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己为人[年代]》灯青火冷

36、第 36 章

　　一番检查下来还是没事，大人小孩都挺好。

　　真是奇了怪了。

　　牛医生兀自沉思了一阵，询问李李刚才的情况。

　　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说了也没人信。李李自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沈谦牧心里应该也有个大概的猜测吧。只是面对拥在病床周围关心的众人，总要有个解释，只得推说是噩梦，自己害怕记不清了。

　　牛医生眉头紧皱，下了诊断：“按理来说，孕妇现在的月份，子宫不断增大把横膈膜往上顶起，导致胸腔变小，对隔膜的压力由此增大，由此影响了心肺的活动，妨碍了正常呼吸，胎儿大了，孕妇体内需氧量和血液容量增加加重孕妇的心脏负担，容易出现呼吸短促现象，甚至会有透不过气的感觉，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天和空气不流通的地方，憋气和呼吸困难的事时有发生，也属于正常的妊娠生理现象。”

　　“不是什么大事，家属平常多注意些就是。孕妇也是，一个姿势不能保持的太久，随时动动，注意要缓慢，别急，放轻松，让肺部减压，就没事了。还是那句话，有什么突发状况，及时来找我。”

　　“好。”沈谦牧应道。

　　李李也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送走了牛医生，沈谦牧让方正领着其余人去吃早饭，还是他留下照顾李李。

　　几人也都识趣，知道沈谦牧和李李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说，多半是刚才的事，大家也不傻，噩梦什么的，也许吧！两人的事，在李家湾那都不新鲜了，碍着李建功，没摆在明面上，私底下谁不闲话几句，好的坏的，香的臭的都有。知青点的人稍好点，嘴上不说，心里可都明白着呢。

　　人都走了，房间安静下来。

　　李李松口气，闭上眼，贪婪地呼吸着富余的空气，切实的感受一番活着的真实。心里嘲笑自己先前的自大无知，原来自己也是贪生怕死的人。可能是一开始穿越的无知无觉，让她对死亡没有真切的体味，还说什么一死百了，当真正的死亡来临时才会明白有多恐怖，还是活着好，哪怕身不由己苟延残喘。

　　李李长叹一口气，大脑放空之余感官越发清晰，总觉得哪怪怪的，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几番变化。

　　“刚才——”

　　沈谦牧抢过话头：“刚才怎么回事？你不是呼吸不过来，你是没有呼吸了！牛医生的解释我认为不适用于你刚才的状况，你隐瞒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告诉我。”

　　李李见他转移话题，质问的语气，话说得硬邦邦的，心里很是不快。心里几番计较后想着不管人家做了什么到底是救了自己一命，算了。顺着沈谦牧的话呛了声：“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随之硬声补了句，“谢谢。”

　　谢什么就不用明说了，两人各自有数。

　　沈谦牧亲眼目睹李李刚才的症状，情况危急之下采取了可行的急救措施，在他看来是应急之举而已，方正几人惊讶归惊讶，倒也能理解，本就没什么可指责的地方。只是，依着两人现状和短暂相处时的冷言厉色，说出来也是平添尴尬。

　　其实，在医生再一次检查无果后沈谦牧也曾疑心李李是故意夸大了症状。先入为主，李李留给他的印象经过几十年的沉淀实在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土崩瓦解的，习惯性的质问猜疑，话自然直了点。不过，想想当时的情形，还有听她这声 “谢谢”，虽不情愿，倒不似作伪，看来是真的遇到事了。

　　“那就说说我不知道的事。”

　　李李心里衡量着是否要把刚才的事如实告知，毕竟两人同有不可示人的经历，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共享信息资源也是应当的。只是，沈谦牧这人心思似海，李李看不透本能的防着他，还是有所保留为上。

　　“我梦到她了。哈，怨我霸占了你，威胁恐吓我把身体还给她来着，我怼了她两句，发疯了想弄死我，死死掐着我脖子，呼吸不畅，就是你方才看到样子咯，一场噩梦罢了。”隐去一些细节，也是实情。

