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己为人[年代]》灯青火冷

30、第 30 章

　　李建功他们吃了饭就回来了。

　　没多大会儿，人少了几个，李建功、李立业、郑英、孙厚朴、方正还在，银山和钱进以及李大声李爱军父子俩都没回来。

　　沈谦牧正站在过道尽头窗户边上远望，手里夹着根烟，没燃。看什么东西不知道，沉寂孤独忧郁的形象倒是抓人眼球。

　　长得好的人干什么都比旁人受待见，沈谦牧自是其中的佼佼者。

　　独李立业是个例外，他一向是见不惯沈谦牧装样的，“嗤”了声转过脸去，懒得看。

　　李建功倒是还好，还问了句：“看啥呢？”好声好气的听得李立业直撇嘴。

　　沈谦牧收了烟，笑着摇了摇头。

　　郑英显然是受用人群，她拎着打包回来的饭菜，适时插进来，殷勤的招呼沈谦牧吃饭，热情大方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请的客呢。

　　沈谦牧道了声谢，他人是真饿了，路上使得那些劲儿，早上那顿早消耗光了。环境简陋，没条件讲究，就在过道边的椅子上吃开来。

　　饿的再狠，沈谦牧的吃饭礼仪也是在线的，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刻在了骨子里，不疾不徐，优雅端庄自是赏心又悦目。

　　郑英站在角落里背对着众人，看得的春心荡漾，眼含秋波，咬着唇只差没冒星星眼了，简直恨不得以身替筷被沈谦牧抓在手里。她自认藏的隐蔽，却落在有些人的眼里。

　　本来嘛，看女婿吃得香，又吃的好看，李建功也是觉得舒心又长脸的。金凤凰落在他家草窝窝里，甭管怎么落的，现在就是属于他家的，没飞走前，别的人可不许打什么歪主意。

　　可这么一瞧，有心人还不少。不行，就像丈母娘说的，人可得给李李守住了！念头估计不好掐，得想想办法把人防着才是。

　　李建功脑子一转，没话找话的说起没回来那几人的事：“你大伯和爱军去置办点东西，难得进回城，捎带的还不少，将就着滑竿，一起就给抬回去了。银山本来就是来县里办事的，难为他帮着出了这么多力，耽搁了不少时间，我让他赶紧去把事给办了，要是办不成，也别急，就让他回医院寻你，你们凑合着住一晚，也有伴，壮壮胆气，明天把事情办好了再回来。”

　　这么安排倒不是有多感激银山，为他着想。李建功当时对银山随口一说，客气话来着，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他想的是，待会儿无论如何得让银山在这呆一晚了，按理李立业他更放心才是，不过考虑着秋收的事实在耽搁不得。哎！原先计划着让沈谦牧和宋金花留下照顾人，自家人没什么好担心的，多好！也没这么多事。也怪他自己，今早他一听方正说郑英她妈是护士，那丫头也懂点护理啥的，脑袋一热，就让她把宋金花给替了，事后有那么一丢丢的后悔，可人都搁那了，他也不好反悔不是，后面这一路李建功越想越不对，现在一看，肠子都要悔青了，你说他们人一走，就留下沈谦牧和郑英这俩，不是他不放心沈谦牧，他知道他这女婿人傲，连他闺女都不太看得上眼，郑英这丫头长得还不如她闺女呢！但该防的还是得防，郑英这丫头片子那点心思，看着都要捅破窗户纸了！比孙厚朴那小子好不到哪去。这要出个啥不好的事，他闺女怕是又得寻死觅活的闹上一场，这谁经得住！哎！话说这丫头以前不这样啊，什么时候的事呢？

