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之界》七上

7、第 7 章

　　七相见
　　苏醒再见到李默之那天，阴雨绵绵，天际一片惨淡灰暗，如同他与李默之四目相接那瞬间的心情。他不知缘由，只觉心被揪起来，整个人都不美好。像那天昏暗后巷默默跟在他身后感觉一样——不舒服。
　　李默之从雾蒙蒙雨帘中走近，推开咖啡厅侧门，低头利索地收起黑色雨伞，把伞靠在门口架子上，再抬头正撞上苏醒纠结的目光。虽只一瞬，那年轻的服务生便错开目光，腼腆地低下头。
　　是他……李默之想起之前苏家古宅那个闯入的年轻人。又是他？这个人为什么和他对古宅内气息的感觉一样——诡异而又探寻不出所以。

　　李默之敛住心绪，照常点咖啡，等着带走。许冉儿急匆匆从大厅方向过来，透过玻璃门远远看见李默之修长的身影笔直规矩的站在吧台前，果然还是亲自去买咖啡，一点老板自觉没有。其实李默之只是想闻咖啡店内浓香的咖啡味道，比喝咖啡要好，提神而不苦涩。相比之，他更爱茶，对于咖啡并不喜欢，只是许冉儿喜欢，年轻人都喜欢这个味道。
　　苏醒熟练的把咖啡打包，双手递给李默之，有些结巴道：“谢，谢谢谢李先生。”
　　李默之伸手拿袋子的提手，微微一笑，点下头，礼貌而疏离，并不想与他多交流，这就要走，却是见对方并没有放开咖啡袋子。
　　“那，那个，李先生我想……”苏醒咬住嘴唇，憋不出话。
　　“不必客气，这里也不必多说。”李默之皱眉，眼神微凛，提示苏醒该放手。
　　“哦哦，对不起，李先生，我，我叫苏醒，您，希望您记住我。”苏醒不好意思松开同样握着纸袋的手，指尖并非有意碰到李默之手背，只短暂而无意的碰触，像瞬间的触电，打的人一激灵，而两人都够深沉，没有惊出声，没有动，只是一人忽觉心底冰冷，一人顿感刺骨之痛，转瞬即逝。

　　然而……
　　“嗯。”李默之瞅着苏醒，又点下头，转身拿伞，对那瞬间没有丝毫反应。同样苏醒脸上只有单纯与羞涩，同样没有异常。
　　两人表现如常，完美的让对方没有察觉。
　　李默之看见许冉儿在这边玻璃门外等他。
　　“先生，那个？”许冉儿接过李默之手里咖啡袋子，知道这多半是给自己买的，心里高兴，但刚看到店里面好像说了什么，不明情况，怕青青这个小弟出什么乱子。
　　“没什么。”李默之心中疑惑，面上微笑，温暖而舒适。
　　苏醒望着李默之背影，握紧手，指尖触到手心的温度，用力攥紧，心道，他难道没有感到异样？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为什么会这么……冷……那瞬间……是哪里……

　　李默之为自己泡上云茶，轻轻闻了闻，许冉儿敲门进来，面色凝重，“我昨夜去老宅找过之前资料，关于方家的信息也都看过一遍，还是没有线索。”她拧着眉头，“他们在建国后的几年凭空消失，现在又出来作祟，真该死。”
　　李默之对她的话并没有回应，他端着茶杯吹吹热气，“许升在国外太久，让他回来。”
　　许冉儿点头，又不解，忍不住问道：“方家死灰复燃，终究还是不死心，先生要不还是……”

　　李默之随着许冉儿的话抬起头，望像她，隔着茶水升腾的氤氲雾气，许冉儿被那双敛住水色天光定定望来的眼睛怔住，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她低下头，不明白也不敢再看。
　　李默之放下茶杯，手指在杯沿擦过，热气蒸得指尖痒痒的，他收手，握成拳放下，“有些事终究该有个了结。”

　　方家，他曾经放过一马，曾经刻意躲避过，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终究是太贪婪，不懂放手，不懂珍惜。
　　许冉儿轻声退出办公室，关上门。李默之低头看握拳的手，良久，抬起胳膊迎着窗外阳光，展开手掌，光线穿过指缝，透过掌心，殷红血色充盈而真实，他能感受到血液于深处的涌动，能听到汩汩流淌的声音。忽地眼前闪过一个人影立于一片苍白荒芜天地之间，再眨眼顿感胸口刺痛，他指间用力使劲按住要蹦跳而出的心，这个痛，和方才一样刺骨，接二连三是因为什么？除了梦里……现实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会和他有关？苏醒……

　　苏醒连打两个喷嚏，摇摇头，接到店里电话，青青说不能接他下班，还不忘催促他买个手机，苏醒觉得喷嚏一定是应了这个电话。
　　一天无事，他也没有更好的机会再见李默之，盘算下步计划，不知不觉晃到下班，图书管已下班关门。苏醒索然无味，想到李默之平时还会来买咖啡，便央求店长留下研究研究咖啡磨制，尽管他对咖啡并不感兴趣。

　　华灯初上，空旷的大楼，只留一隅灯光暖黄，李默之关上办公室门，正欲回后院住处，瞥到楼下大厅的光亮。
　　莫名地好奇，促使他走过去，隔着玻璃门，苏醒一手抱臂，一手拖着下巴，正俯身盯着案台，玻璃镜框下的眼睛忽闪两下，看似在思考，而且及其严肃认真。
　　李默之停下脚步，望着这个身影，光影下未察觉的人拾起案台上的杯子凑到嘴边品尝，或是味道不如意，他抿嘴，看着杯子蹙起眉头，再去试下一个味道，如是试过几个，都不满意，最后这杯更是吐着舌头，连连摇头。

　　他是谁呢？是谁呢？那每一个动作，细微表情，李默之都没有放过，就是想想起什么，可是越想越空白，记忆里没有这么一个人，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与之相似的人，那为什么潜意识里总有一个执意，不要去接近，不要去理会，而自己偏偏又总是想去靠近……
　　这是一种分裂的纠结……
　　苏醒放下最后一杯，转过身，就迎上门外李默之茫然的目光，只是一瞬，那眼里已然平静如常。
　　苏醒心里欢快，面上慌乱，忙擦擦手，绕过案台给李默之开门。
　　李默之早已调回思绪，面露微笑，随着他开门，走进屋，满屋浓郁的咖啡香味，“这么晚没下班？”
　　苏醒看眼桌上好几个杯子，不好意思摸着头笑道：“嗯，我想研究下不同品类咖啡的味道。”
　　李默之随他目光看到桌上，鼓励地问道：“有成果？”
　　苏醒摇头，憨笑，“李先生，这个咖啡，真那么好喝？”
　　李默之也笑道，“你不喜欢？”
　　苏醒撇下嘴，实话实说，“太苦。”又想到李默之喜欢，忙道：“先生喜欢，我就好好学。”
　　“我不喜欢。”李默之平静地说。
　　“啊……” 那你还买。
　　“你磨一杯来尝尝。”李默之自顾自说，自顾自坐到案台前。
　　……苏醒莫名其妙，却只能照做。

　　于是，小小空间，一人靠坐桌前，一人背对制作，一时间，有些安静，有些微妙，两人都未说话，只有手动磨碾咖啡豆的细碎声响。
　　苏醒本是有些享受这片刻相处感觉，蓦地手上动作一顿，眼帘微阖，侧耳静心——楼上，有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说

　　就是这么两个人的事，很久以前就想过，现在慢慢回忆，慢慢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