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阿七 二卷（蓬莱归墟）》罗夏

9、玉醴泉阵

　　阎七都这么说了，张昊天自然不会去折他的面子，只好闭嘴撤到一旁，与朱儿一道听阎七接下来的见解。谁知阎七一开口便是：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整座青玉膏山上的玉醴泉都是一个阵。”
　　张昊天果然又没沉住气，阎七话音刚落，他便蠢蠢欲动，要去玉醴泉其他支流查验一番。玉醴泉遍布青玉膏山，方才他与阎七只在这一处泉流试过，若多试几次，便能证明阎七猜想。
　　阎七拦住他，道：“你不用去了，这一点，朱儿比我们更清楚。”说完看向朱儿。
　　朱儿点点头，瞥了张昊天一眼：“的确不用你去验。”转而对阎七道：“你说的不错，只要是玉醴泉流经的地方，无论遭遇何种方式的侵蚀、破坏，过不多久都会恢复原样。不过这并非因为阵法，而是玉醴泉的自愈能力。归墟三座仙山，瀛洲、方壶、蓬莱，青玉膏山位于瀛洲中部，是仙山中灵气至盛之地，便孕育了酒泉玉醴，甘甜醇香，一口长生不老，两口魂飞九霄，三口醉生梦死……”
　　“怪不得你一个黄毛丫头法力如此深厚，原来是喝玉醴泉喝的。”张昊天揶揄道。
　　朱儿最讨厌别人污蔑自己，当即驳斥道：“放你的狗屁，我没喝过，是薛北告诉我的。薛北说小姑娘不能喝酒，所以我从未尝过！”
　　这下连阎七都看不下去了，他将张昊天拉到一旁：“我知道你心急，对朱儿也信不过。但是这次你先听下去，一会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两句话惹得昊天心花怒放。阎七能这么说，自然是向他表明立场，他与朱儿只是互相交换情报的利用关系，与他才是同道。既然如此，他就不捣乱了，省得坏了阎七的好事。于是他放低姿态，走到朱儿面前，自作大度道：“你继续说吧，接下来我保证绝不插嘴。”
　　朱儿冷哼一声，憋了半天却蹦出一句：“我刚说到哪儿了？”
　　张昊天忍住将她杀之后快的冲动，咬牙提醒她：“玉醴泉三口醉生梦死。”
　　“三口醉生梦死。”朱儿又重复了一遍。看来真是薛北告诉她的，否则她怎会跟背书似的说起这一段。
　　朱儿道：“而且玉醴泉怎么喝也喝不完，怎么流也流不尽。可是青玉膏山从不下雨。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玉醴泉的自愈能力。七天，最多七天，无论玉醴泉被破坏成什么样，都能恢复。这是玉醴泉与生俱来的能力，可不是什么阵法。”
　　阎七却道：“玉醴泉会自愈，这一点我不反驳。可现在玉醴泉的状态，却并非自愈能力的作用，而是因为阵法。”关于玉醴泉的口感和自愈能力，这两个特征阎七清楚得很，毕竟在山上大醉三天三夜这样的经历在他的人生里也仅有一次。不过这段往事最好还是别在张昊天面前提及，省得他心里又不痛快。
　　“你把手伸到泉水里试试。”话是这么说，阎七却先她一步做了个示范，好消除她的顾虑。
　　朱儿在水边缓缓蹲下，指尖在触及水面的那一刻又缩了回去。她长吸一口气，闭目凝神，终于入水。巨大的痛感瞬间传来，朱儿望着自己再一次收回来的手，脸上满是惊愕。
　　阎七这才抽手出水，快速伸展五指，好减轻痛楚造成的麻痹感。他淡淡问道：“你觉得这还是自愈能力吗？”
　　朱儿还未从震惊中出神，茫然摇头：“不是，这不是玉醴泉。当年我在山上玩水的时候，玉醴泉不是这样的。泉水很轻很柔，凉凉的，像是吻过皮肤，特别舒服，一点也不疼，根本不是现在这样。”
　　“当年是多久以前？”
