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不知不觉

2、二十四小时

　　第二天，埙便去学校报到，他在这里的身份是某个垃圾大学的学生。手续早就办妥了，他领了课程表就去教室了，太闲的话真的会发霉的。刚走进教室，全体女生的眼球就集中在了他身上。班主任略略地介绍了一下之后，他就旁若无人地走到最后排去坐下了。从一进来就看到了，那个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家伙。上课了，秃顶的老头干巴巴地一个人在讲台山唱独角戏，台下没一个人理他的，所有的人都是各干各的。女生传阅杂志，有的化妆照镜子，还有不少是不是回过头望望他，然后转身和周围的同伴嬉笑一通。男生则在那边三五成群地公然打起扑克来，还有的则赖在女生堆里享受齐人之福，当然，也有对他投过来挑衅的眼光的。埙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很快就松懈下来了，在这里的确可以安枕无忧。生于忧患，死于安逸，指不定三个月之后他会退化成什么样。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凝视着沉睡的棘，那么安详。阳光投洒在他脸上，宛如从梦境中走出来一般，细腻的肌肤，柔顺的睫毛，精致的嘴唇，带着童话的色彩，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一下。他的家庭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没有美丽的森林，有哪来这样的精灵。埙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想着自己还真是有点——
　　棘一直睡着，偶尔稍微动一下胳膊，却一直没有醒过来。下课了。教授走了，学生也一哄而散，棘还是那样子，简直像沉睡千年的睡美人似的，埙暗自笑了一下，睡美人？他伸出手，缓缓贴近棘的脸颊，手却停住了，转了方向，推了棘的胳膊一下。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似乎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埙，你怎么会在这里？”一边还哈欠连天。“我是来这里进埙的。”“真的吗？那么以后可以经常看到你了，真好啊。”笑得那样明朗动人，埙移开视线。“你昨天没睡吗？这么困?”“不是啊，我一天要睡十五个小时以上的。”十五个小时？抵得上他四五天的睡眠了。“走吧，吃午饭去吧。”“埙，这次我请你吃丰盛一点的。”“好啊。”
　　还好学校附近还有一家饭店，勉强还过得去。棘点了一桌子的菜，自己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埙吃。“你干嘛不吃？”“我很挑食的，这里能吃的大概就只有这个汤乐。”“怪不得那么瘦。你不会叫我一个人消灭这一桌吧？”“嗯，你多吃点，看着你吃也觉得蛮开心的。”这么多，暴饮暴食可不是他干的事。埙也是随随便便地挑了一些吃，棘则一直看着他。“干嘛总这么看我？”“虽然和你认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但感觉好像已经很熟了，埙你给人的感觉，怎么说呢，像——”棘似乎很费力地想找出一个词来。“像哥哥一样？”埙不动声色地说，棘却摇摇头，说：“像藤椅一样。”“藤椅？”这叫什么比喻。“嗯，吃完午饭可以放在树下，躺在上面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午觉，就是这种感觉。”埙忍俊不禁，“亏你想得出来。”组织里的人要是听到他的比喻恐怕全都要跌破眼镜了，师父以前说他行动起来像一匹白狼，在漫天漫地的雪地中隐没了身形，不知会从何处突然扑过来。
　　到结账的时候，棘却东翻西找，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硬币，从书里抖出几张，把背包倒空了又滚出几颗硬币来，怎么看怎么惨不忍睹，那服务员得表情已经僵硬起来了，大概疑心他们是要吃霸王餐。“算了，我来付好了。”埙掏出钱包，棘却拦住他，“不行，说了我请的，我再找找。”他又在自己身上、包里进行了一次地毯式的搜查，成果不佳。“算了，大不了下次再请我。”“不行。”棘一口否决，他想了一下，摘下手表说；“这个先当抵押，我明天来取可以吗？”服务员仔细审查了一下，勉强点了头。埙无奈，这家伙。
　　走出饭店，埙问道：“老实告诉我，你不会是已经穷得响叮当了吧？”“放心好了，付一顿饭钱还是有的。不过，要加油了。”他奋力挥挥手臂。“什么加油？”“晚上要努力把不知藏在哪里角落的钱给挖出来。”棘一下子垂头丧气了起来，“光是想想要把家里翻个遍，就觉得很累啊！今天又不能好好睡觉了。”埙哑然失笑，“你就不能把家里收拾一下。”“有什么办法？我没有那个天赋，再怎么收拾，最后还是一团糟。”“棘，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真的有点好奇。”“只要像猪一样就可以了。”“父母过世后就一直一个人这样过吗？”“嗯，没有什么亲人，而且我也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自己照顾自己？埙停下来，定定地注视着他，棘莫名其妙。“怎么了？”“棘，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埙躺在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时就那么说了，也没经大脑考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还是变得婆婆妈妈了？只是想到他一个人生活，总觉得不忍。过猪一样的生活？棘应该是需要人照顾的，看上去就让人想要呵护他，跟他温暖，给他依靠。一个人过那样乌七八糟的生活，怎么可以？但，这是第一次吧，想要照顾一个人。他烦躁地拍了拍脑袋，是不是发烧了，居然这样轻易地主动去接近一个认识只不过一天的人。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当是找点事做，自己本来就不是能够清闲的人。
　　第二天埙就去帮棘把东西搬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好拿的，棘本来简直就是要把整个家都搬过去，埙阴沉了一下脸，三下五除二把他认为是废物的全部扔掉。原来棘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带的，连父母的相片都没有，衣服他拎了一两件勉强像样的出来，其余反正他家里都有。棘不安的望着他，小心翼翼问道：“真的，都丢掉吗？”“丢。”埙在这方面可是毫不留情。“这什么？”他打开箱子，全部都是纸，有的好像是图纸，有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是你天花板山挂的那些？”“嗯。”埙拿起一张仔细看了一下：“你对机械挺在行的。”“是啊，数理是我的强项。埙，这些是我的心血，不要丢掉好不好？”“那就留着吧。”埙关上箱子递给他，满意地看了一下，左手一只箱子，右手一个旅行袋，再加上一个背包，全部家当就这些了。
　　突然，他皱了一下眉头。“扣子。”棘低头一看，“啊”了一声，居然连衣服扣子都扣错了。埙伸出手解开扣错的扣子，手碰到他的胸口动作迟缓了下来，有些发烫。棘静静地站着，房间里静悄悄的，埙猛然惊了一下，匆忙帮他把扣子重新扣好。然后转过身四下里环视了一遍，竭力压着内心的躁动说道：“就这样了吧？”回过身却发现棘笑吟吟地看着他，“埙，好温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