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己为人[年代]》灯青火冷

40、第 40 章

　　双方面对面，相对而坐。

　　朱强这边，他本人，短发女人马红萤，三个不具名小年轻。朱强其实不想让他们进来的，连马红萤都嫌弃 ，就他一人最好不过，方便“认亲”，但想着不能操之过急，忍了。

　　沈谦牧这边，就他、李十宝、憨狗，再加条狗。这里要特别说一下，狗能进来是憨狗的坚持，不能的话可能又是另一场对战了，本着解决事情的初衷，医院妥协了。

　　综合下实力，朱强对沈谦牧，地头蛇和过江龙，旗鼓相当。

　　马红萤对李十宝，李十宝光膀上红杠杠交错，明显不敌。

　　憨狗一对三后全身而退安然无恙的坐在这，谁是强者谁是弱者，一目了然。

　　狗是富余战力，制胜关键。

　　总的来说，沈谦牧这边虽输在人员数量上，但就实力和气势来说，略胜一筹。

　　当然，本着友好协商，和平解决的宗旨，能用钱摆平这事那最好不过，实在不行……再来说不行的事。

　　沈谦牧自认既然躺了这摊浑水就没解决不了的道理。

　　“我想了解下事情的经过，没意见吧？”沈谦牧看向朱强，征询道。

　　“没意见，你随意。”朱强摇头，很客气，很讲理，“不过，说事前先报下名吧！不打不相识嘛！”确定一下为好，免得有什么万一。

　　“我先来，南富县朱强，这马红萤，这仨依次是贾兵，张军，朱波。”

　　沈谦牧想的深，担心对方想事后报复。他这正迟疑，李十宝已经嘴快的接上了话，照着朱强的介绍方式——

　　“李家湾李十宝，这我兄弟憨狗……诶，不对！这是小名，喊了一二十年憨狗，真名啥来着，咋想不起来了！” 李十宝抓抓脑袋，正主都没问，就放弃了，“算了，就憨狗吧！反正也不重要。边上是我女婿沈谦牧，狗就不用了吧？”

　　“你们是李家湾的人？”朱强故作疑惑，试探道，“李建功认识吧？”

　　“认识！怎么不认识？”李十宝拍拍自己，又指指沈谦牧，“我亲哥！他老丈人！怎么？难道你……”李十宝表情夸张，惊讶中隐有期待。

　　“哎呀！”朱强本想拍一下大腿的，想着有伤，改拍桌，重重一下，充分表现了他的意外与惊喜， “李建功是我叔啊！我爸是他老战友。哎呀！你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

　　哈？！这就从仇人变自家人了？这么快？李十宝傻眼。

　　不说李十宝了，连马红萤和贾兵他们仨也给惊着了，动作整齐划一的斜眼看朱强。嘴上不敢问，心里却草翻了天，强哥这是怎么回事？撞邪了！从答应坐下来扯淡就怪怪的，不是他一贯嚣张到底的风格啊？现在这算账赔钱直接变认亲大会又是什么鬼？中招了？快醒醒啊！强哥！你可是南富县道上响当当的一霸！认亲这路数不该你来做啊！得留给对手才显得咱牛逼不是？

　　朱强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事情如他所料，只要按他的设想发展下去，那么……

　　哼！朱强心里自得的轻哼一声，眼神在李十宝和沈谦牧之间转换。

　　亲戚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李十宝眨眼间多了一大侄子，脑子晕乎了一下，转过来后一想，好事啊！自家人算账就不用倾家荡产了吧！说不定还能少赔点，更或者看六哥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陪了？那就美了！李十宝光是畅想，脸上就忍不住带出笑来，傻兮兮的看得人着急。

　　沈谦牧咳一声把他震回现实。看着女婿那张冷脸，李十宝清醒了点，想着等会套套交情少赔点也好。他一光棍，穷的响叮当，最后那点钱都给憨狗买包子了，实在是没钱赔。女婿既然敢站出来替他顶事，那肯定是有钱的，先帮他垫上以后想办法还吧！

　　越少赔点，越少欠点，越少还点，李十宝这样一想心里竟轻松了不少！只是，想起那顿没吃上的早饭挺可惜的，也不知道女婿钱多不多，赔完以后还吃不吃得起国营饭店，想到这他颇为心痛的看向沈谦牧。