　　自家女婿哪都好，就这点不好，太招人了点。闺女这年龄马上就到了，还是得尽快让他们去把证扯了，过了明路，让人安个心也好。

　　李建功心里百转千回，话还在继续：“钱进这小子，说是想去城里转转，跟着银山去了，他不是跟你一样考了学校吗，去年没成，今年看他胸有成竹的，问题应该不大，他老家在东北，离咱这远着呢，这一走啊，估计以后没机会看咯。”说完，看向知青点的三人，感慨道，“你们也是一样，都要飞走了，李家湾就清净咯！”

　　三人互相打量了一眼，正想应和着说两句，李立业插了进来。

　　“爸，你搁那叨叨啥呢！小声点！”怕吵着人，李立业伸长了脖子站窗户外面瞧了瞧，又稀开门支着头往里看了看，不放心的很，“你说我妹咋还没醒？别出啥事啊？”

　　“能出啥事！”李建功无端被打断，思路一下给岔开，回到李李身上，也没空心机那些有的没的，反射性的一巴掌呼李立业头上，也没顾得上大庭广众下面子啥的问题，“不会说话就闭嘴，在医院呢！说话吉利点！”

　　李立业搔搔头，讪讪一笑。

　　都说关心则乱，李建功的担心并不比李立业的少，但他好歹大小是个官，端着个身份，也见过些世面，众人面前表现的没李立业那么急躁罢了。

　　李建功犹豫着：“要不，去找医生来瞧瞧？”

　　孙厚朴自恃懂点医理，站出来安慰道：“孕妇中暑后，要保证足够的睡眠时间，增加身体的抗病能力，这是正常现象。李李可能是太累了吧，李叔不必太过担心。”

　　郑英附和道：“是啊！就吃个饭的功夫，这也没过多长时间。李李这样是得多休息会儿才行呢！您放宽心等着就是。”

　　方正也劝道：“不管怎样，已经在医院里了，还有个牛得很的牛医生，有什么突发状况都能及时处理，我们做好我们的事情，看护好李李，谨防突发状况便是。”

　　孙厚朴的本事李建功是知道些的，就是郑英肯定也比他这个土老帽懂得多，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李建功稍稍放放心，方正的话也在理，他也不是那种听不进别人话的，只是怎么说呢，医院本就不是个让人安心的地方。人没了主意下意识的就想找个依靠，李建功把目光投向了沈谦牧。

　　沈谦牧刚吃完饭，郑英抢着收拾了碗筷，他坦然受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几十年被这么伺候着，习惯了，些许小事而已。可怜郑英的一番热情表现，被当成了服务员。

　　拿手帕擦了嘴，沈谦牧站起身来，慢声道：“牛医生脾气不好，刚走没多久。”

　　李建功一下就明白了女婿话里的意思，莫名的心就安定了。

　　“哦，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

　　沈谦牧“嗯”了一声，让大家都坐下休息会儿，累了大半天，人也不是铁打的，待会还要赶回去，不存点力可不行。

　　坐了有一小时的样子，护士来看了看，牛医生倒是没再出现。

　　李建功心里装着事，坐不住了，起身走动晃悠着去了医院大门口，去等银山。

　　银山可不知道李建功正候着他，也根本没什么要办的正事，就随便找的一借口，他这趟跟来，说是凑热闹也好，热心助人但死鸭子嘴硬也罢，反正他是来了，力也没少出，所以这城也逛的心安理得便是了，就是小了点，没啥看头，但再怎么说也比李家湾好太多。这不，和钱进一起，也不怕晒，两小伙东瞅瞅西瞧瞧的在城里走街串巷，东西只看不买，视线直往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身上落，要不是长得还行，也没啥过度的举动，指不定当流氓给处理了。

　　李建功又等了差不多一小时，李大声和李爱军买完东西都回来了，大包小包，给这个稍的帮那个带的，一堆东西，李建功帮着搬到滑竿上绑好，两人还不见踪影。又等，都要望穿秋水了，银山和钱进的身影才慢悠悠的出现在街的尽头。

　　人还没走近，李建功着急忙慌的嚷嚷上了：“怎么去了这么久？事办完了吗？”

