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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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珍被罚禁足的事情也只有芳华苑的丫鬟婆子们私底下议论了几句，老太太徐氏听闻这事时已经临近傍晚。
明德堂灯火通明，年逾六十的徐氏坐在榻上，一双浑浊中透着精光的眼睛看向宋妈妈，“这么说来，老爷罚了二丫头的事情是真的了？周氏没闹腾？”
服侍徐氏的宋妈妈在宋府好些年了，对徐氏一向忠心耿耿。听到徐氏问起，未作隐瞒，把打听到的事情一一说来，包括周姨娘听闻此事时哭着去宋岚的书房外跪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没能动摇宋岚的决定。
徐氏点了点头，“看来老爷还没有昏头。”
正说着话，外面便传来丫鬟婆子殷勤的招呼声。
宋明珠来明德堂请安了。
徐氏坐直了身子，向宋妈妈递了个眼色，宋妈妈知情识趣地快步走到门口，替宋明珠挽了帘子，笑着说：“老太太一早念叨着大小姐的身子呢，方才还要去看大小姐，好歹劝住了，这会儿子大小姐倒先来了，可不是赶巧了么。”
宋明珠抿唇一笑，眉眼间盈盈如水，烛光下更衬得一张芙蓉娇靥光彩照人。
宋妈妈不自觉地放柔了呼吸，只觉得大小姐这一病瞧着容颜更胜往昔，那双从前总是柔顺温软的桃花眸里如今闪耀着不同寻常的光泽，只一眼就让人看得心口微窒，不敢多觑。
“请老太太安。”宋明珠上前敛衽行礼，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徐氏未等宋明珠起身，就拉住了宋明珠的双手，笑着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了，借着烛光打量起宋明珠来。“珠珠身子可好些了？我老咯，不中用了，几次要去看你，偏你父亲拦着不让我去。”
宋明珠看着满脸笑容的徐氏，对上她看似关怀，却满是打量的精明目光，心中冷笑一声。上辈子徐氏待她虽不算好，可也没有刻意为难过她。宋明珠的身份摆着，于宋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徐氏巴不得宋明珠嫁个皇子王孙，最好提携着宋弘远和宋明珍也一并出人头地。
只可惜后来征和帝殡天，太后娘娘又病重在身无暇顾及宋明珠的处境。被周氏算计着失了闺誉的她被迫远嫁荥阳，徐氏冷眼旁观不置一词。再后来，宋明珠唯一的依靠太后娘娘也骤然薨逝，得到消息的她被困在徐家，独自一人在徐家的祠堂里哭了三天三夜，几乎哭瞎了一双眼睛。
宋明珠不动声色地咽下心头的悲愤，反手握紧徐氏布满皱纹的双手，微微一笑，“老太太只管安心，吃了几副药我已经好许多了。父亲也是怕老太太去碧水阁万一过了病气，岂不是要珠珠心中难安？”
“你这孩子呀，什么都好，平日里受了委屈只苦了自己。往后有什么人惹得你不高兴了，只管来告诉我，我来替你作主。”
宋妈妈在一旁看着祖孙俩其乐融融的说着话，上前道：“大小姐不如今日便在明德堂用饭吧，老太太今儿个一早就吩咐了人给大小姐备下了糖蒸酥酪，等用过晚饭吃上一口正香呢。”
宋明珠爱吃甜食，太后娘娘和征和帝惯着她，没少折腾宫里的御厨。就连宋家的厨娘里，也有两三个是专擅与此道的，做出来的甜品点心无一不合宋明珠的胃口。可是后来历经宫变，新帝登基，宫中的御厨有不少人命丧于乱刀之下，整个京华陷入战乱，宋府里的几个厨娘也未能幸免于难。
想到这里，宋明珠的眼底划过一丝痛楚，速度快得无人察觉。只是须臾功夫，宋明珠迅速地扬起动人的笑容，看着宋妈妈笑道：“那可有劳宋妈妈去吩咐一声，今儿个我得多吃两碗酥酪方能对得起祖母对我的一片关爱呢。”
说得徐氏和宋妈妈等人都笑了起来。徐氏一边笑，一边伸手在宋明珠吹弹可破的娇嫩脸蛋上轻轻的捏了捏，“真是个贫嘴的丫头，仔细贪吃坏了牙，到时候可别来找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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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是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站在屋外正打算进去的周姨娘却面露几分尴尬。
好在周姨娘在宋岚心里很有些份量，再加上她这些年操持内宅，为宋岚绵延子嗣，徐氏也愿意给她几分脸面。听闻她在门口，淡淡地吩咐叫她进来，免了她在门外干站着。
一进门，周姨娘先向徐氏请了安，站起身来便笑道：“老太太前几日还念着大小姐的身子呢，好在没什么大病症，这会儿子看起来可是好多了。”
徐氏脸上原本还带着的几分笑意慢慢地褪了下去，看着周姨娘那张秀美的面孔没有做声。坐在徐氏身侧的宋明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没接话。
周姨娘捏着帕子的手微微一紧，正想着自己哪里说得不对，宋妈妈的声音已经在一侧响了起来。
“周姨娘怎么没给大小姐请安呢？”
这句话宛若一声闷雷响在周姨娘的耳边，周姨娘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抬眸对上少女清凌凌的桃花眸，委屈地咬紧了下唇。“给……大小姐请安。”
曲线纤柔的身子慢慢地福了下去，周姨娘盯着榻边那一袭天青色的裙摆，秀美的杏眸里闪过一抹屈辱的泪光。
良久，双膝都已经酸软的周姨娘才听见榻上的少女轻笑一声。
“周姨娘这些年来少有礼数如此周全的时刻，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累得周姨娘久站了，周姨娘不会怪我吧？”
