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砂痣（重生）》宴宴

2、第 2 章

　　华阳长公主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丽。
　　宋明珠承袭了生母的容貌，雪肤花貌，容色姝丽。就连太后都曾经看着宋明珠的脸夸过她胜过其母多矣，可见宋明珠容颜姣美，世间难寻。

　　宋府上下都知道宋明珠地位高贵，轻易不敢来触她的霉头。
　　这位高高在上的宋家大小姐对旁人都是不冷不热的，虽不至于眼高于顶般难以亲近，等闲却也不轻易与人交谈。
　　宋明珍是个例外。

　　除却宋明珠身边的四个丫鬟乃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彼此之间熟知对方脾性。
　　宋明珍这个庶出的二小姐能在宋府如鱼得水般的被人看重，少不了宋明珠的认可。若不然，生母只不过是宋岚通房之一的她哪里能在宋明珠的碧水阁进出自如。

　　“长姐！”

　　宋明珍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声音中的惊惶清晰可辨。
　　她眉眼清秀，肖似周姨娘的杏眸里沁着水光，一眼看去只觉得她清丽可人，温和无害，仿若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此刻局促地站在床边，手指无措地扭着帕子，满眼的楚楚可怜，端的叫人看着心疼。

　　立夏侧过头撇了撇嘴，这个二小姐惯会做出这副姿态来，看着都是别人欺负她的光景。
　　她看惯了宋明珠的明艳大气，对这个模样脾性都上不得台面的二小姐便很有些看不上。不仅是她，连着立春、立秋和立冬，每次和这位二小姐打交道，哪怕是寻常说话都好似能惹得她落泪难受似的。

　　往常这时候，宋明珠定会被宋明珍的泪水给打动，说不定就要温言软语地安慰她几句，再叫她们几个捧了妆奁来给宋明珍挑拣首饰了。
　　立夏安静地站在床头，有些意外宋明珠居然没有这个打算。等听到宋明珠说完这些话，立夏更加吃惊了。小姐这是转了性儿不再买二小姐的账了？

　　“长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都怪我不好，是我不该缠着长姐陪我在园子里久坐，害得长姐着了凉。”
　　“长姐……”

　　宋明珍说话时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低声下气，尤其是和宋明珠说话时，这种语气更加明显。
　　宋明珠扯了扯嘴唇，笑容中染着几分凉意，“既知道是你不好，怎么不见你去父亲和祖母面前主动求罚？”

　　“长姐！”
　　宋明珍惊呼一声，满眼的难以置信。

　　******

　　“小姐，老爷来看您了。”
　　门外，立秋爽朗的声音传来，门被轻轻推开，迈步而来的清隽男子眉眼含笑，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宋明珠身上。

　　“珠珠好些了么？”
　　两榜进士出身的宋岚有一副好相貌，眉宇间的清隽之气便是到了中年也不见消减，他身形挺拔如修竹，行走间自有一股雅致的文人风骨。当年华阳长公主于琼林宴上惊鸿一瞥，自此春心萌动，满眼只装得下这个清隽俊雅的新科状元郎。
　　只可惜，宋岚对华阳长公主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华阳长公主拼了命为他诞下的宋明珠虽然看似受尽了阖府宠爱，实际上在宋岚的心里，还比不上宋明珍和他的感情来得深厚。更别提周姨娘为宋岚生的长子——宋弘远，那才是真正被宋岚看重的子嗣。

　　宋明珠微微一笑，眸底有一丝冷意一闪而过，快得无人看见。

　　“多谢父亲挂怀，女儿已经好多了。”

　　宋岚松了一口气，笑着伸手将宋明珠颊边的一缕碎发勾回耳后，温声道：“我们珠珠一生病呀，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今天看见珠珠醒了，这下可好，爹今晚怕是能多吃两碗饭，睡觉也能踏实了。”
　　满脸的笑容，连说话间都带着浓浓的关怀。
　　上辈子的宋明珠总是为此感动不已，只觉得父亲对自己是真心关爱。而宋岚深知长女性子，每每在这些关怀的话说出口后，便会索取回报，傻乎乎的宋明珠则从不会拒绝宋岚提出的任何要求。

　　果然，见宋明珠感动的看向自己，宋岚心中自得，侧头看了一眼站在床边楚楚可怜的宋明珍，开口询问：“珍儿这是怎么了？瞧瞧眼睛都哭红了，这个傻丫头，因为担心珠珠你的身子这两日一直哭个不停呢。”
　　宋岚一脸的慈爱，满眼都是温暖和煦的笑容。
　　上辈子宋明珠从没有怀疑过父亲对自己的喜爱，对于父亲总是把宋明珍挂在嘴边的行为也只当是因为宋家子嗣不丰，希望她们姊妹三人和睦相处。所以哪怕出身高贵，又是正经嫡出的大小姐，她也不曾在宋弘远和宋明珍面前端什么架子。反而借着自己身份的便利，给他们二人都谋了一个好前程。

