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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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色的帐幔下是一张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酸梨枝花木拔步床，床上躺着的男子眉目清朗，双眸紧闭着却仍然能让人猜出定然是个俊俏的郎君。只是白玉似的脸庞此刻却白得有些惨淡，失去了血色的唇边赫然是一抹猩红的血渍。
宋明珠白皙的手指在袖口边轻轻地摩挲片刻，常年受病痛折磨的脸庞有些消瘦，曾经灿若星斗般艳丽的桃花眼里透出冷冰冰的光泽。
她坐在床榻边沿，两道秀美的长眉舒展着，眉心那一颗朱砂痣在烛光下像是轻轻跃动。
“长姐，长姐！”
“我错了，长姐！都是珍儿错了，长姐你饶我一次！”
宋明珠的脚边的女子云鬓散乱，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涕泪横流。明明也算得上是一位清丽佳人，此时却趴伏在宋明珠的脚边哀声连连求着饶恕。
宋明珠低下头，冰冷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匕首，一寸寸在女子的脸上剐过。
浓艳的红唇微微一勾，吐出的话语却断了宋明珍的最后一丝希望。
“当初你爬上这张床和徐仲桓颠.鸾.倒.凤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日吗？”
“两年前你逼我让出正妻之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指着我的鼻子羞辱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日吗？”
“一年来你处处打压甚至不惜下药毒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过会有今日吗？”
“珍儿，这些都是你自找的。与人无尤。”
宋明珍闻言，单薄的双肩颤抖得更加厉害，一双杏眼里忽然泪水簌簌而落。
她急促地喘息着，试图伸手去扯宋明珠的裙摆，手指勾住了一块布料，便似陡然生出了力气一般，连声音都扬高了几分。
“长姐，长姐你莫要气我！我当日是猪油蒙了心，一时脑子发了晕才会做出这种事。是徐仲桓逼我的，都是他逼我的呀！长姐你原谅我一次，我日后为你做牛做马报答你，求你饶我一命吧！”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呀！”
“长姐，长姐！我自请求去，绝不再与你争锋，长姐你饶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宋明珍的脸上尽是狼狈不堪，泣不成声地说着求饶的话，当初她做的这些事，真是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报应在自己身上。一次次的伤害，一次次的羞辱，她以为宋明珠没有发作是怕了她，怕了徐仲桓。她没有想过，报应来的这么快，从前被她轻贱的宋明珠，现在手里却握着她的命！
她今日陪同徐仲桓过来时，还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压根没有把失了夫君宠爱的长姐放在眼里。哪怕她的身份从前只是一个庶妹，而现如今也不过是个平妻。
自小样样强过她的长姐这两年来日渐消瘦，缠绵病榻，曾经美丽动人的容颜不复往日娇艳，总是病恹恹地待在房中不曾露面。手中握着掌管后宅大权的她便松懈了许多，只以为被磨平了棱角的宋明珠会就此消沉，甚至一命呜呼。
当她听说宋明珠放下.身段去请徐仲桓来房中时，只以为这是宋明珠想要借此复宠。因为不想看着长姐重获宠爱，宋明珍没有理会徐仲桓的拒绝，一心跟了过来。
可她万万没料到，宋明珠不仅没有想过要挽回徐仲桓对她的爱，甚至连他的命也没打算留下。
跟着过来的她，不幸也被药软了身子，只能伏在冰冷的地上任凭发落。