　　“正经点。”沈谦牧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平静道：“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吧？”认识又怎样！朱强的意图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事论事，钱也好，势也罢，他刚好都有。

　　朱强一愣之后快速点了点头。这节奏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不愧是首都来的，有底气！

　　李十宝正经不过三秒，又活跃起来，争着道：“我来说！”

　　“不用。”沈谦牧侧头，越过他，看向旁边坐姿端正的高壮汉子，“憨狗，你来说。”

　　憨狗似乎没听到，他从进了会议室坐下到现在，几乎都没怎么动过，好似一尊石像。李十宝捅捅他，他才转过头来盯着李十宝，一双黑漆漆的豆眼里满是疑惑，李十宝皱着眉示意他看他旁边，憨狗又盯向沈谦牧，一脸茫然。

　　“哎！行了，还是我来吧，他能说清楚就不叫憨狗了！”李十宝嘴里说着嫌弃的话，憨狗听了也不恼，咧嘴一笑不当回事，转过头去继续当他的石像。倒是他身边的狗“汪汪汪”几声，冲着李十宝龇牙咧嘴，好似听懂了一般。

　　桌对面的马红萤和贾军三个小年轻忍不住发笑，习惯性的要嘲讽两句，被朱强一道死亡视线给摁了下去。贾军三人脖子一缩，想起是自家人来着，赶紧捂了嘴。只有马红萤转起眼珠子若有所思。

　　李十宝知道他女婿不让他反倒让憨狗来说这事的意思，老实人说老实话，憨狗那面相确实比他这张帅脸更有说服力。但口才，那是真不行！还得他来。

　　“我来说，有出入，大侄子你给补充补充。”李十宝打蛇随棍上，率先认了这门亲戚，主要是冲着少赔点去的。

　　朱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李十宝说的是他，还是在其余人的眼神注视下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大侄子？我！！这他妈也太不要脸了吧！客气你还当真了！

　　朱强差点没憋住这股火气，不经意间触到沈谦牧似笑非笑的眼神后，强忍着冷静下来。

　　自己攀的亲，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朱强认亏，强忍吐血的冲动无奈的点点头，算是认了李十宝的话，就此多了个叔。

　　李十宝不知道他图省钱的认亲举动差点点了火药桶。多个侄子对他来说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他这个辈分，多个孙子是常有的事，多个曾孙可能会让他惊讶一下吧！

　　他这会一心扑在赔钱的大事上，赶着把事情说清楚，好像多等一秒就要烂在嘴里臭了一样。

　　“事情其实挺简单。我和我兄弟憨狗站大门口边上那角落里说事，就去国营饭店吃早饭的事，本来嘛，这多好的事，对不？这么有牌面的事，我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肯定兴奋嘛，是不？所以啊，一兴奋就没顾得上咱这狗！这狗吧它也是打小在乡下长大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跑大门边那蹲着去估计也是想看两眼城里人。其实这是它习惯，看家狗嘛，把门护院蹲门口，多正常的事！大家都能理解吧？”

　　这话主要是冲着朱强他们说的，说完对方没表示，大概是理解了吧！李十宝比较满意，接着说道：“正在这个时候！大侄子你出现了，带着仨跟班威风八面的从医院里出来，这位女同志这时刚好也走到门口，迎上去就递给你个大包子。大侄子你牛逼！吃包子吐包子皮，气势也足，呸的一下飞老远，正正落我们大妞面前。哦，大妞就是这狗的名儿，母狗，护短又护食，我还是习惯这么喊它。”

　　“这狗嘛，东西落在嘴边它能不去闻闻？再说，那包子皮裹过肉，香着呢！那味儿我闻着都有点馋，更别说咱这乡下吃屎的狗了，诱惑太大了，实在受不住就下嘴了！可能是大妞吃像急了点难看了点，大侄子你看不过眼也有点被吓到，就用你那拐棍撵我们大妞，想把它吓跑什么的。大妞觉得你是在和它抢食，先是龇牙向你发出警告 ，如果大侄子你这时候收手也就没后面这些事了，可惜的是身边的人不知道劝劝你，反倒帮倒忙，不停的给我们大妞扔包子皮，勾引着我们大妞一步步的靠近你们，使得你离危险越来越近！而且，也不知道大侄子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大妞在你脚边吃东西的时候你干啥不停用拐棍戳它嘴？想象一下，要是你吃饭的时候，我不停戳你嘴，你是不是也想咬我？所以说，我们大妞也是忍无可忍才给你来一口的！都是被逼的！对吧？”

