯了鲍参翅肚、山珍海味的宋明珠也不得不对她赞不绝口。叶娘子身份低微，祖上虽出过御厨，可早在她祖父在时家道就已经中落了，更何况到她这一辈儿只剩下一个女儿家支撑门楣。据闻，叶娘子之所以卖.身入府，是因为她的父亲犯了大错被斩，一家老小，妇孺女眷尽皆沦落为官奴。
犯人之后，又是官奴，宋府里不少婆子们对叶娘子都不甚友好，明里暗里的欺负是常有的事。
叶娘子为人勤恳，手艺精湛，哪怕只做些家常小菜，可吃在嘴里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宋明珠爱惜人才，每每吃到叶娘子亲手做的菜时，便联想到她悲凉的身世，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在和周氏说明缘由后，宋明珠便将叶娘子请到自己的小厨房里做事。她并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把叶娘子叫来自己身边当差，为的也只是希望她能过得稍微不那么悲惨。
整整三年，叶娘子负责宋明珠的一日三餐，三五不时还会备上一些宵夜送来给她尝尝。她自认待叶娘子不薄，也一直以为叶娘子对她这个主子十分忠心。可是最后在饭菜里放了迷.药，导致她一生清白被毁的人，也正是叶娘子！
上辈子招叶娘子入府的，是周氏。
这辈子，换了徐氏。
不过任谁招叶娘子入府那都不相干，宋明珠微微垂眸，掩住了眼底的一丝寒意。这辈子，她可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无法还手的傻姑娘了。不管叶娘子有什么苦衷，她都不会轻易地让她得逞！
沉沉的黑夜里，一豆烛火光照下，宋明珠那双潋滟的桃花眸里眼波流转，闪过令人心惊的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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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和叶娘子有关的一切都整理成册，落在了宋明珠的手中。
宋明珠赞许地看了一眼立冬，见她眼底还染着淡淡的青色，心知她昨日一定不曾休息好，干脆放了她一日假，打发她回去好好睡一觉再过来。
“大小姐，您不看看吗？”
见宋明珠把那本记载了叶娘子生平的册子随手放进了柜子里，立秋又疑惑起来。昨天不还急急忙忙地让立冬去调查叶娘子是什么来历么？怎么现在拿到了，却不打算看了？
宋明珠笑道：“着什么急，一会儿人就来了，先安排她住下再看这些也不迟。”
人来了？什么人要来？
立秋满头雾水，不解其意。正要开口时，就听见门外立夏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并响起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声。
“奴婢给大小姐请安。”
前来请安的女子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褙子，头上还系着方巾。明明是个年轻的女人，可看着她的眼睛却总觉得里面蕴含着几分忧愁和悲伤。她行礼的姿势算不得好看，交叠相扣的那双手上还能看到深浅不一的大小伤口，这是一双久在灶台忙碌，伤痕累累的手。
宋明珠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从手边的妆奁里随意取了一支金镶珠石兰花簪在手里把玩，“叶娘子无须多礼，我这里的小厨房这缺一位厨娘帮衬打理，你安心在这儿住下，吃穿用度一应比照明德堂里的来，绝不会亏待你。”
上辈子宋明珠怜悯叶娘子身世孤苦，除了府上给叶娘子支的月俸外，她还私下里每月从碧水阁支给她一两银子。这样的待遇，换来的不是叶娘子诚心相待，竟然是伙同周氏对她下.药，毁她一世名节！这一次，宋明珠将叶娘子招到碧水阁，只是为了利用叶娘子，让周氏也尝一尝当年她受过的屈辱。
叶娘子闻言，感激道：“多谢大小姐。”
打发走了叶娘子，宋明珠带上立春和立夏去明德堂给徐氏请安，一上午被徐氏留在明德堂里陪她整理账册。
宋明珠根本没打算要接徐氏的话头，便是整理账册，也是三心二意，随手翻看罢了。徐氏本来就有十来年不曾管家，加上年纪大了，精力也不比从前，看起账册来竟十分缓慢。她叫上宋明珠在身边，原本是想借她做个帮手，谁想宋明珠不仅帮不到她什么，让她把账册分类她都分的乱七八糟，拖累徐氏翻看账册的速度更迟缓了。
果然，这么浑水摸鱼打发了一上午的时间后，徐氏还是忍不住委婉地把宋明珠给送走了。
宋明珠自然乐得轻松，见徐氏是真的不打算再让她帮着管家了，面上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都是珠珠太愚钝了，帮不到老太太的忙。”
岂止是帮不到忙，根本就是来捣乱的！徐氏按揉着额头，听见宋明珠这么说，也只能好言好语地安慰一番，“毕竟你年纪还小，又从来不曾上手这些事。待我把这些账册簿子整理好，到时候再交给你。”
等宋明珠离去后，宋妈妈才走到徐氏的身后，伸出双手为徐氏轻轻地按揉两侧的太阳穴。
“老太太别心急，府中人口又多，事情也杂，一时上不了手也是有的。咱们府上一向是有规矩可依的，那些下人们也断不会在这时候出乱子。您每日分出些许时间看看也就是了，仔细伤了神。”
徐氏当然知道看得太急会伤神，可现在好不容易攥住了权柄，要她闲散度日不甚过问，那怎么可能！听到宋妈妈的话，徐氏冷哼一声，“咱们府上的确是有规矩，可这规矩不姓宋，也不姓徐，只怕是姓周的。”
话里话外，都是对周姨娘的不满。
宋妈妈低眉敛眸，手里的动作仍旧轻柔，“老太太想让大小姐帮衬，可大小姐瞧着并不想沾手，昨儿个也没应承此事，今日上午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啊。”
一说起这个，徐氏的头就更疼了。
“这个丫头，和她短命鬼的亲娘一个模样，自己没本事管家理事，将来恐怕还得依仗着身边的嬷嬷丫鬟来替她管家！我一把老骨头了，苦心孤诣要这权利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她小小年纪不求上进，来日嫁到别人家里去，只阿弥陀佛保佑宫里的那位活得日子久些，否则只怕有的苦头吃！”
宋妈妈连忙道：“老太太，可不能这么说啊。”
哪怕是在自家的内宅，妄言皇室，那也是以下犯上，更何况徐氏开口就咒起太后来！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传了出去，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徐氏呼出一口浊气，心里的怒火好歹消散了一些，可目光一看到那些杂乱无章的账册，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大的是个没脚蟹，小的也不知道中不中用。”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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