　　钱进心虚的瞥了眼银山，低头没说话。

　　银山神情自若，半点不慌，还劝李建功：“署记，你别急啊！有话咱慢慢说。”

　　李建功憋着口气，瞪了银山一眼，看向钱进：“小钱，你先进去，我这有点事跟银山说。”

　　钱进麻溜儿的走了。

　　人一走，李建功拉着银山走到一处角落，银山一脸疑惑，想不出李建功和他有什么说的，还搞得这么隐秘。

　　李建功扫了圈周围，弄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银山想笑，问道：“署记，发生什么大事了？敌袭？”

　　李建功知道他德性，懒得接话，直接道：“你事没办完。”

　　银山楞了一下，哑然失笑：“署记，就为这？”他手指了指周围，意思是这点小事你不用摆这么个阵势吧。

　　“你事没办完。”李建功重复道，语气更加肯定，别有深意。

　　银山疑惑，顺着李建功的话往下说：“没办完？所以呢？”

　　“所以你要在这住一晚。”

　　银山想了想，回味过来，懂了。

　　“对，就是没办完。”

　　李建功欣慰一笑，拍拍银山的肩膀，赞赏道：“这就对了，你小子很聪明嘛。”

　　银山坏笑道：“署记，您是不放心吧！”

　　李建功脸一板，正色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就像我先前说的，你留下，和小沈做个伴，壮壮胆气，明天把事情办完了再回来。”

　　银山听完一笑，自顾自的说道：“我猜猜，郑英干了啥让您瞧见了？这么不放心。”

　　“你既然知道，就好好给小沈作伴。”李建功既没承认也没否认，马着张脸交代完事情，转身就走了。

　　“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银山突发感慨，盯着李建功的背影，嘀咕一声“老狐狸”，跟着进了医院。

　　大家在病房外聚齐，关心了一下李李的情况，没什么好担忧的，也该回去了，时间不早了，虽说这季节天黑的晚，可毕竟有这么长的路。

　　要回去，谁走谁留的问题就来了。

　　原先计划好的，大家也是认可了的，现在有了银山这个变数，让有些人坐不住了。

　　孙厚朴期期艾艾的说是也有事情要办，要在城里留一晚，还扯上了钱进。

　　钱进后知后觉的，想着医院住一晚也没事，人多还热闹，也说要留下。

　　李建功简直想举双手赞成，留下的人越多越好，还问方正要不要也留下，他想的是反正这些个知青都要考走了，心早不在李家湾了，回去也是消极怠工，还不如留这起点作用呢。

　　方正倒没想留下，可他不放心银山，总觉得他留下是在憋坏水，经人一劝，顺势也就留下了。

　　这下就说定了，知青点的人都留下，就李建功父子和李大声父子四人回去。

　　走之前，李建功和沈谦牧单独说了会话。

　　李建功费劲儿的从腰上解下个布袋子打开，里面尽是各种票和钱，花花绿绿林林总总的还不少。这是今个一大早宋金花拿给他的，说是女婿硬给的，不要都不成，让作为这次进城的花销。女婿拎得清又有这个财力，李建功接了。这一趟下来就吃了个饭，住院交了点钱，花的也多，但相较女婿给的就少了。李建功知道城里待着，哪哪都要钱和票，花销的大头还在后面呢，这不，就想把没用完的又还给沈谦牧。

　　沈谦牧哪会接，给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他也没这习惯。再说，他也不差这点就是了，平京那边虽不待见他，钱财方面却也不吝啬。何况，他还有外公的暗中支援。李建功有这举动，让沈谦牧觉得钱没给错，李家人除了李李，都还行。

　　李建功见沈谦牧怎么都不接，只好又收起来，嘱咐他把李李照顾好，又进病房看了看李李，才离去。

　　夕阳将近，烈日的余威仍在。

　　李建功四人抬着滑竿一步步远去的身影，落在沈谦牧眼里，感慨顿生。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总有些父母是不一样的，李李比他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