　　“什么？！你……”沈谦牧关注的重点却不在这上面，话刚出口又觉不妥，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一时哑然无言。心神被“把身体还给她”几个字眼给牢牢攥住了，饶是他见多识广，自身也亲历了不可思议的奇事，这句话还是把他惊住了，一个“还”字让他心里翻江倒海，震惊出神，久久无语。

　　她们不是一个人！！

　　她不是李李？！

　　那她是谁？她的情况和自己不一样！

　　这样的认知一时间让沈谦牧思绪纷飞。一个不知重生为何物的人，你又指望他对穿越能有多少了解。可以说沈谦牧对这方面的认知一片空白，一个在宦海商场沉浮还大获成功的人，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去了解这些。再说，他的消遣也不在这上面。使得在别人看来烂大街的常识，在他这还新鲜热乎着呢。

　　惊奇讶然情理当中。

　　沈谦牧根据已知情况去猜测判断李李，错了也就错了，多说无用。只是，李李话语间的不避讳，似乎是认可了他先前的猜测。认知差异？还是他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误导了她，更或者她早已知晓，故意与他假意周旋，达到她先前说的进城的目的。性格多疑的沈谦牧更偏向最后这点，这样的猜测更符合他一贯的思维逻辑，也更贴合他看待别有用心之人的认知，这种人他上辈子见得太多了。

　　那么，李李不是李李，那她究竟是谁？又是基于什么和自己达成的合作。当然目前这些在沈谦牧看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于他而言，孩子才是重中之重。是，他说过必须得对她好点，这与其说是他在乎李李不如说他更关心孕育孩子的这具躯体，至于壳子里包裹的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孩子落地，他们之间的羁绊也就没了，补偿会以物质的形式让李李让整个李家都满意。

　　这是一切顺利的以后，而现在拆穿她，势必影响他们的接下来的合作，孩子首当其冲。沈谦牧可不会忘记她叫嚣着打掉孩子的坚决态度，现在看来，她是来真的，毕竟毫无干系。现在的局面是算是他俩妥协的结果，于他是有利的，不能打破。未知的改变带来的风险是沈谦牧不愿见到的，走错一步带来的后果他怕承担不起，不怪他小心翼翼，事情的发展已经变得不可捉摸，只能谨小慎微以策万全。不管这个李李作何想，只要她愿意生下孩子，那他就能容下她。

　　就算翻脸，那也得是孩子落地以后的事。还有，她如此坦荡的说出来，是因为知道我重生的事？自以为把柄在手所以不顾忌，还是……

　　李李看着沉默的沈谦牧，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哼笑：“怎么？不相信！”不等人回话，又接着道，“半天不说话，吓到了？放心，她这么宝贝你，舍不得去吓你的。”只是，拿我当软柿子随便捏，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你不担心以后？以我的了解，她是不会轻易罢手的。”沈谦牧试探道。

　　“所以，”李李毫无察觉，很自然的道，“以后就要辛苦你照顾了，你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投鼠忌器，她自然不敢乱来了。”

　　其实，这问题李李早想过了，攸关性命，她不得不慎重。这次是她不小心，好在有沈谦牧搭救及时捡了条命回来，这样的事再来第二回她可招架不住。醒来后她细细的回想过梦里的对话，听原主话里的意思，是她心里有强烈的渴求，才能见着原主，而且机会得来不易，这就意味着只要她自己不作死原主没那么容易找上门来害她。

　　再是后面原主说的那一大段话，干货颇多。按她的理解，原主应该是受到了某种限制，被迫以某种形式保护着胎儿，而她的存在恰逢其会也好，故意为之也罢，是为了让这具躯体活着，说到底还是为了肚子里的胎儿，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况下大人都没了孩子还能安然无恙，也说明她俩加上孩子共存一体，没了谁都不行，原主刚才的发疯被轻易的制止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相互制衡的关系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保障，轻易不能破坏，她和原主各自的作死都没有成功，似乎冥冥中总有什么在干预着，这就有趣了。至于怎么形成的这种微妙而又奇怪的局面，谁知道呢。可以肯定的是，孩子很关键！孩子没了，就都玩完。李李想到这时，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庆幸自己先前的妥协，也不敢再生打掉孩子的念头，之后的路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当然，推断不是定论。命就一条，加上沈谦牧这个保险，总归更安全些。

