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己为人[年代]》灯青火冷

38、第 38 章

　　沈谦牧脸色简直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看向李李的视线犹如实质凝结的冰，让人心惊胆寒。

　　李李脸背着他，已觉压力山大，更不用说直面他的陈雪梅了。要不是赶上急事，她都想转过身去溜了。

　　时间不等人，陈雪梅硬着头皮开口：“那个…人…狗…”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说不利索，她是欲哭无泪，心想着这些人怎么回事啊？一个个气势这么足，吃什么长大的！

　　人？狗？李十宝！

　　李李转过身来，也不装咳了，追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身旁迫人的视线着实扰人，实在忽视不过去，李李无奈，软声安抚一句：“好啦，正事要紧。”想想边上这人记仇的性子，又小声道：“这账先记上，空了再清算。放心，我不会赖账的！”

　　沈谦牧看李李拿出态度来，才冷哼一声，收回眼神，转向陈雪梅：“说吧。”

　　陈雪梅如蒙大赦，赶紧交代事情的原由：“你们今早来的那个亲戚在医院门口和人打起来了！好像是他朋友的狗咬了人！都有一会了，你们快去劝劝！”

　　“打完了吗？”沈谦牧听完，大步从她身边走过，边走边问。

　　“啊？！”陈雪梅着急忙慌的跟在他身后，闻言一愣，没弄懂沈谦牧问这话的意思，下意识的反问道：“打完了？”

　　沈谦牧走到门前，脚步一停，站定。陈雪梅惯性使然收力不及，差点扑他身上，手忙脚乱间，沈谦牧转过头瞧着她，沉声道：“我是在问你。还有，我不喜欢别人重复我的话。”

　　语气相当的不友好。

　　陈雪梅呆滞片刻，反应过来后，一股羞恼之气在心中升腾而起,，正想反驳几句，沈谦牧却已经出了门，看他右拐，嘴里骂人的话瞬间转了个弯：“喂！你走错了，左拐，不是右拐，你回来，走这边！听到没！喂！！”

　　“那个，护士。”李李喊住陈雪梅。

　　“干嘛？”陈雪梅脾气上头，态度自然不好。她现在又气又急，胸口不停地起伏，觉得自己多管闲事还没落个好，都后悔跑来知会人了。又觉得自己向病人撒气不应该，想着怎么挽救一下 。吸气吐气几个来回，和缓了语气，问李李：“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李李好心提醒她，“我只是想告诉你，他可能是换裤子去了。”就她这几天的观察来看，沈谦牧绝对是那种对生活质量要求高、注重细节、非常讲究的人。

　　“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换裤子！”陈雪梅瞬间抓狂，怒气值再度飙高，鄙夷沈谦牧的行为，“什么人啊这是！”

　　“裤子被打湿的人。”李李解释道，“你刚才看到了，打湿的那个位置不太妥当，穿出去容易让人浮想联翩，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产生些不好的影响，我想这是我们沈先生万万不愿见到的结果。”李李觉得吧还是有必要为沈谦牧正下名，毕竟是她不小心造成的，虽然罪魁祸首——

　　“是你啊！护士。”李李佯装一脸严肃，和人扯起皮来。她觉得锅不能自己一人背，她得为秋后算账备点开脱的证据。最主要的是，她又动不了，急也没用，等待的时间找点事打发也好。

　　“啊？！”陈雪梅还在想她刚才的话，一脸茫然，“什么是我？”

　　李李逗她：“罪魁祸首呀。”

　　陈雪梅莫名其妙，反手指着自己：“我犯什么罪了？”

　　李李摇摇头：“不，你的行为还构不成犯罪。”

　　“我什么行为？”陈雪梅被整糊涂了，“我干什么了我，我什么也没干啊？”

　　“年纪轻轻这么健忘？”李李拿起柜子上刚才她喝水的杯子，在陈雪梅面前晃了晃，提醒道，“就这杯水的事，想起来了吗？”

