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阿七 二卷（蓬莱归墟）》罗夏

10、不死朱雀

　　阎七的一番叙述让归墟霍乱的真相浮出水面。一千零一十七年前，齐溟魂泯，薛北难以承受，便设置时空幻阵做出幻境，回到一千七百万年前去找齐溟了。薛北离开后，现实中的归墟无人看管，千年后灵兽化妖、草木成精，肆虐归墟甚至为祸人界。
　　阎七与昊天此行的目的就在于解决这场霍乱。在归墟外围与妖兽开战终归治标不治本，要彻底断绝这场骚乱，还得釜底抽薪，去幻境里找到薛北，让他自己回来收拾残局。
　　问题来了，外人要如何进入薛北的幻境？
　　说简单也简单，薛北的幻境用的是合阵，瀛洲、方壶、蓬莱各有一处阵法，找到其中一处破除阵眼，即可开启幻境之门。现下而言，玉醴泉阵便是首选。然而要破这玉醴泉阵又谈何容易。阵眼倒是好找，山顶泉眼处便是。但论及破阵，就麻烦了。需从泉眼处阻断泉水，待余水流尽汇入无底归墟，才有撼动阵眼的可能。
　　至此，阎七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庆幸昊天派来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位上仙。如果是别的什么泉阵还好，偏偏玉醴泉阵，除了此刻身在幻境之中的薛北，便只有身为阎罗王的他能破阵了。
　　玉醴泉全部流尽需七日，这七日内，不得有一滴泉水流入归墟。然而归墟乃众水汇聚之处，无论把泉水迁至天界、人界任何地方，亦会回流归墟。唯有将泉水连通至另一处无底之谷，也就是地府忘川，才能保证破阵计划的实施。开启地府忘川的权限，自然在阎七一人手里。
　　阎七将破阵计划道与昊天，由他阻断泉水，连通忘川，七日后昊天再从干涸的泉眼处一击破阵。
　　昊天对分工倒没什么异议，只是想到阎七现在仅有三分之一的法力可用，又要源源不断地损耗七日，着实有些心疼。“要不，我用分身替你分担一部分法力？”
　　阎七睨了他一眼，无声拒绝。昊天只得笑笑：“当我没说。”
　　两人商量破除玉醴泉阵时并未顾忌朱儿，而朱儿也只是在一旁懵懵懂懂地听着。临去山顶前，阎七问了一句：“朱儿，我们要去幻境里找薛北，你要一起来吗？”
　　朱儿半晌无言，直至阎七和昊天走出二十步开外，才忽然开口：“我不去。”
　　阎七：“好，你留在这里等我们。”
　　“不，你们也不许去！”
　　阎七二人脚步一滞。朱儿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却又不似在开玩笑。
　　阎七用往常哄小玉的口气问道：“为何？”
　　朱儿理直气壮：“薛北说了让我在这里等他。他叫我等他，这就说明他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不去找他，你们也不能去坏他的事。”她若有所悟，“我知道了，薛北让我留在青玉膏山，就是为了拦住像你们这样的人。”
　　“我不会让你们进去的！”
　　一番豪言把阎七二人惊得不轻。
　　张昊天显然无法理解这样的逻辑，他也没打算把朱儿放在眼里，“小丫头，你觉得就凭你，能阻止得了我们？”
　　“不试试怎么知道。”
　　张昊天叹了口气，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这么好的耐性去对待除了阎七以外的人：“张昊天和阎七这两个名字你或许不了解，玉帝和阎王你该是听过的。”言下之意，别不自量力。
　　朱儿却道：“那又如何，我不见得会输给你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开打吧。
　　阎七撤到一旁，给张昊天让出位置。有张昊天在的场合，极少有他出手的机会。那人法力无边，不用也是浪费。再者阎七的对战方式是打出冥气吞噬寿命，他并不想让朱儿付出这样的代价。
　　原以为对付朱儿不过是弹指间的事儿，没想到只一个来回，阎七顿觉不妙。张昊天向来先下手为强，一招出手打得敌人毫无还手之力。这一次也不例外，他掌中聚气，挥出雷霆万钧之力，直逼朱儿而去。朱儿现身在青玉膏山，张昊天自不会怜香惜玉，把她当做凡人对待，这一掌轰下去，饶是三千年道行的仙人也抵挡不住。而朱儿非但接下了这一掌，还毫发无损。只见她遽然离地，霎时周身浴火，将张昊天挥来的掌风焠尽。
　　张昊天心下一惊，只道自己低估了敌人。又待出手，朱儿却先她一步，击出数道烈焰，如离弦箭火划破长空，飕飕刺来。
