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己为人[年代]》灯青火冷

35、第 35 章

　　“你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

　　孙厚朴进了房间，迅速把门关上，神情有些慌乱。钱进仰躺着随口一问，半天没听到回答，转过头去一看，他端着个搪瓷缸立在门那不声不响的，忒吓人。

　　钱进一下坐起来，看了眼对面，沈谦牧和方正都已经躺下，睡没睡着就不知道了。

　　动作轻悄的下了床，钱进几步走到孙厚朴身边，拿手轻拍他肩头，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没事。”孙厚朴笑得勉强，随便找了个理由，“有点担心银山。”

　　屋子就这么大，有点什么动静谁不知道，孙厚朴话音一落，平躺的方正随即翻了个身，背对着两人。

　　钱进和孙厚朴对望一眼，各自的眼里都露出了了然。

　　“睡吧。”

　　***

　　银山到底是回来了，就在郑英端水出去没多会儿的时间，他慢慢悠悠的晃进了病房。

　　他进来的时候，李李口渴，正要起身喝水。两人互瞪了半天，李李喝口水，神色玩味的先开了口。

　　“完事了？”

　　银山：“？！”

　　一脸懵逼的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李李话里的意思，接着邪气一笑，坏坏的那种调调，反问李李：“你猜？”

　　“挺快啊！”

　　银山：“……”

　　银山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给堵住了，以至于听力出了点问题，他这是被质疑那方面的能力了？

　　不对啊！李李什么时候会和他开这种玩笑。

　　银山走到李李病床前，躬身弯腰，脸凑她跟前，盯着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李李一脸镇定，慢条斯理的喝完水，动作轻柔的放好杯子，躺下身去，被子一拉，睡觉。

　　情场浪子还是少搭理为好。

　　银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盖上了情场老手的戳，他被李李一连串的动作给搞蒙了。

　　“你什么意思？跟他们一样嫌弃我？”银山也不讲究，索性一屁股坐到床边，死活要听到个答案，作势要去拉李李的被子。

　　李李可不吃他这套，扯了扯被子翻过身侧倒另一边去，背对着银山，继续睡她的。

　　银山尤不死心，极度没品的拿手指戳着李李的肩膀部位，一下一下的颇有节奏感，嘴里更是叭叭个不停：“落回水，脑袋灵光了不少，你以前说话可没现在这么有意思。说来，我们也老久没见了，你变……”

　　“滚。”

　　“哟！脾气也大了不少。”

　　李李睁眼，斜瞥向银山，后者当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一副得逞的样子。

　　“烦死了。”李李口出恶言，“还有，没人跟你说过吗，你笑的实在太难看了，而且很假。”

　　银山的笑容挂不住了，摇摇欲坠。李李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瞬息之后却笑得越发灿烂，好似桃李花开，眼里却没半分热度，只剩萧索的冰冷，仿佛秋雨梧桐。

　　李李终于侧过脸，拿正眼看他：“你也挺有意思的。”有故事的人才能让人有交谈的欲望。

　　“对了，你刚才说‘跟他们一样嫌弃我’。嫌弃你什么？”

　　“想知道？”

　　李李一脸你爱说不说，我都无所谓的表情。

　　银山冷笑：“孙厚朴没告诉你？”

　　这跟孙厚朴有什么关系？嘲讽他喜欢原主的事？李李脑子一转，突然想到先前闲聊时钱进说的话，孙厚朴的表现，方正最后的决定，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你们就是因为这闹翻的？你还玩起了离院出走，听说你还拐了个女同志？”能人啊！李李都想给他鼓鼓掌了，“怎么地！是外面不好玩？还是姑娘不乐意？让你麻溜的回来了。这下又是良宵苦长，后悔了？来和我一孕妇过不去？我招谁惹谁了我。”