　　“我忘记了，很多年了吧。”朱儿还在看自己的手，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十分低沉。“我记性不是很好，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只有薛北说过的话、和薛北一起做过的事记得算是比较清楚的。薛北说小姑娘不能喝酒，最好碰都不要碰，所以从那以后我再也没碰过玉醴泉。薛北叫我在这里等他，我就等着了。我只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了他一千零一十七年，却不知道这些年他都去了哪里，在做什么。”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变成喃喃自语的状态。“在遇到薛北以前，我在青玉膏山上玩了很多年的水，所以对玉醴泉的触感印象很深。我记得每次我玩了水，手上总会沾上一层水珠，风一吹，凉丝丝的，特别清爽。可是现在你看，手伸进去拿出来，干干净净，一滴水都没有。”怪不得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在看。
　　朱儿沉默后，三个人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四野空灵，泉水淙淙。
　　“这是个什么阵？”朱儿打破沉寂，问阎七。
　　“薛北做的时空幻阵。”阎七想了想，决定从蓬莱幻境开始说起。“其实最初归墟仅有四座仙山，分别是岱舆、员峤、瀛洲和方壶。四座山经常跟随潮水的波浪移动，薛北很是头疼，便御气画阵，生成了第五座仙山，也就是蓬莱。随后他请命玉帝，赐十五只大鳌顶住五山，归墟这才稳定下来。五座山中唯有蓬莱被黑色溟海包围，这并非先天特性，而是幻境生成所需。”
　　“我早该想到的。为何溟海会扩展至归墟外围，为何妖兽肆虐，为何草木成精。或许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一千零一十七年前，那场忘川剧变。”原以为三界失衡已经是那场浩劫造成的最坏恶果，而今又牵连归墟动荡渤海。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不小心遗落忘川河中的杯子，想起来，真是荒唐又宿命。阎七自知罪孽深重，长叹一声，接着道：“忘川剧变中，薛北的至交好友齐溟，也就是那个钓走六只大鳌导致岱舆员峤流离极北之地坠海的龙伯国巨人，他的魂魄也泯灭了。我和昊天曾来归墟谢罪，却不曾找到薛北。想必那时他已设置好时空幻阵离开了。”
　　听到这，张昊天几乎已经明白得差不多了，朱儿似乎却还是一头雾水。阎七有些诧异：“你不认识齐溟？”
　　朱儿扶着额头回忆半晌，点点头，又摇摇头：“或许以前的确认识，只是我想不起来了。”
　　阎七看出来了，记忆缺失是朱儿的痛处，揭人伤疤攻心至上是他对付厉鬼怨魂的做法，没必要用来对付朱儿。
　　“齐溟的事我们先放到一边。我之所以说到蓬莱是想提醒你们，薛北既然能用阵法做出一座仙山幻境，那么也就有可能在整个归墟也做一个。这幻境比蓬莱要大得多，只在蓬莱附近设阵必然不够，因此需在瀛洲、方壶、蓬莱各设一个，再以黑色溟海将三座仙山包围，让幻境稳定运行。设在瀛洲的这处，想必就是这玉醴泉。玉醴泉遍布青玉膏山，泻入无底归墟，本身有极强的自愈能力，再辅以薛北的法术，外界无从干扰，理论上而言，这个幻阵可一直延续下去，由此支撑的幻境便可永恒不灭。”
　　“薛北并没有离开，他还在归墟，只是不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归墟，而是在幻境里的归墟，一万七千年前齐溟还在的那个归墟。”
　　薛北的做法于归墟而言过于任性，阎七却十分理解。如果他也有薛北那样神乎其技的幻术，或许就能再见上官瑶一面了。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只能偶尔幻化成她的模样，只能一遍又一遍在记忆里铭刻她存在过的痕迹。
　　我是你生命的唯一见证，虽然你已经永远都不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