　　见状，张昊天当即掌风化盾。这一招他极尽奢侈，用了三成法力。一来是因为阎七在他身后，他得护人周全。二来他已充分见识到朱儿的实力，再留有余地就说不过去了，盾击化守为攻，不出意外能将箭火反噬朱儿。
　　不料如此保守的打法，非但没能造成反弹效果，还被几支箭火破了盾。张昊天堪堪避过，还是烧灼了两处衣角。身后的阎七也没有坐以待毙，他早就撤了，并未殃及。对此张昊天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未伤及那人他理当欣喜，可他避得如此潇洒，说明并没有完全信任自己吧。
　　张昊天心神微乱，阎七在一旁喝道：“想什么呢，看前面！”第二波箭火竟已至身前，眼看就要把张昊天穿刺成筛。张昊天一个闪现便到了朱儿头顶，掌风从天而降，碾碎万物。这一次他使出了全力，朱儿也从猎猎掌风中察觉到了此招的威力，没有强接，而是以火助力，避开一击。
　　张昊天并不撤掌，轰得整座青玉膏山地动山摇，泉流冲天。泉水铺天盖地，回落如雨。以泉浇火，才是张昊天的最终目的。阎七用法力支起伞盾，幽幽看着漫天水帘浇过朱儿时倏然化烟。那抹刺目的焱火在雨中灼灼燃烧，焠尽一切。
　　这一幕，足以表明萦绕在朱儿周身的烈焰并非一般的火。雨浇不灭，法击无用，威力甚至在三昧真火之上，许是上古纯焰，最少也是创世之初的产物。烈焰如此，那用它的人呢？灭世大劫后三界确实仅于创世五神，朱儿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此时张昊天与朱儿已经杀得山崩地裂，玉枝横飞，醴泉灌天。但有玉醴泉阵护体，青玉膏山愣是在倾毁和愈合中反复，轰隆声不绝于耳，响彻云霄。
　　阎七不禁回想起多年前的灭世大劫，那时到处都是这样的战场，万物刍狗，生死转瞬。到最后，谁也不记得为何而战，只不停杀戮，戮尽不仁天地。
　　阎七并不觉得昊天会输给朱儿，只是那人战意正酣，怕是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昊天，我来吧，你用法力助我。”若非玉醴泉阵自愈，青玉膏山早就被毁了无数遍。朱儿与张昊天打到这个份上，阎七自然不会再将她视作寻常姑娘，以地府阎王之力交战，也是对其实力的敬重。
　　张昊天传音回来：“不用，我打得过。”阎七冷言：“打得过，却不见得打得赢。朱儿的火不惧法术，她的弱点就是她自己。我打出冥气耗她寿命，你以法力助我，就像灭世大战那时一样。”阎七在创世五神中法力排行最末，灭世大劫前的战力更是百名开外，却能苟活到最后，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张昊天。张昊天法力浑厚，阎七的冥气无视防御直接吞噬精元寿命，两人双剑合璧，在灭世乱战中斩仙诛魔未有敌手。
　　张昊天一时半会确实拿不下朱儿，相比之下，阎七速战速决的方式最为稳妥。于是他乖乖撤离交战中心，退居后方。
　　阎七以黑色冥气护体，迎着焱火华光而去。张昊天一面为他输送法力，一面为他抵挡朱儿的火焰攻击。这一次他明显比自己交战时做得还要好，因为阎七的衣物完好无损，而他先前却被烧了好几处。
　　以多欺少并非阎七本意，可朱儿这样的对手，是哪怕以多欺少也不得大意的。若是妖兽那样的级别，也就是他抬抬手的事。朱儿却不一样，大半的冥气被纯焰抵消，一击下去能吞噬到的寿元并不多。以上古纯焰来看，朱儿的寿命少说也有千万年。于是说好的速战速决也变成了持久战，整整一天一夜，朱儿身上的赤焰才渐渐消了下去。这还是在阎七招招使老，弃守全攻的情况下。
　　眼看就到最后一击，阎七倾尽全力，打出冥气将朱儿包围。此招下去，朱儿将元寿殆尽，魂归地府。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打了阎七和张昊天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他们亲眼看见朱儿娇小的身躯灰飞烟灭，却并未现出亡魂。伴随着一声惨烈决绝刺破天际的嘶鸣，朱儿死去的地方烈焰突起，瞬间蔓延整座青玉膏山。
　　阎七法力耗尽无力防守，只得望着袭来的火光坐以待毙。他是阎罗王，倒也不会真的死去，只是魂魄会被地府召回，再花个几百年修生养息罢了。
　　千钧一发之际，又是张昊天救了他。张昊天击出一道法力将阎七笼在盾中，两指轻轻一牵，再借由瞬燃火焰的助力，把盾连人抛出青玉膏山。而他自己却湮灭在熊熊巨焰中。这只是他的一个分身，烧了就烧了吧。
　　阎七立在腾云之上，看着满山烈焰。火光之巅，一只赤鸟浴火重生，冲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