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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婚后甜蜜 ...

  •   乾清宫惯为历代皇帝理政之所,不过自太上皇退位迁宫之后,中心便转到了文安宫。启祥帝在的乾清宫成了幌子。

      钟泽元继位后,从重华宫搬至乾清宫,为离着坤宁宫近便不另设他处,仍在东梢间做日常批阅奏章、召见大臣之所。

      虽说着这几日清闲些,可奏章一沓沓堆在御案上,看着仍叫人触目心惊。那一本本寸许厚的折子整整齐齐围了一个“院墙”出来,把伏在案上的皇帝包了个严严实实。

      “皇上,太皇太后身边秦衡过来请安。”秦理低眉敛目换了一杯茶,低声禀道。

      钟泽元轻轻舒了口气,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指着东边一摞道:“这些是内阁昨日送过来的,两广、两浙并山东年景的折子,朕已经批完了,你送过去叫张瑛办了。”

      秦理忙垂头应是。
      钟泽元又摊开一本锦缎封皮的请安折子,随手批了几句朕安,才道:“叫进来罢。”

      赵平垂首,躬身退出殿外,传秦衡进内。

      “奴婢给皇上请安,陛下安康。”秦衡一张老脸上满是笑容,步伐敏捷地进内跪地便先请了安,丝毫不像一个六十余岁的老头。

      “伴伴怎么过来了?”钟泽元头也没抬,随口吩咐叫起,手上紧着批了几本奏章才道,“可是皇祖母有什么话说。”

      秦衡满面堆笑,连声道:“并没有什么话。不过是今日晨间皇后娘娘过去给老娘娘请安,说起昨日皇上觉着这程子脾胃犯腻,老娘娘便想起她那里还有当年苏州知府进来的荷叶茶,特遣奴婢送来给您。”

      秦理忙过去接了托盘,秦衡赔笑躬身道:“老娘娘还说了,这荷叶茶也不是什么新鲜的,原是去年三月里苏州知府进的嫩尖儿。往年这个时节都来了,只今年不知为何却没送来,只好先拿了这个来。请万岁爷别嫌弃。”

      钟泽元手中笔一顿,似笑非笑地抬起了头,“皇祖母这话倒叫朕无地自容了。”

      秦衡猝不及防跟钟泽元直愣愣对视上,慌得忙低下头,又赔笑道:“老娘娘也不过这么一说罢了。”

      钟泽元淡淡嗯了一声,重拿起了笔拽过折子来,“可还有什么别的话?”

      秦衡连连躬身,“没了,就是这些。这几年您又是给太后娘娘修塔,又是亲请大师进宫讲经的,谁听了不赞万岁您一声纯孝?老娘娘挂念着您呢。”

      他絮絮说了几句赞钟泽元孝顺的车轱辘话,方慢慢退了下去。秦理示意赵平过去送几步,自己却默不作声地站到了钟泽元身侧等吩咐。

      果然,秦衡才出去不久,钟泽元便淡淡问道:“苏州知府今年没进时物?”秦理早知有此一问,忙道:“还不到每年进上的时节,不过再有十来日进鲜的船应当便到了。倒是这回奴婢们下去办事,高喜回来时给皇后娘娘从家乡带了孝敬。”

      “荷叶茶?”钟泽元心内早知如此,却还是问了一句。

      “正是。”秦理苦笑着应是,又道,“旁的东西,都奉了太皇太后并太后两位老娘娘各一份,还都比给皇后娘娘的按例多些。只那时节便是江南和暖,有嫩荷叶的也不多。高喜拢共得了这么小半斤的茶叶,想着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为的是个家里念想,便自个儿拿了主意都进了皇后娘娘了。”

      “万岁,这事儿是高喜办得不妥,奴婢替这小子请罪。”

      “行了,这会子伴伴说这个,朕还不知道你?”钟泽元瞥了他一眼,虽秦理说是替高喜请罪,可话里话外都是开脱,“本也怪不得高喜,进上的东西偶有不同,大褶儿上不错,从来例子也不少。”

      “皇祖母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发作罢了。”

      秦理自然不敢接口说太皇太后什么,只喏喏道:“老娘娘原是很能体贴下人的。”

      钟泽元略一忖,便冷声道:“叫赵鳞。”秦理早有预备,躬身一礼,不多时便传了赵鳞进来。

      赵鳞仍是在懿仁宫当副总管,钟泽元并没挪动他。太皇太后看得开,知道打发了赵鳞,钟泽元也会派别人过去,且只会更隐秘,便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管这个。

