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己为人[年代]》灯青火冷

50、第 50 章

　　牛医生大名牛苍生。

　　达人无不可，忘己爱苍生的那个苍生。

　　是他养父，也是他从医路上的启蒙者兼领路人给取得名。说来，得到这个正儿八经的名字的时候，他当时已经十岁了。

　　他是个孤儿，父母什么时候没的，他也记不清了。那时还小，世道又太乱，跟着叔父一家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时时挣扎在饿死的边缘。就这种待遇，得来也是不易，全因他是男孩，而叔父家只有两个女孩的缘故。

　　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他们走上了逃荒的路，向着北方而去，没有终点。

　　一路艰辛，坎坷不断。

　　两个堂妹卖掉换了口粮；叔父病得都快死了还被抓了壮丁，从此再没见过他；婶娘心心念念要生个带把的继承香火，没生下来，死在了荒郊野外。

　　他成了真正的孤儿。

　　靠着乞讨和偷盗流浪到平京城的那一天，是个很热闹的日子，他后来才知道那天是国庆节，是这个崭新的国度第一个生日。托她的福，短暂的九年人生中，他第一次吃了顿饱饭。

　　那天之后，日子好过了不少，但于他而言，所谓的好也就是偶尔有口热乎的东西吃，活着不被饿死已经是他最大的奢求。

　　他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在平京城里苦苦求活。突然一天，老天爷开了眼，让他得遇贵人，整个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给一户有钱人家送报纸的时候，隔着铁栏栅发现有人倒在了花园里，他跑去喊了人来帮忙，送到医院，心脏病，就医及时，保住了命。

　　后来这人成了他养父，他也就成了牛苍生。

　　养父书香门第，他读书；养父救死扶伤，他学医；养父海归精英，他留洋……

　　等到他而立之年，学有所成，不顾劝阻归来时，家没了，养父也死了。

　　时代的洪流让人无可奈何，巨大的悲痛让人心灰意冷。家和乡是他念念不忘的根，没了家还有乡，他想起了小时候逃离的那个穷苦地方，他回到了这里，像懦夫一样，蜷缩起来独自舔伤。

　　……

　　“说是七八年前回的南富县，因着些大家都明白的原因，我看八成是回来躲灾的！祖辈都是这的人，打小出去，在外边长大的，家里人都死绝了，南山村那边还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没什么走动，挺独的一人。他学医的，出国留过洋，学的还是什么妇产科。我就闹不明白了，学什么不好学这个，一大男人也不害臊，还专门跑国外去学，那钱花的肯定海了去了！不过人家真金白银换来的，手艺确实了得。也就几年前吧，贾主任他老婆生第八胎的时候难产，眼看着就要一尸两命了，人家接手过去，硬是给咱贾主任剖了个带把的小子出来，一战成名！立马就在这南富县站稳了脚跟。上面有人捧着，这之后人家日子就好过了，要生孩子的都围着他转，谁家不传宗接代啊？是吧！不过，他这人也奇怪，出名前和出名后没什么两样，独来独往，也不出来应酬，我妈她们那群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给介绍了无数姑娘，各式各样，人都给推了，这么大年纪也没想成个家什么的！奇了怪了！再看看他过的什么日子——白天医院上班，晚上回家睡觉，两点一线，不干别的，几年如一日，没一天耽搁的！这他妈谁受得了！”

　　沈谦牧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牛苍生！”

　　嘴里喃喃，心里次第闪过“躲灾”、“妇产科”、“独来独往”这些字眼，沈谦牧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看向朱强：“我知道了。再来说说房子的事。”

　　朱强一脸热切，接着说：“房子这事吧！还真有点难办，你要求的是这医院周围的房子，可这附近都是些筒子楼，又窄又破的，估计兄弟你也看不上。而且都是单位上分的房子，一家大几口挤着住一间里，自家都不够住，哪有卖的道理。”

　　语气一顿，朱强看了眼沈谦牧，见他神色没什么变化，才又继续道：“南山村知道吧！虽说是个村，可就挨在县城边上，跟城里没什么两样，那有个黑市，现在管的没以前那么严，各种五花八门的东西扎堆，人都爱往那凑，一天天的比这城里还热闹。而且离医院也不算远，牛医生就住的那。我原想着你不是打听牛医生吗，刚也瞧见大妹子是个什么情况，现在看来再合适不过！那边都是村民自己盖的房子，没啥别的，就一点，宽敞。我让人去打听了下，还真有一套不错的，房主出去见了世面，觉得这穷乡疙瘩扑腾不开，准备卖了作本去外面的花花世界大展一番拳脚，价钱方面好商量，就是手续不怎么齐全，自建房嘛，你懂的！不过你放心，这不有我吗！你打定主意要买，哥哥我想方设法给你办齐整咯！

　　沈谦牧眉头微皱，显然对朱强提的这个方案不甚满意。

　　但他也深知，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房子是可以卖的”这个政策还要等两年才能明确下来，现在还没个定论。

　　有人敢卖已是万幸，其他的就不能要求太多。

　　先买下把人安置了，等时机到了再把手续补齐，朱强这条地头蛇的存在，应该可以防止很多意外的发生。

　　“行，找个时间先看看房子吧。”沈谦牧打定主意，应下来。

　　“没问题。”朱强拍着胸膛，大包大揽，“包在我身上！我这就让人去知会一声，想看随时都可以。”说完，转身就要去找人把事办了。

　　“不急。”沈谦牧喊住他，转而说道，“吃饭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你定个时间。”