徐氏没理会还弓着腰弯着膝盖行礼的周姨娘，只看向宋明珠，不悦地哼了一声，“宋家可不是小门小户，遍数京华，谁家的妾侍不遵礼数，只怕早发落了，还能由得她们这样作践起主子来不成？你是年纪小不知事，只当帮人瞒着是为她好呢，日后要给外人瞧着了，还以为是我们宋家的人各个如此，反而招得别人暗地里笑话。”
一番指桑骂槐的话，无疑是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周姨娘的脸上，很快周姨娘的脸上就浮现出强忍羞耻的潮红。
“周姨娘快起来吧，别等一会儿父亲来了瞧见，只当我仗着老太太撑腰欺负你呢。”
少女的声音脆生生的，听在周氏的耳中却无端端的有些让人心里发冷。她突然意识到，榻上坐着的少女不是年幼丧母无依无靠的，她生来尊贵，本不是可以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以往宋明珠太过温顺，给了周氏错觉，以为有了宋岚的宠爱就可以在宋家横行无忌。
然而宋明珠今天的态度，却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周氏的头顶，只一瞬间就从头冷到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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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岚和宋弘远来明德堂的时候，明德堂里的笑声刚歇，徐氏坐在上首，布满皱纹的脸上却带着愉悦的笑容。宋弘远只扫了一眼就猜出，能逗得徐氏这样开心的必然是长姐宋明珠。至于周氏和宋明珍……宋弘远微微垂头，徐氏向来不待见周氏母女，更遑论现在宋明珍犯了错被罚禁足，徐氏最是看重脸面的性子，自然会为此迁怒周氏。
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一侧笑容局促的周氏，宋弘远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拧了拧。
“弘远来了？来，到我这里来。”
十三岁的少年身姿高畅，眉目疏朗，颇有宋岚年轻时的风采。徐氏对周氏再不喜，可对宋弘远却很是另眼相待。宋岚后宅安宁，只有一个周氏曾以通房丫鬟的身份为宋岚生了一儿一女，宋岚对这个肖似自己的庶长子自然也十分喜爱。而这样的偏爱，不仅没有让宋弘远失了分寸礼数，反而行为举止愈发谨慎，就连宋明珠对这个庶出的弟弟也挑不出错处来。
唯一的错处，大概也只有他的出身了。
宋明珠哂然一笑，看了一眼周氏眼底难掩的关爱，更是好笑不已。
周氏身份低贱，原本是没有资格做姨娘的。要不是宋弘远的出生，只怕周氏早就被打发出去了，那还能以姨娘的身份操持后宅，妄想把控她宋明珠的终身呢！想到这里，宋明珠的目光冷了下来。
周氏原本满眼只看着宋弘远的身影，冷不防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对上了宋明珠冰凉的目光，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不安来。这样的感觉，竟然只是来自于一个年幼丧母的年轻少女，简直不可思议！
“母亲身体好些了么？明日儿子给王御医下个帖子，请他再过府为您诊一诊脉可好？”
宋岚上前一步，看着徐氏脸上的笑容，关心起嫡母的身体状况来。
这些年来，因为华阳长公主早逝，丧妻的宋岚在外一副深情不渝的面孔，很得征和帝和太后赏识。原本身为驸马的他只能担个虚职，可征和帝和太后念及宋岚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内宅又一向没有事端，待宋明珠也十分疼爱，所以破了例提他做了户部侍郎。
年纪轻轻又清秀俊美的宋岚在朝中风评很好，上有隆恩眷顾，仕途自然一帆风顺的很。连带着宋家也是水涨船高，哪怕没有了华阳长公主，一样能随时请得动御医署中的御医上门看诊。
宋岚见徐氏没有拒绝，脸上的笑容更深切了，立刻就打算叫人来拿帖子预备下。
宋明珠见他一副急切的样子，心里发笑，脸上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忧色，“老太太年事已高，王御医的医术虽然高超，可他向来擅于外科，于内宅女眷的身体保养一途反而不精。”
“不如让孙女请孙嬷嬷来给老太太瞧一瞧可好？”
宋岚脸色微僵，宋明珠提到的孙嬷嬷乃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最亲近的人，据闻这位孙嬷嬷祖上乃是孙思邈的后人，门第虽然式微了，可一身的医术却不是唬人的。
当年先帝龙体有异，后宫妃嫔足有百十来人，可子嗣却异常艰难。临到三十岁还没能有一个皇子皇女出生，差点急坏了先帝。直到当今太后入宫，不过小半年的功夫就诞下了皇子，后来就给先帝添了一女，自此获封后位，独占圣宠，经久不衰。其中，就多亏了这位孙嬷嬷的妙手回春，调理医治，使得太后娘娘一举生男，在后宫站稳了脚跟。
孙嬷嬷此人性情孤僻，除了太后娘娘，没有谁能请得动她。宋岚一个区区的户部侍郎，能请到御医来宋家给老太太看诊，那已经十分有脸面了。至于像孙嬷嬷这等太后娘娘眼前的红人，宋岚哪敢动她的心思。
宋明珠的这番话，分明是告诉自己，他请不到的人，她却能请得到。
不仅请得到，而且还请得十分容易。
被落了脸面的宋岚站在原地没有做声，徐氏却没有理会他的不快，看着温柔乖巧的宋明珠，心头一暖，握着少女微凉的双手，轻叹道：“你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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