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阿七 二卷（蓬莱归墟）》罗夏

3、溟海腥风

　　小舟还未驶出云海，便已传来众水汇聚流入无底归墟的奔泻声。涛声阵阵入耳，如万马奔腾，叫人心生澎湃。无底之谷，吞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而无外泄，是为归墟。
　　撇开涛声，阎七却察觉到一丝异样，“昊天，你仔细闻闻，这是什么味道？”
　　张昊天凝神细品，惊道：“这是……溟海的腥味。溟海远在蓬莱，蓬莱无风，气味不可能飘来这里。”
　　“可这的确是溟海的味道。”说着阎七的脸色暗了下来，“短短一千年余年，发生如此变故，看来归墟不只是妖兽异变这般简单。”
　　短短两句话的功夫，已有四只翼兽掠过两人头顶。这还只是飞禽，水中不知还有多少从归墟跑出的怪物，正以兽性直觉前往人界残害苍生。
　　二人心头笼上一层阴影。小舟越靠近归墟，溟海腥风的气味便越强烈，凝重得令人窒息。
　　待云雾散去，视野明晰，归墟终于出现在阎七和昊天面前。
　　只见海平面倏然消失，湛水化作飞瀑，汇入一个巨大的深渊，浪涛轰鸣，震耳欲聋。按理说，这般水泻，当是云蒸霞蔚、幻美如梦，可如今望去，却是一片污黑，腥涩渗骨，异常阴冷。
　　这番景象，自然是溟海。溟海不比寻常云海，云雾只会叫人难以视物、迷失方向，可众仙法力高强，五官比凡人敏锐得多，又有法宝仙器护驾，穿越归墟云海去往三座仙山并非难事。然溟海就凶险得多了，本就漆黑一片，又有无边腥风助阵，急流杂乱无序，哪怕是仙人，置身其中，也会被黑潮冲击得迷失方向，往往连法宝仙器都遗失在突如其来的晕眩中。
　　阎七不免替率先来到归墟设置结界的众仙捏了一把汗，他们怕是从未见识过溟海黑潮的威力，不知如今境遇如何。不过在看到不远处的何仙姑和吕洞宾时，阎七便知晓自己的担忧着实多余了。
　　何仙姑和吕洞宾都是八仙之一，极通水性。两人身处溟海外围，前者立于荷花之上，后者脚抵仙剑，虽不如阎七的小舟这般稳当，轻颤不倒却也是绰绰有余了。
　　一眼望去，何仙姑美丽灵秀、群袂翩翩，吕洞宾俊秀儒雅、白衣胜雪，真真有几分郎才女貌的韵味。
　　二人在此等候多时，当即上前施礼。阎七也没浪费口舌，邀二人上舟后便出发，御舟驶入黑色溟海之中。
　　何仙姑二人起初以为阎七之所以能御舟来到归墟，是因为阎罗王法力高强，因而上舟后仍是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注意便被急流冲倒摔下船。可驶出一段距离后，却发现阎七根本没用法力，因为哪怕是他二人，在这小舟上竟也如履平地。这里可是溟海啊。
　　看出他二人心中疑惑，阎七解释道：“这小舟，唤做冥，来自忘川。”
　　何仙姑与吕洞宾相觑一眼，恍然大悟。三界其实有两处众水汇聚之地，一处是归墟，另一处便是忘川。归墟汇人界江河湖海九州之水，而忘川更是汇地府至浊至暗怨灵恶鬼之流。这小舟既能载于忘川，那穿行这幽幽溟海便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闻此，二人终于收起那十二分的小心，放下先前对溟海的战战兢兢。
　　见二人稳下心绪，阎七问道：“巨灵神他们，是否已穿过溟海前往仙山布置结界？”
　　何仙姑点了点头，脸上却难掩不安。吕洞宾沉声道：“瀛洲、方壶、蓬莱三座仙山已经被妖兽占领了。幸而有这片溟海，跑出来的个别妖兽顶多算是误打误撞，里面才是真正的地狱。”说完忽而想起身边这位乃是地府阎王，在他面前说地狱难免有班门弄虎之嫌。不过阎七倒是对此不甚在意，他沉吟道：“妖兽的数量竟已多到能从无边溟海溢出，你们此番入境，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此前一直听闻阎罗王性格冷血、不食三界烟火，如今从他嘴里说出这番话，竟叫二人有些受宠若惊。吕洞宾承下阎七的好意，接着道：“本来我们就出师不利，一入归墟便遭遇溟海异象，幸而有太上老君给的仙丹……”
　　一听到这昊天就不乐意了，骂道：“这老古董，溟海异象这样的事都敢瞒着我。”入墟之前他便匿了身形气息，而今除了阎七，谁也不知道玉帝也在这条小舟上。
　　阎七一面听着吕洞宾的阐述，一面传音数落昊天小人之心：“若不是他事先有所准备，你的众位爱卿怕是连三座仙山的边都摸不着。”
　　与阎七的一心二用相比，昊天此刻更忙，天庭的分身正在凌霄殿内接见南海观音，如今的分身也是一心三用，施展隐身术，对阎七发牢骚，以及听吕洞宾述明归墟此前境况。此刻吕洞宾正说到众仙借仙丹之力好不容易过了溟海，下一秒映入眼帘的便是漫天飞舞的翼兽和炸成一锅的海怪，遮天蔽日，滚水闹海，乱作一团。妖兽生性凶恶好战，甫见外物入侵，当即朝众仙扑来，与天兵天将们杀得昏天地暗。七日过去，妖兽死的死，伤的伤，尸骸满布，染成一片血海。可它们数量众多，杀死一个来一双，砍下一双来一打，源源不断。用吕洞宾的话说，归墟现在哪还是什么众水汇聚之地，简直就是个兽窟。更糟糕的是，妖兽的数量有增无减，众仙却已伤残过半，损失惨重。
　　阎七想了想，问道：“可你们仍未撤退，莫不是已有对敌之策？”
　　吕洞宾回道：“天蓬已前往西天请示如来佛主，邀斗战胜佛相助。王母娘娘也派出了九天玄女。待两位战神赶到，或能一战。届时我等再布置结界，让您和陛下无后顾之忧。”
　　孙悟空和玄鸟，这两位大神虽然性格恶劣，但战力确实无可比拟。昊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他的这帮下属也还不算太饭桶，逼到绝路连这两位都敢招惹。真能请动他二人助阵，妖兽应当就不成问题了。
　　阎七却不这么想，一来归墟与西天相距甚远，哪怕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到这里也还需要些时日；二来孙猴子和玄鸟的打法他是见识过的，等他俩闹腾完再布置结界，不知又要耽误多少时辰。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有没有别的法子对付妖兽还得进去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