　　李李说的无辜，脸上却是看戏的表情，眼睛里充满戏谑，一副看笑话的架势。

　　银山听在耳里看在眼里，须臾间突然笑了，无声大笑，笑得不能自己，边笑边对李李竖起大拇指，右手不够，左手也加进来，夸张到让人无所适从。

　　李李却觉讽刺，想说什么，郑英端着盆回来了。

　　“银山？”

　　郑英走近，借着窗外月光，把人看了个清楚，惊喜道：“你回来啦！我去告诉他们。”拔腿就要往外跑。

　　“不用了！”银山手挡了下她，笑嘻嘻的，“他们不一定想见我。”

　　“怎么会！之前我们还商量着去找你呢，是方正不让……”

　　“郑英！”李李出声打断。

　　银山低下头去，脸上的笑容敛尽，面无表情，眼底有浓稠的情绪在翻滚。李李看不见，却清晰地感觉到那一瞬间他身上散发出的负面气息。

　　“是吗？”银山抬起头看着郑英，顷刻间又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们，特别是方正。”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啊？这边……”郑英手指着右边，银山出门却左拐，消失在黑暗里。

　　“……他去哪？不去找他们，这是又出去了？”

　　李李若有所思。

　　银山这人，李李不由想到李开先的一句：醉后高歌起舞；更有风韵；只是玩世不恭；人难亲近耳。意外的贴合，这样的人认真起来会是怎样呢？

　　“谁知道呢。”

　　“睡了，晚安。”

　　郑英还在纠结要不要去给隔壁说一声，见李李已经睡下了，想想还是算了。银山那臭脾气，指不定嫌她多管闲事呢。管他的，睡觉，她也累得不行了。

　　郑英选了李李旁边的床，躺下后，学着李李道了声：“晚、晚安。”

　　李李还愿意跟我说话，是不打算跟我计较了吗？可怜我还是根本看不起我？

　　郑英心里一时既庆幸又酸楚。

　　***

　　郑英自己想得多，李李却没多的心思花在她身上。

　　今晚，李李心神全部都在一件很重要的事上，就没打算安。

　　下午那会儿突如其来的胎动，加深了李李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猜测的把握。也怪她，明明穿越这样不科学的事情都经历了，思维还停留在物理这个层面上，心安理得的睡了吃吃了睡只当后遗症，要不是今天医生无意间的一句话提醒了她，以后会是怎样，李李有点不敢想。

　　她占据了这具身体，原以为是在原主已经消逝的前提下，顺理成章得来的。却从没考虑过经历跳河溺水之后身体健康状况的合理性，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大人都死了胎儿居然没事！在水里泡了这么久胎儿还能动的那么给力，可别说是她这后来者短短几天孕养的功劳，她不冒功，更不敢请赏。

　　当然，说这胎儿生命力顽强也有那可能，但这几率不会高到哪去。她都能穿越，还有什么离奇事不可能发生呢？冥冥中，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那阵剧痛就是讯号。

　　她有预感，今晚的梦会格外的刺激。

　　李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又回到了那晚酒会上，名利浮华醉人，她就一俗人，失去后自然格外想念这些过眼云烟。这次，她自然不会选择提前离场。品评美酒，尝尝美食，共商要事亦可，谈天说地也行，重要的是抓紧时间享受才对。秘书频频看表，她故作不知，一直拖到酒会结束，众人散尽。

　　“走吧。”

　　上了重新安排的车，穿越……

　　重来——

　　换掉秘书保镖司机，穿越……

　　再来——

　　打出租，穿越……

　　又来——

　　坐公交，穿越……

　　还来——

　　乘地铁，穿越……

　　李李不信邪了！

　　直升飞机！！！

　　“别试了，没用的。”

　　“谁？！”

　　场景一下转换。李李站在河边，看着河里的人挣扎、扑腾、沉浮，下意识的想去救人。

　　“别去了，没用的。”

　　“去你的！有用没用，我说了算！”