　　呵，后来被碾落成泥的自己当真是自作自受！

　　宋明珠眼波潋滟的桃花眸微微一闪，一丝轻薄的雾气顿时氤氲在了眼底。少女面孔苍白柔弱，一向灿若朝阳般容颜此时竟露出几分脆弱。宋岚微微一惊，连忙伸手扶住了宋明珠单薄的肩头。
　　“珠珠怎么哭了？莫非是受了什么委屈？”目光沉沉地在立夏和立春身上扫过，暗含几分不悦。

　　居然还想在在她的丫鬟面前耍威风？宋明珠掩住心中的不屑，一双水汽氤氲的桃花眸看向宋岚，满眼都是委屈。
　　“父亲，是妹妹……”
　　“我方才刚刚醒来，妹妹就对我说，她那日是故意骗我在园中久坐，受了凉气。”
　　“还说我不得父亲宠爱，样样都不如她。”
　　“女儿一时气愤，失了仪态，父亲责罚我吧。”

　　立夏在旁边简直看得呆了，大小姐这颠倒黑白的能力从前都无缘得见呀。一贯只有二小姐装得柔弱可欺，她们大小姐向来是直来直去，受了委屈都是背着人自个儿在屋子里把苦楚咽下去的，何尝像今日这般在老爷面前哭诉啊！
　　不单单是立夏，就连熟知事情经过的立春都一脸茫然。看到站在门口满眼不解之色的立秋时，茫然的立春恍惚地摇了摇脑袋。
　　别问，问就是她也不知道大小姐在想什么。

　　宋岚大吃一惊，怒目瞪向站在床尾瑟瑟发抖的宋明珍，“这是怎么回事！珠珠说得可是实情？”

　　“父亲！”宋明珍叫了一声，声若蚊蝇，凄凄惶惶，杏眸中泪珠滚滚，好不可怜。
　　她根本没说过这些话，这两日来她照着往日的习惯，一直守在宋明珍的床边，摆出一副伤心不已的关怀姿态。按理来说，宋明珠应当一醒过来就对她这样怜惜不已甚至赏她许多首饰物件才对。她压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可宋明珠着凉受寒的确是她算计的，到底年纪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乍一打击，立刻便畏缩起来。行动说话间不自觉地便流露出几分瑟缩，看在其他人眼中可不就是心虚了么。

　　宋岚没理会她这番情状，咄咄逼问，见宋明珍目光闪烁，收在袖中的右手猛然就攥紧了。
　　这个蠢货！
　　千交代万嘱咐，宋明珠的身份和其尊贵！若不是宋明珠敬重宋家，他这个做父亲的在宋明珠面前只怕还够不上说话的份儿。宋明珍算什么？一个庶出的丫头，和宋明珠比起来恐怕无异于宝石与瓦砾的区别，如若今日这事儿传到太后娘娘和征和帝耳中，恐怕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蠢货！蠢货！

　　宋岚在心底疯狂地咒骂宋明珍，可一对上宋明珍那双惊惶的杏眼，不由得就念及和她生母周姨娘的往日情分来。到底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比不得宋明珠天之骄女般的长大，小时候也受了不少的委屈。哪怕自己已经偏心照拂他们兄妹二人许多，可也比不了宋明珠在京华里的半点荣耀。
　　叹了一口气，宋岚又拾起了慈父的面具，看着宋明珠劝道：“珍儿竟敢这样待你，我定然严惩不贷。珠珠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宋明珠岂有看不出来宋岚态度早已偏向宋明珍的道理，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眼中泪光点点却没掉落，似是强忍着委屈，懂事明理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父亲是疼我爱我的，珍儿年纪小，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心肠。也不知道是哪个刁奴在背后撺掇的，父亲可要严查一番，别让妹妹以后再被刁奴欺负了。”
　　一脸的深明大义不做深究，看着着实比宋明珍只会哭哭啼啼要强得多了。

　　宋岚在心底又是一番唏嘘，遥想当年华阳长公主明艳动人美丽耀目的光彩，不知不觉地生出几分感慨。似周姨娘小门小户里的教养，的确远远不及华阳长公主与生俱来的风采。
　　这一点，如今在两个女儿身上尤其明显。
　　看着一脸温和沉静的大女儿，再看看瑟缩在一边只会嘤嘤哭泣的小女儿，宋岚的心里很快就有了决断。

　　“小小年纪这样不知礼数！还不滚回你的芳华苑去跪着，不到晚饭的时间不许起来。从明天开始闭门思过三个月，抄写佛经百遍为珠珠祷告身体安康。”
　　“珠珠，你看这样如何？”

　　说到底，还是不忍心爱女受人诟病。一句轻飘飘的“不知礼数”就打发了谋害长姐的罪名，宋岚是料定她不会多做计较才敢这么说吧。
　　可惜啊，现在在他面前的宋明珠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
　　她给了宋岚选择的机会，是他不识相，可不能怪她没给他留面子。既然宋岚一心想要护着宋明珍，等日后宋明珍这事败露，就不知道宋岚作何感想了。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宋明珠的脸上却丝毫未显。不过眨眼的功夫，再抬头看着宋岚一脸温柔的笑容时，宋明珠唇角微微一勾，乖顺地点头，“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作者有话说

　　宋明珠：装柔弱，我也会。
立春立夏立秋以及没出场的立冬：小姐好棒，为小姐的演技打c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