　　“啊？我来定？都和叔说了按你们的时间来呀！”

　　李十宝压根就没在他跟前提过，忙着吃忙着乐早给忘了！好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你既然在这，说个时间。”

　　“这怎么好意思。”朱强嘴上客气，脸上却不是这么表现的 ，搓了搓手，兴奋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晚上？”

　　“可以。”

　　沈谦牧自无不可。饭什么时候吃都可以，但就事情本身来说，早吃早了，拖着也没意思。再则，人家把事情给办了，吃顿饭也是应有之义。

　　对于能办事的人，沈谦牧向来不吝赞许：“事情办的不错。”想想，又说了声：“谢谢。”

　　“嗨！”朱强喜形于色，对某些事情隐有期待，“朋友之间，不说这些。”话里的试探意味很是明显。

　　沈谦牧笑笑，点头认了：“也是。”

　　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朱强一下笑开了花，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就像窗外初升的太阳，配上他不入流的长相和很入流的穿着打扮，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沈谦牧转过脸去，淡声道：“就这么定了，麻烦你跑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顺道的事。”朱强得意忘形，伸手就要往自己的伤腿上拍，突然想起什么，手一下缩回去。

　　“哈哈！”他提起拐杖在地上点点，咚咚两声，有些不自然道，“来瞧瞧我这腿，换点药什么的。”好险，差点穿帮！还好先直奔这“交差”来了，没去医生那。万一人家去打听，或者医生说漏嘴，那不就黄球了！

　　想到这，朱强觉得自己是该低调点。还在人家面前瞎晃悠啥？目的达到了还不赶紧撤！

　　“就这么着！兄弟，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上见。”

　　朱强说走就走，一瘸一拐的就要转身，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脚步一滞，半转的身体又扭回来，挺了挺胸，一本正经的向沈谦牧伸出右手。

　　沈谦牧愣怔半秒，随之一笑，伸手回握。

　　朱强心满意足，临走之际，又郑重其事的丢下句“恭候大驾”。

　　沈谦牧暗道一声不伦不类。看着他高高低低，不停晃动的身影，笑着摇摇头。

　　……

　　对于吃饭这个事，最积极的当然非李十宝莫属。

　　听沈谦牧回来说定了这顿饭的时间，就在今晚后，人突然就精神了,瞌睡也没了，但刚一直嚷嚷的早饭却不积极了。

　　李李问他：“你不是说你快饿死了吗？”

　　“哪有！”李十宝不承认，小心的瞄了眼沈谦牧，“听岔了，没有的事。”他可不敢在女婿面前提早饭这两个字。

　　迎上李李似笑非笑的眼神，李十宝强行解释一波：“我一大男人，少吃一顿把顿的又不会是死！晚上吃饭要花不少钱呢，早饭就省了，午饭……也算了。”

　　方正接过话：“你的可以省，我们就算了，肉.体凡胎，挨不住。”

　　“你不会是想……两顿不吃，一顿给吃回来吧？”银山在一边打趣道。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一想还真有这可能！不由得都望向李十宝。

　　李十宝就不是个能藏住事的人，被人看穿心思，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又怎么了！你们负责谈正事，我负责吃就行了！花了钱就必须得把本吃回来,少吃一口我都觉得亏心！亏本又亏心的事我李十宝可不干！”越说他还越发的理直气壮，“我都跟我女婿说好了，花的这钱算我借他的，以后要还的。既然是吃我自己的，咋地！还不兴人吃个饱啊？”

　　对于李十宝的奇葩脑回路，李李是真的搞不明白：“这顿饭我没记错的话，是给你用来赔礼道歉的吧？你就不能收敛点吃相？把事情搞砸了借的钱不就打水漂了？再有，我们每顿饭不都是在那吃的吗？有多大区别？让你这么折腾！”说着，顿了顿，看向沈谦牧，“难道，花沈谦牧的钱吃饭你就没吃饱过？你的胃是有多大？还是说，花他的钱你就不觉得亏心了？你的心是有多大？”说到最后，李李话里那点怒其不争的意味谁还听不明白。

　　……除了本人。

　　一连串直抵灵魂深处的拷问让李十宝直接宕机，眨眨眼，重启之后想起居然忘了“数据存储”！刚问的啥？就记得点吃没吃饱啊亏不亏心啊什么的。哦！对了，还提到了他女婿！听这语气，乖女是生气还是吃醋啊？为啥呀？嫌我丢人还是觉得我对女婿比对她亲近？李十宝在李李和沈谦牧之间来回的看。

　　哎！愁人，这太受欢迎了也不好！

　　先不管了，得好好想想，话该怎么答来着！就在李十宝绞尽脑汁的时候，沈谦牧开口了：“他没你想的那么多！就想把肚子腾空了晚上多装点好货。”抬手点点脑袋，“他这简单，没你复杂。”

　　心机女李李：“……”

　　沈谦牧看向李十宝：“晚上，我们负责吃，你负责赔礼道歉。”

　　傻白甜李十宝：“……”

　　“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