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阿七 二卷（蓬莱归墟）》罗夏

2、创世五神

　　阎七的小舟已在海上航行了三日。虽说归墟在渤海之东几亿万里，但以他二人的法力，就是从天庭直接瞬移到归墟也不在话下。借由众仙先行前往归墟设置结界的当口，昊天本想留阎七在天庭待上几日，可阎七半点也没有卖他这个面子，而是在接旨之后即刻动身，来到了齐鲁沿海之地。
　　“我先去探探情况，也好从长计议。”见昊天贼心不死，阎七又道，“渤海湾已受妖兽残害十七年有余，要我说，这是你玉帝失职。”
　　除了阎七，没有人敢直指玉帝的过错。也只有阎七，玉帝才放任他直指自己的过错。阎七之于玉帝张昊天，终究是特别的。特别到归墟此行，他绝不该来，却仍是瞒天过海地来了，只因再无法忍受那人在自己视线之外再受伤害。
　　这几年，齐鲁沿海妖兽横行，尤其渤海湾境内连年海难，苍生叫苦不迭。当地土地公奏章不断，玉帝也派过几次天兵降妖，奈何妖兽数量众多，收效甚微。去除妖的天兵回来禀告都很无奈，妖兽出自归墟，非他们力所能及。待问及讨伐归墟的合适人选，众仙却又嗫嚅不已。只有太上老君老成持重，先以夜观天象测得东方异动恐大祸将至，随后谏言玉帝，地府阎罗王或是唯一人选。
　　其实昊天又怎不晓得非阎七不可，只是他不愿那人身入险境，便一拖再拖，撑了十余年才召见阎七。这也是众仙不敢言明的原因，谁都知道阎罗王是玉帝的逆鳞。在这之前，昊天曾提过另一个人选，这人法力无边，三界无人能出其右。此言一出众仙惶恐，跪了一地，“陛下万万不可，您乃三界之主万金之躯，区区归墟妖兽何须您亲自出马。”张昊天自然也是说说而已，弃天界不顾去收拾归墟那个烂摊子，他再偏袒阎七也还没到那个地步。
　　归墟是何地，竟令众仙如此忌惮，又非玉帝或阎罗王亲临才可平息霍乱。此事还得从千万年前的灭世大劫说起。
　　灭世前并未分三界，唯有天界。其后仙人阵营分割触发灭世大劫，交战一千余年，战况惨烈，至休战之时仅余五神，便是后世尊称为创世五神的玉皇大帝张昊天、地府阎罗王阎七、归墟墟主薛北以及两位法号为无心无道的天尊。灭世大劫落幕，五神增设人界和地府，自此天、地、人三界分立。张昊天法力最高，能力最强，掌管天庭，无心无道二神辅佐之。阎七自荐分辖地府，统领一众牛鬼蛇神、怨灵恶鬼。薛北前往人界开疆拓土、教化凡人。三界泾渭分明又各自为限。仙不仁，贬为人，人不义，罚入狱。鬼魂刑满归善后可再世为人，人中翘楚得道成仙。如此循环往复，维持三界平衡。
　　多年后，三界局势渐稳，天官各司其职，地府赏罚严明，人界众生芸芸。两位佐世之神隐退，不得其踪。阎七坐镇地府，压制三界至暗至恶。人界发展蔚为壮观，人数激增，部落、国家相继出现，渐显自治自理之势。薛北乐享其成，只可惜他与张昊天素来不和，无心无道两位故友又行迹无踪，便辗转归墟，入溟海蓬莱，立于三界之外。
　　归墟之主乃是创世五神之一的薛北，没有哪个后世凡仙活得不耐烦了要去他的地盘上找麻烦。同为创世五神的阎七就不一样了，他与薛北曾是故交，又共经灭世大劫。天界不可一日无主，玉帝断然不能舍本逐末，一番计较下来，归墟之行非阎七不可。
　　可这帮仙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阎七虽同为创世五神，法力却是最末，远不及薛北。薛北的法力仅次于张昊天，若阎七真与他交手，十有九输。然此，阎七接旨时却连眉头也未曾抬起。他不提，昊天却不能不在意，便有了这出分身随行的好戏。
　　阎七的小舟虽只在海上行进了三日，而他下凡实则十日有余。前几日他只在海边搜寻亡魂，干着自己灵魂摆渡的老本行。正是从罹难者的口中，同行的张昊天才真切感受到人界离合悲欢、苍生不易。阎七所言不虚，这场妖兽肆虐的霍乱惨剧，是他玉帝失职。
　　可一次失职换来与阎七独处的机会，似乎也还不错。此念甫现，昊天自己都吓了一跳。罪过啊，以黎民苍生之难换取个人私利，这可使不得。
　　他有些心虚地看向阎七。那人单薄的身子立于船头，轻飘飘的竟有些绰约不清。
　　“穿过这片云海，便是归墟了。”阎七轻描淡写。
　　昊天尚且反应过来，心中长舒一口气。原来只是雾锁烟迷，并非那人倏然不见。这么多年，阎七在天界总是白发白衣，将自己融入迷离的烟云中，叫人寻不见踪影。
　　“阿七。”昊天轻声唤他。
　　阎七淡淡回眸，漆黑的眼瞳闪着星辰的微光。他微微蹙眉，薄唇轻启，“怎么？”
　　昊天语重心长：“归墟此行，万事小心。虽说当年你与薛北交情甚笃，可一千年前忘川巨变齐溟魂泯，他对你，恐怕也是记恨的。”齐溟乃是龙伯国巨人，生性恣意放荡不羁，薛北与他乃至交好友。所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万七千年前，齐溟在归墟犯下重罪被迫流放西夷，其后郁郁而终化为怨灵，滞留忘川。一千年前魔樽出世噬尽忘川亡魂，齐溟便是其中之一。
　　阎七闻言长叹，心中无奈，张昊天对自己总是操心过度。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嘛。”
　　不待昊天将这话温存，阎七一瓢冷水又泼了过来：“要说记恨，他最恨的人应当是你。”
　　昊天苦笑：“是啊，创世之初他就对我出任玉帝颇有微词，若非无心无道出面调解，非打起来不可。”
　　阎七摇了摇头：“无心无道的面子他还是给的。再且他只是心高气傲，并非不明事理，否则也不会揽下教化人界传道授业的大任。你真正得罪他不也是因为齐溟么，当年齐溟年少无知，钓走六只大鳌，致使岱舆员峤两座仙山流到最北边，沉入了大海。当时大发脾气，流放齐溟，降罪龙伯国的人可是你。”
　　“你毁了齐溟一生，而我弄丢了他的魂，薛北记恨我们也在情理之中。”阎七怅然，“只一个齐溟，竟令你我三人的关系恶劣到今日这副局面。这次我们既要解决妖兽作乱，更要找到薛北与他好好谈谈。这么多年，他孑然独守归墟，终究是你我亏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