宋明珍眼看着宋明珠手也没抖一下的给徐仲桓灌下一杯茶水，徐仲桓的胸口就陡然失去了起伏，心里根本不敢再存侥幸。此刻对上宋明珠寒意凛然的双眸，宋明珍恨不得从来没做过这些蠢事。
她怎么就忘记了，年少闺阁时期，张扬明艳轰动京华的宋明珠也是个心志坚定从不手软的少女。只是后来遇到了徐仲桓，一身光芒尽数收敛，从此成了囿于徐家后宅棱角磨平的平庸妇人。
“你从前不是说过，最爱桓郎吗？”
“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生白首同心永不离。”
“珍儿，你说出的誓言，可要应验呀。”
宋明珠宽大的袖口里滑落一柄精致小巧的匕首，刀柄处镶着名贵的各色宝石。烛光闪动间，中间那一颗被宋明珠的拇指轻轻扣住的鸽子血宝石忽然染上一抹艳丽的红。
宋明珍缓慢地低下头，一双杏眼里盛满了不敢置信。
她的左胸稳稳地插着这把匕首，纯银打造的刀柄上，那颗红艳艳的鸽子血宝石因为沾了她鲜红的血更加妖冶鲜亮。
“长姐……”
她的呼吸渐渐慢了下来，伏倒在地的那一刻，似乎从胸前流了满地的血泊中看见了长姐眼角滑落的一滴清泪。
“徐仲桓先你一步下了黄泉，珍儿，你可别找错了人。”
宋明珠捂住了嘴唇，她的风寒迟迟未好，日夜不停的咳嗽使得她的胸腔都连带着难忍的疼痛。
掌心里温热粘腻的潮湿清楚的表明她又咳得吐了血，想来也是命不久矣吧。
好在，好在她该报的仇，报了。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和地上断了气的一对男女，宋明珠艳丽的桃花眼中泛开说不清的喜悦和轻松。
“若真有神明在上，信女——”
想到自己平素并不是吃斋念佛的人，宋明珠打住话头，摇头失笑。
倘若这世上当真有神明存在，怎么会放任一生纯善的她被折断满身傲骨，又怎么会忍心看着忠良之家满门被斩！
拖着沉重的病躯缓缓地走到外间的贵妃榻上，宋明珠半靠在引枕上，越来越疲惫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耷拉下来，掩住了她眼底闪动的一丝水光。
窗外暴雪纷飞，屋内的宋明珠呼吸越发艰难。
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宋明珠吃力地睁开沉重的双眼，看到了那个踩着漫天风雪，步伐稳健如初的冷肃男人，忽然笑了。
“小舅舅，你来接我吗？”浑身的气力早已耗尽，宋明珠眨了眨干涩的双眸，瘦弱纤细的手被他握在掌心里，灼人的温度似乎一直传递到了心底的最深处。
“珠珠，跟我走。”
“好呀。”宋明珠笑起来，恍然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了赵时寒眼底翻滚的痛苦，“小舅舅，别难过，我……我这一辈子活得太愚钝，配，配不上你待我这样好。”
赵时寒握着她手的力道陡然加重了几分，看到伏在贵妃榻上的宋明珠眼角泛起一抹薄红，连眉心那一颗红艳艳的小痣也颜色鲜艳起来。
“珠珠，跟我走，我带你回京华！”
“我走不成啦，小舅舅。”宋明珠轻轻地喘息着，摇了摇头，“我从前不明白你待我的心意，现在明白啦。”
“可是太迟了，小舅舅。太迟了，珠珠要先走啦。要是，要是有来世——小舅舅，我一定不会让你这样苦。”她抿着唇微微笑了笑，眸光粲然，一如当年寻梅宴上初见时四目相对的惊艳。
门外风雪肆虐，冷冽的寒风如同冰刃割在脸上。
屋内，赵时寒单膝跪着，冷肃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榻上已经断了气息的女子，执拗地不断重复：“珠珠，起来，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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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碧的纱帐内，容色姝丽的少女安静沉睡，床榻边是一个轻声啜泣的清秀女孩扯着帕子，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床.上的少女。
房中服侍的立春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对女孩说：“二小姐别哭了，大小姐只是着了凉，这会儿睡得沉些不打紧的。”