　　沈谦牧已然确认了些事，说不出是怅然还是庆幸。心里深埋那根刺被拔除了，却依然要和顶着这具躯体的人虚与委蛇。就像眼前人说的——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要想达到目的，这戏就必须演下去。

　　“是吗？安神定魄，我竟不知何时我有了这样大的效用。”沈谦牧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李李眉头一挑，在沈谦牧的注视下抬手放到高耸的肚子上，一下又一下缓缓的抚摸着，语气漫不经心：“都是为了孩子，你不会不愿意吧？”

　　沈谦牧目光沉沉的凝视着李李，像是要穿透皮囊看清里面未知的灵魂。

　　“嗯？”李李偏头，似笑非笑，“你要拒绝吗？老公。”

　　沈谦牧：“……”

　　“哟哟哟！干啥呢这是，酸死我了都。”

　　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沈谦牧和李李同时转头，眼神骇人，射向来人。

　　李十宝冷不丁的给吓一跳。这倒没什么，奇葩的是，他还给配上动作，瞪着大眼珠子，下巴紧贴脖子，上身后仰，两脚一前一后小步后跳，搞怪十足，反倒把沈谦牧和李李看愣了。

　　两人默默对视，想法难得一致——

　　这哪来的神经病！

　　李十宝见没人捧场，顿时觉得没意思。身形一正，摆着手冲沈谦牧招呼道：“女婿回来了，稀客啊，咱爷俩老久没见了吧！”说完，伸头看向沈谦牧挡着的李李，“乖女，没啥事吧！宝爹来看你了。”

　　沈谦牧和李李：“……”

　　这哪来的野爹！

　　李十宝那张年轻的过分的脸上一点也瞧不出爹的样来。他本就是娃娃脸，皮肤也比较白净，头发兴许是久了没剪，留得有些长，黑鸦鸦的衬得人更显小。五官虽不甚突出，却因时时挂在嘴边的笑容，平添喜气，反倒显得顺眼很多。

　　可以说，就冲这面相，也让人对他多出三分宽容来。

　　他这人打小被家里惯着长大，很有些混不吝。人也如其名，是个十足的宝气。静下来的时候还能装装样子糊弄人，一动起来，一开口，简直没法看。用李九咚的话来说，脑子用豆渣填满了，没留丝儿逢，完球了。

　　关键是他自己还不觉得，自我感觉良好，自信心可以说是爆棚了。

　　“怎么了这是！一个个的咋不说话呀？不认识了还是给惊喜住了？”说着说着还来劲儿了，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啥，突兀的跳起来转圈三百六十度，贼溜，忒圆，两手在空中瞎几把比划了几下再快速的往裤腰里一插，头发一甩，造型一摆（此处应有布林布林的特效加成），闪瞎人眼，“孩儿们，爹帅不？”

　　就问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沈谦牧和李李：“……”神特码的“孩儿们”，真是要了老命了！

　　沈谦牧和李李久久没有言语，看他的眼神更是一言难尽 。顶着这样的目光，李十宝还能挥洒自如，不得不说这也是个人才。

　　“诶诶，回神回神！捧捧场说两句，不能白整，我这可是花功夫新学来的。你们爷奶、大伯、叔爸这些都没瞧上呢，就你俩赶上了有这眼福。帅不帅一句话的事，快评评。”李十宝催促着，乐淘淘的，语气有些急，“我这造型保持不了多久，头有点晕，来快点！”

　　这大概就是劣质商品售后邀评返现专场，能退了这个爹不？

　　沈谦牧和李李一脸呆滞，双双确认了这人就是李十宝，除了他，没谁能这么辣眼睛。

　　“帅”字实在说不出口，沈谦牧和李李很有默契的举起各自的手，伸出大拇指。

　　氛围从沉重到逗比，只需要一个李十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