　　陈雪梅一点都不想想起来！

　　看陈雪梅一脸快被玩坏的表情，李李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事情其实很简单，我喝水的时候由于你的惊扰把水喷向了沈先生，让沈先生受到惊吓的同时打湿了他的衣物，过后他要找我算账，你说这么办？”

　　“凉拌！”陈雪梅挺着脖子，推脱道，“这不关我的事啊，是你自己把水喷他身上的。”

　　“你不突然闯入，不高声惊吓到我，我会把水喷他身上？”李李讲事实，摆道理，“你看，正是由于你的无端行为致使我过失造成沈先生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损害。你就是罪魁祸首！”

　　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就成罪魁祸首了？

　　陈雪梅觉得自己呼吸不畅！脑中一片空白。被这两口子一前一后搞得怀疑人生，都要崩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关我什么事？你亲戚被打了，我好心来通知你们，怎么成我的不是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亲戚还是我亲戚，还管不管了这事？我倒了八辈子霉来帮这个忙！”一声高过一声的控诉，足见陈雪梅的抓狂。

　　“安静！这里是医院，身为医务人员难道不懂？”沈谦牧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裤，清清爽爽的出现在病房门口，说完陈雪梅，又侧头看向李李，“你也是。”

　　陈雪梅气的直咬牙，说又说不过，一跺脚，跑了。

　　李李拉拉链一般默默的把嘴巴合拢。

　　“好玩吗？”沈谦牧平声静气的问道，“你很闲？”

　　“好玩。”李李点头又摇头，耸耸肩，“没你闲，就你换衣服这会功夫，咱们新来的宝爹已经被打死了吧！”意思是，大家彼此彼此，大哥别说二哥。

　　沈谦牧没说话，深深的看了李李一眼，大步而去。

　　***

　　沈谦牧到的时候，场面已经控制住——武戏改文戏，打架变骂战。双方动嘴不动手，你来我往互问亲戚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战况十分激烈。

　　哦，还有一条“汪汪汪”助威的狗。

　　这才是罪魁祸首。

　　看他们“玩”的挺开心，沈谦牧也不急着上前了，颇有闲情的打量起搞事的双方来。

　　李十宝没被打死，那说话不带喘气的精神样，好着呢。紧贴在他身边的高壮男人应该就是憨狗，嘴巴张张合合，没挤出一句话来！满脸怒气，可一对弯眉，一双豆眼实在没什么震慑力。倒是那条气势汹汹威风禀禀吓得人不敢上前为三人营造出一隅被包围的孤地的狗，还不错。

　　至于“苦主”，拄着拐杖勉强算得上金鸡独立的矮个子男人，右脚有伤扎着绷带，头上抹了什么，油光锃亮，穿着流里流气，嘴上功夫不弱，战力不输李十宝。旁边一短发女人扶着他，见缝插针的凑两句，牙尖嘴利，拱火本事了得。身后三个小年轻，口才似乎不大行，还有点怕狗，缩在后面，像是跟班。

　　二对二，挺公平的对战。

　　双方不歇气的骂战有一会儿了，骂来骂去都有些词穷，战况进入胶着状态。

　　今天天气不错。

　　沈谦牧看看表，抬头望向天空。七八点钟的太阳，起地平线三十度，比凌晨温度有所提升却又不至于太热，是人精力最旺盛的时候，看来还得再吵会儿。

　　“李十宝？！”

　　尖利的声音把沈谦牧的视线拉回场上，突然闯入的年轻女孩一声惊呼，打断了这场老太婆裹脚一般的骂战。

　　她先是不确定一般，疾步走向李十宝的阵营，怕狗，没敢近前，看清了人后，狠狠的瞪了李十宝一眼，转身小跑到拄拐男跟前，心疼又焦急的关心道：“你没事吧？”

　　那男的火气冲天，一脸不耐烦。眼睛直接转向别处，看都不看她，更别说开腔了。旁边的短发女人讥笑一声：“你眼瞎啊？这是没事的样子吗？”她抬抬下巴，“你认识？问问他们去，听听都干了什么好事！欺负伤残，没人性。”