      两人对这个眼线的存在心照不宣,太皇太后知道钟泽元会从赵鳞那里得知自己的行踪,钟泽元也能从赵鳞那里知道太皇太后不便直说的意思。

      “皇祖母这几日都在做什么?”钟泽元从书案后起身,松了松腰背,在殿中走了几步。

      赵鳞忙起身跟上,恭声回道:“禀万岁爷,也没什么别的。不过是养花种草,见太妃们请安之余也看看字画,听听念书之类。”

      “不过……”赵鳞微微一顿,“那日万岁送了皇后娘娘一幅画,底下宫人们很是议论了几日,听说有几个小宫女闲话时,老娘娘听见了,叫进去问了几句。”

      钟泽元脚下一停,已然挑高了眉毛,“哦?”

      赵鳞赶紧顿住,“却也没说多大会子,刘姑姑很快便打发她们出来了,还赏了衣裳料子。”

      钟泽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却没抓着不放,反而道:“皇祖母近日看的什么书?”
      “奴婢进去伺候时,老娘娘看的是荀子《性恶》一篇。”赵鳞禀道,“已快看完了。”

      “性恶……”钟泽元略一忖,唇边已然便成了冷笑,“性恶么——”

      他缓缓道:“尧问于舜曰:‘人情何如?’舜对曰:‘人情甚不美,又何问焉!妻子具而孝衰于亲,嗜欲得而言衰于友,爵禄盈而忠衰于君’——你还说没什么?”

      赵鳞咀嚼着那句“妻子具而孝衰于亲”,愈想愈心惊,后背冷汗频频直冒,太皇太后这是借自己的口表示对皇上不满啊!赵鳞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万岁!奴婢、奴婢确实不明白这些……”

      钟泽元踢了他肩头一脚,“起来,知道你不懂这些——除了送画那日,可还有别的什么?”

      赵鳞赶紧回道:“没了,再都跟往日一样。”

      钟泽元点点头,“行了,下去罢——过几日休沐,许你去见见李升,家人团圆。问起来就说朕说的,不是结交大臣。”
      赵鳞大松一口气,又忙磕头谢恩,“是,谢万岁。”见钟泽元再无话,他方小心着慢慢退了下去。

      “伴伴,你说皇祖母这话是在点朕不孝么?”钟泽元碾着脚下金砖,凉声问秦理道。

      秦理哪儿敢回这话!忙赔小心笑道:“哪儿能呢。您这几年给太皇太后修佛塔,请高僧讲经,逢生辰节日,也想着尽孝,适才秦衡都说,外头朝臣百姓,谁不说万岁纯孝呢。”

      钟泽元冷冰冰一笑,“那就是在说朕给承恩公林家恩宠太过——‘爵禄盈而忠衰于君’。是这个意思么?”

      秦理更不敢说话了。

      钟泽元也没指着他说甚么,“回去——不,去坤宁宫,朕去看看皇后。”他本想接着批折子去,可转念又改了主意,先去看看黛玉。太皇太后连自己这里都来酸几句了,玉儿今日过去请安岂不更受排揎委屈!

      秦理也惯了皇帝时不时便要寻个空当儿过去看皇后的,此时听见吩咐,各色都是预备好了的,忙召齐了人,随着钟泽元从乾清宫内穿堂径往坤宁宫去。

      “还是听朕的,不然如今来找你,也不得这样便宜了。”钟泽元在黛玉身边坐了,也不提太皇太后的话,先隔着黛玉从炕桌上取了一块点心,自己尝一口又往黛玉嘴里塞,“这个味儿还不错,不甚甜腻。”

      黛玉笑着推他一把,“现放着那边不坐,非要到人家这里挤来——唔……”她被点心塞了一嘴,忙自己伸手接住了,尝了一口却微微皱起了眉,“有股子腥气。”

      “有么?”钟泽元忙拿回来自己闻了闻,又掰了一块儿尝了尝,“朕没尝着有腥味儿——你若是不爱这个,方才赵平送来的春笋,晚间叫他们做了给你清清口。”

      黛玉笑着点了头,“许是天渐渐热起来,这些日子总不大想吃东西。”

      “什么话。”钟泽元点她额头一下,“这才几月,你就不思饮食了?离暑热还远得很。不然叫太医来瞧瞧,别是有恙……赵平!”