　　把人救下是不是一切就会回到原点？李李顷刻间做了决定，纵身一跃，快速游过去，快靠近时，那人突然不动了，死尸一般诡异的漂浮在水中，一股巨大的吸力骤然间出现，拉扯着她向那人扑去，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不！不要！！

　　“没用的，没用的，没用的……”

　　“别说了，滚！”

　　“你不是要见我吗？应你所求，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来了，你又让我滚？”

　　“真的是你！别废话，出来！把事情说清楚，怎么变回去！”

　　场景再次变换。李李看不见了，全身似乎浸泡在奇怪的液体中，黏腻的感觉，行动受限，却能呼吸自如，耳边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恨你！讨厌你！你就是个小偷！偷走了我的身体！我的沈谦牧！我的一切！”

　　“你以为我愿意？还给你！还给你！统统还给你！告诉我怎么回去，这一切还是你的。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互不相干。”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后悔了，可是没用啊，一切都没法还原了，你也永远回不去了。”

　　“不可能！你明明还在。”

　　“换回来都要死。现在不死，过不了多久也会死的。”

　　“怎么会！这就是你明明还在却没有抢回身体的原因？你知道什么？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一切已成定局，你又能改变什么？”

　　“能不能改变不是你说了算的，毁了这一切我却能轻易办到，别逼我，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

　　“逼你？是你们在逼我！所有的人都在逼我去死！如今变成这个鬼样子，都是你们害的！毁吧，毁了这一切，我们都解脱了。”

　　“沈谦牧呢？你要死要活不都为了他吗？你舍得？”

　　“沈谦牧？沈谦牧！沈谦牧……是啊，我怎么舍得下他，为了他我死都不怕，我不甘心啊，凭什么我拼尽了一切最后都便宜了你，我的男人！我的孩子！还给我！”

　　“谁稀罕谁拿去！告诉我换回来的方法！”

　　“不稀罕？我稀罕啊！哈哈，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什么都给了你，还不放过我，想让我守着你护着孩子平平安安交到沈谦牧手上，看你们幸福团圆？做梦！哈哈哈，这原本都该属于我的！这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惩罚吗？我后悔了！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予你是蜜糖，予我是砒.霜！你以为我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

　　“哼！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活着我死了，你拿走了我的一切，你就是我的仇人！！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就算拿我的命来补上，孩子生不生得下来，也是个未知数，它们本就该夭折的。而你，孩子若不在了，你也活不长的，这具躯壳就是个牢笼，直至终结你逃不掉的。所以，你知道你在叫嚣着打掉孩子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你应该坚持的，那样一切都结束了。可是沈谦牧居然回来了，他阻止了你！他救了你！凭什么你这么好运！又为什么偏偏是他，上辈子明明没有的，直到我死他都没有出现，多狠的心啊，换成你为什么就不一样了？我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待我？我只是倾尽所有爱一个人而已，我没错！错的是你们！我好恨！好恨啊！”

　　“你想怎样？啊！痛……好痛……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放我出去！你快停下来……”

　　“李李！醒醒！”

　　“李李！你听得见吗？快醒过来！我让你醒过来！”

　　有人在喊她，李李想回应，却感觉自己整个人已被淹没，黏腻的液体灌进耳鼻，无法呼吸，挣扎不得，恶心又绝望，救……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哈哈哈哈哈哈……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都毁了吧！”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堵到了她嘴巴上，凉凉的，吹动着，空气！李李本能的大口大口深吸着，她能呼吸了！她不用死了！

　　“啊……凭什么！沈谦牧，为什么又是你！我恨你……”

　　李李猛地睁开眼睛，惊魂未定。看着悬在上方的脸，近在咫尺，恍如梦中，急促的呼吸，起伏的胸膛，满是死里逃生后的庆幸不已。

　　还好是个梦。

　　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无语。

　　方正在一旁咳嗽两声，沈谦牧才起身，让开给赶来的牛医生。

　　李李转过脸去看着窗外初升的朝阳，深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新的一天来临了。

　　险死还生，活着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