立夏也柔柔地劝她：“二小姐还是到桌边坐着吧，一会儿老爷来看大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小姐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瞧这哭得可怜兮兮眼睛通红的样子，不知情的人瞧见恐怕要以为她们碧水阁里服侍的丫鬟们又仗势欺人了。
宋明珠从沉睡中苏醒时，一入眼便是宋明珍那张清秀中透着楚楚可怜的脸。
心里恶心得紧，本能地伸出了手。
“啪——”地一声脆响，连原本对宋明珍颇有微词的立春和立夏都惊住了。
宋明珠缓缓地撑起身子，立夏眼疾手快地在她身后垫了一个枕头，好让她坐着更舒服一些。看着小姐醒来，立夏和立春心里高兴得很，也顾不上懵在床边的宋明珍，一个忙着端茶，一个忙着给宋明珠添了外衫。
“大小姐，这是您素日最爱喝的湄潭雀舌，皇上听闻小姐受了风寒，特地赏下来的。吩咐说大小姐一醒就让尝尝，若是喜欢，他哪里还有好些，只管打发人去要就是。”
立春口舌伶俐，端了茶给宋明珠吃了两口，不动声色地把宋明珍从床榻前挤开了去。
宋明珠轻轻地“嗯”了一声，略吃两口，点了点头说：“比去年的好些。”
这便等于是夸赞了。
立春心领神会，想着宋明珠病体初愈，刚刚醒来肠胃娇弱，不能多吃茶。见宋明珠神色间淡淡的，便接了茶盅放回桌上。
立夏含笑站在床头，看着宋明珠说：“阿弥陀佛，大小姐可算是醒了，老太太一天要打发宋妈妈十来趟的瞧。太后娘娘也是放心不下，常嬷嬷每天都要过来问一遭，大小姐要是再不醒，奴婢们可要被常嬷嬷念死了。”
宋明珠的生母是华阳长公主，乃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长姐，身份高贵自不必提。只可惜华阳长公主身子骨弱，只为宋家诞下一个女儿，在宋明珠五岁那年就撒手人寰。自小失去母亲的宋明珠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只怕免不了要受些委屈和磋磨。
可宋明珠并非生在寻常人家。
当今圣上乃是宋明珠的嫡亲舅舅，太后娘娘又是当今圣上和华阳长公主的亲生母亲，两个大秦朝最有权势的人对宋明珠简直是百般呵宠。从前华阳长公主在世时，太后娘娘和当今圣上宠爱宋明珠那还有些分寸，自打华阳长公主去世，俩人对宋明珠喜爱之余更添了一份怜惜。一个月里少说要有二十来天都在太后娘娘的寿康宫里承欢膝下，若不是担心宋明珠久不在宋家和宋家的人感情都生疏了，太后和今上真是恨不得把宋明珠就直接在宫里安顿下来才好。
这样一个娇贵的人儿，平时少吃了一口饭都有不少人提心吊胆，生怕惹得今上不痛快。这次居然吹了风受了凉，府中上下更是战战兢兢。连着两日的功夫没一个敢嬉笑打闹的，满府仆役都念着盼着大小姐快些痊愈呢。
也就宋明珠身边服侍的几个丫鬟胆子大些，没被吓着，照常干活儿做事。其他人每每瞧见都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一声，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一点都看不出惊慌来。要换了他们这些人，早晚吓都吓出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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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了宋明珍一巴掌的宋明珠甩了甩有些疼的手掌，啧，力气用得大了些，自个儿的手都生疼生疼的。
一抬眸，不出意料地看见宋明珍的左脸颊高高的肿了起来，一个小巧又清晰的巴掌印牢牢地依附在宋明珍娇嫩的肌肤上，看着挺吓人的。
宋明珠笑了起来，一双潋滟的桃花眸泛起清凌凌的眼波。因为着了凉而有些寡淡的唇微微一弯，对着微红的掌心吹了吹。
“怎么？”
“不高兴啊？”
“另外半边脸再来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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