      赵平忙一溜烟儿从外室进来,躬身笑道:“奴婢听见了,已遣了人去请太医了。”

      黛玉阻拦不及,他已经小跑着出了门去,只得回过头来嗔道:“又找太医!回头皇祖母听见了少不得问几句,倒觉得好似是我娇气似的。”

      钟泽元浑不在意地揽住了她,“这有什么娇气的,朕每年那么多俸禄养着太医院那一帮子,不就是为了瞧病的,不然白放着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他这才低声问道:“倒是皇祖母可是说你什么了?”他也不欲同黛玉说前头那些事,恐她听了心内烦闷,不光朝臣们说,现下连太皇太后也说这些了。

      “你跟朕说,回头朕去提点她几句——不必很拿她当一回事,朕跟她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说甚么祖孙之情,那是没有的。”

      黛玉握住了他的手,心不在焉,答非所问,“也没什么——前儿去给皇祖母请安,她说起该给水溶指一个正妃了,水溶这些年姬妾不少,却无所出,还是该有一个正妃管束。又拿了几个淑女名选,邀我参度。”

      “我看了,倒也都是好人家女孩儿,就是不知水溶自个儿愿不愿意,索性也就没说,只说都不错……”

      黛玉只是说件小事,钟泽元却立刻察觉到她心里真正是在为什么不高兴了,忍不住伸出胳膊撑直了身子,挑眉道:“皇祖母又在刺你未有身孕的事儿了?!”

      “说是说了的……”黛玉叹了口气,扭头靠在了他的怀里,自己垂着眼嘟哝道,“这也都三年多了,怎么、怎么……你后宫中唯我一人,又始终无所出,皇祖母毕竟是太皇太后,该当为皇室绵延子嗣考虑的。”

      钟泽元一捶桌子,冷笑道:“李家败落,她视水溶为李家唯一希冀,婚事上焉能叫你掌眼去,你我夫妻一体,那不是默认了按朕的意思来么。醉翁之意不在酒,给水溶指婚是假,借机想给后宫添人才是真的罢。”

      黛玉并未反驳,只是闷闷的,“我也知道我这样不好,可即便如此,总也还是不愿你我之间再插入旁人。”她抬头眼中已含了泪花儿,“元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即便我……你还肯么?”

      钟泽元心疼得不得了,紧紧抱住了她,连声宽慰道:“这是什么话,朕自然是肯的。君无戏言,朕当着列祖列宗起过誓的,此生唯有玉儿一人。再说了,你也不必这样忧心,咱们还年轻呢,你不过二十,还有大把的日子,现下忧心子嗣实在是早了些。”

      “即便真是无子又如何,历历几千载,没有子嗣的皇帝也不在少数,难道就不能效法仁宗,从宗室过继,自小儿养在你膝下,便也同亲生的没什么分别……”

      如此好一番劝慰,黛玉方渐渐止住了哭声,自己又觉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这阵子我也不知怎么了,心里总是闷闷的,说不上来为了什么,心绪便起伏不定,常有烦思。”

      钟泽元有些不安,他想起了当初登基,铤铤说再无任务要先一步走之时提到一句,黛玉投生原是为了还泪。弄得钟泽元见着黛玉哭时便慌慌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快便对树大根深的四王八公下手,直把贾府一干人等下了狱他时不时心内还是不静。

      好在这几年,两人相携相伴,黛玉少有洒泪,他才好些,如今听见这一句笑容便有些勉强,担忧道:“宫内有什么让你烦心的了?还是底下人办事不经心,总要有个缘由。不然好端端的,玉儿怎么泪多起来了?”

      黛玉正欲作答,便听外头雪鸮禀道:“娘娘,张院正来了。”

      “叫他进来。”钟泽元忙松开黛玉坐到了对面,一壁叫太医进内,一壁宽慰道,“或者是换季的缘故,心绪起伏也是有的,还是让太医看看方好。”

      黛玉不知就里,但左右太医都来了,“元哥哥说的也是。”

      张太医垂首进内,先给钟泽元请了安,方请黛玉把手放到脉枕,雪鸮忙搭了黄缎子上去。张太医告声罪,才在小杌子上坐了,闭着眼细细摸脉。

      “张诚,皇后如何了?”钟泽元见他久不说话,心中起疑,追问了一句,“可有什么不妥?”

      张诚却是恭恭敬敬起身,转头跪了下去,抬头已是满面喜色。

      恰在此时,外头喘吁吁冲进来一个人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跟张太医两人异口同声喜气洋洋高声贺道:“大喜!皇上大喜,娘娘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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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婚后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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