　　被定性为帮倒忙的仨，脸色不善的盯着李十宝。

　　贾兵更是站起来，准备治治李十宝的臭嘴，教他好好说话。

　　马红萤赶紧在桌下踢了一下朱强，大脑被“大侄子”三个字占领的朱强，从恍惚中醒过神来，在马红萤的示意下看向他。

　　“你干什么？比高吗？不知道老子矮啊？坐下！”

　　“强哥！他这么说你，你……”

　　“闭嘴！听我叔把话说完！”话音一落，朱强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真想给自己嘴巴来一下，郁闷的吼了一声，“继续。”

　　“哦，那我继续说。”李十宝听朱强喊他叔也是呆了一下，不过立马又给吼回现实了，“说到哪了？哦！大侄子被咬之后，我和憨狗迅速反应过来，跑过去把大妞制住了，并真诚的道了歉。只是，效果不太好，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吧！大家火气比较大，大侄子说要炖了大妞，我和憨狗肯定不干啊！就打起来了。我一对二，这位女同志挠的我身上都是红印子，大侄子躲边上偷袭，拐棍时不时的给我来一下，遭大罪了我！还是憨狗牛逼，以一敌三，全身而退！然后，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医院的人也来掺和，就没打了，改对骂了，怎么骂的记不全了，太多了！估计你也不爱听。再后面的事不用我多说了吧，你都在呢。”

　　李十宝说完看着朱强，郑重其事的强调道：“再一个，有个题外话我得说一下，我们大妞是憨狗他奶从山里猎户那抱来陪憨狗的，特意去拜过菩萨，灵性得很！虽然它祖上都是猎犬，也凶性，可养了这么些年有感情了，从来没乱咬过人，这还是第一次！请大侄子你高抬贵手，别炖了它，有事冲着我和憨子来。”

　　李十宝这一说，倒让人高看一眼。

　　不过，冲着他和憨狗去有什么意义，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没钱没势，球用不起。

　　朱强没说话，看向沈谦牧，等他表态。

　　“李十宝已经说完了，你们有什么需要纠正和补充的吗？”沈谦牧问。

　　事情是挺简单，可经过李十宝艺术加工后却一点也不简单。沈谦牧刚不让他说，怕的就是他这点，废话一大篇，啰嗦，烦！

　　事情的经过也让他有些无语，还以为是多严重的事，搞半天就因为点包子皮！

　　“没有。”朱强笑的勉强，说道，“听叔这么一说，我发现这事我责任不小！不能全怪大妞这条狗，看来我得好好反省反省。”

　　沈谦牧没接他话，转而问道：“伤势如何？”

　　朱强低下头去瞄了一眼自己的伤腿：“伤上加伤，兄弟你认为呢？”

　　“私了，你说个数。”沈谦牧直接道。他不相信朱强选择坐在这里会不接受他这个提议。伤势严不严重，无非是赔款的多与少。他没心情耗在这鸡毛蒜皮的事上，先是顾忌对方那句“知道老子的爸是谁吗”，再是李建功故旧的孩子，人家弯得下腰喊叔，沾亲带故，小心思小背景，把钱扔桌上转身走人不太妥。

　　“爽快！”朱强赞一声，语气一转，“不过，自家人谈钱伤感情，回头我爸知道了，得抽我了。”

　　“那就是不用赔了？是这个意思吧？大侄子。”李十宝身体前倾，急切的追问朱强，生怕他反悔似的忙比出大拇指夸赞，“爽快。”

　　沈谦牧理都懒得理他。

　　不要钱，鬼都害怕！

　　他沉声道：“那你想怎样？”

　　朱强暗喜：“赔礼就算了，刚叔也说了已经真诚的道过歉，那就吃个饭吧！你们出钱，就定在国营饭店，我叔好这口！人都喊上，整一桌，喝一顿，这篇就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