　　“去尼玛的，谁欺负谁啊？你才没人性，你个母老虎，看给老子抓的！李美，你别听她胡说。”

　　“你！！”

　　“你闭嘴！”年轻女孩，也就是李美，冲李十宝一声大吼，头一转赶紧向女生澄清，“不是说你。”然后再对着拄拐男小声解释，“我后爸那边的乡下亲戚，没什么来往，不熟。”

　　“敢吼你爹！我二哥和你妈就这么教你的？”李十宝被当众下了面子，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想着好歹算是自家小辈，耐着性子说道，“不帮忙就一边呆着去，这没你的事，别添乱。”

　　短发女人嘁一声，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样子。

　　李美脸上挂不住，状况都没搞清楚，就把气往李十宝身上撒：“我妈怎么教我的不劳你操心，管好你自己。你不好好待在乡下种地，跑城里来大吵大闹，像什么样！你这是给农民脸上抹黑！还在医院门口，你有没有公德心？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别说是我亲戚，就是不相干的人，耻于这种行为，我也要站出来说道说道。”李美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心里快把李十宝恨死了，招惹谁不好，偏偏是朱强，她这刚搭上话还没怎么处呢！这么一闹，人家怎么看她，马红萤这个小贱人一天到晚往朱强身边凑，逮着尾巴还不笑话死她。

　　一个土货，一个傻子，还有一条死狗。丢人现眼，坏人好事，讨厌死了！气的狠了，连她妈都怨上了。觉得她妈当初就不该嫁她后爸，她后爸再好，也是个乡下人，一群泥腿子亲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美只顾着自己的得失，却不想想李十宝是好惹的？

　　“瞎几把叨叨个啥呢？你知道个屁！”李十宝气性上头，不管不顾。这浑人犯起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疯得很！嘴上更是没个把门的，啥都敢往外蹦，“李美！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跟了我老李家的姓，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你可真是你妈养的好女儿！我看啊，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是吧？憨狗。”李十宝侧头一问，顺便摸了摸狗头，“狗都知道朝着外人吠。”

　　“汪！汪！”那大狗真对着李美吠了两声。

　　“嗯。”憨狗也老实点头，你说是就是了。

　　“你！你们！”话这么难听，给李美气得，指着两人的手直哆嗦。

　　“你闭嘴！”李十宝把刚才的话还给她，不耐烦道，“滚一边去。”还是六嫂说的对！蠢东西，跟她妈完全反着来的，一个聪明翻山，一个笨蛋过头！

　　骂退了李美这个裹乱的，李十宝又冲当事人喊话：“瘸腿那个，你究竟瘸的哪条腿，还是不是男人？缩女人后面，你乌龟王八蛋啊！赶紧的，把事了了，爷还赶着去国营饭店吃早饭呢！别墨迹，耽搁了你赔不起！”

　　被人质疑男性尊严，真男人他能忍？

　　“我日你祖宗！”拄拐男也就是朱强一把挥开李美，直接跳到前头来，拿拐杖点着李十宝：“好！好得很！孙子，够狂啊你！我赔不起是吧？那咱就把这事好好算算，看你赔不赔得起！”

　　“还国营饭店！老子让你赔个倾家荡产，屎都吃不起！”

　　“敢在这地界上跟老子掰腕子！胆子很肥嘛！”

　　“知道老子是谁吗？”

　　“知道老子他爸是谁吗？”

　　李十宝心里一跳，暗道今天遇上硬茬子了？怕是不能善了！既然都撕破脸了，输人不输阵，他想也没想，也跟着叫嚣道：“那你知道我女婿是谁吗？”

　　“女婿？”朱强嗤一声，讥笑道，“你毛长齐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个小年轻应景一般爆笑出声。

　　“来！”朱强高声一喝，扫视全场，“说给大家伙乐乐！”

　　“你女婿是谁！”

　　半晌，一道清越冷冽的声音响起——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