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不知不觉

1、没有刺的荆棘

　　“休假？没那个必要。”恢灭从眼皮底下白了段部长一眼，一副你想闲死我的不满表情。段部长暗自骂了句“臭小子”，就知道要说动这个超级工作狂肯定不是件好差事。他已经足足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阐述了一下休假对于身心健康的种种裨益，就是想先做一下铺垫，想不到这家伙还是一口拒绝了。真是十足自虐狂，多少人想休假组织里还不肯批呢。算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段部长推了一下眼镜，换上一副上级下命令的表情：“这是上头决定的。”语气还是稍微柔和了点，没办法，这小子的功绩加起来任谁都会汗颜的，在他面前太强硬自己也有点心虚的。“理由？”没办法，还是摊牌算了。“上头要培养青煞。”“怎么，要我退休了吗？”恢灭一脸冷嘲。“恢灭，你也知道你的业绩太显赫了，上头的人总是疑神疑鬼的，而且组织也要培养更多的继任者，不能只靠你一个人撑着吧。何况，你从十三岁开始就不停地接受任务，也该稍稍休息一下了，机器人也得加点油保养一下吧！”休息？在他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眼。“要多久？”“一年。”“开什么玩笑！”恢灭毫不客气的挡了回来，“一个星期。”你还不如说一天呢！段部长没好气地想。“十个月好了。”“两个星期。”……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段部长终于成功地把恢灭的假期上调到了三个月。恢灭走出去的时候，段部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其实上头说要他休息半年的，幸亏他明智，把上限翻了倍，否则大概就只能砍到一个月了，三个月好歹也交待得过去了吧。高，真不愧是部长大人。

　　秦埙一脸臭臭地环顾了一下自己的暂时寄居所，还敢说让他来休假，居然把他安排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来。这房子也是，从外表看整个就是一吸血鬼的老巢，里面更惨，在门口就闻到积淀了几十年的异味。天花板低得他踮起脚就够得到了，墙上是一层绿绿的不知什么玩意，脚踏在地板上差点就要打滑。这也叫让他来休假，就算是低调也不用把他当垃圾处理吧。算了算了，就当是埙行好了，好在他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将就一点了。不过这一将就足足花了他一个礼拜的时间才把房子弄出点人气来。搞完之后他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休假真是比执行任务还要辛苦。
　　傍晚，他去周围考察了一下，这里唯一令人满意的地方就是人烟稀少，空气倒还不错，应该用不着什么戒备了。咦？桥上那个黑乎乎的一团是什么？他走近了点，难道是人？一动不动的，抱成一团，像个雕塑似的坐在栏杆上，定力不错啊。还来不及等他赞赏完，黑夜摇晃了一下，“扑通”一声直直地栽到河里去了。秦埙一愣，走到桥上，看到水里的人扑腾了几下可，隐约听到微弱的“救命”声。要不要救？以前做事都是服从命令而已，这次要他自己作主了。多管闲事不是他的风格，不过这样看着人活活淹死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抛硬币决定好了，正面救，反面不救。河里的人渐渐地没动静了，秦埙摸了摸口袋，好像没硬币，仔细又仔细找了一下，终于有一颗了。正面，那就救吧。秦埙旋即撑住栏杆，起身一跳，游到那人旁边，一把拉住他，好像没动弹了，还是快点游到岸边去吧，费力救的要是个死人就太不值了。游了几下，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双脚往下踩，站住了！水只到肩部而已，这么浅，这个大白痴。他气呼呼地拖着那人往岸边去，一下扔在地上。不动弹，该不会已经死了吧。秦埙赶紧把他肚子里的水挤出来，过了好一会儿，对方终于清醒了过来，呛了几下后，慢慢地睁开眼睛。
　　一旁累得气喘吁吁的秦埙顺势望过去，眼睛，好漂亮的眼睛，冰蓝色，纯净无瑕，略略闪现着迷乱的神色，深邃而又灵动，似乎穿不透在那蓝色之后的深思，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四目相接，竟然无法把视线移开，像是一种诱惑，不忍割弃。秦埙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转开目光，说：“你没事吧？”“嗯，你救了我，谢谢你啊。”清灵柔顺的声音，秦埙忍不住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虽然已近黄昏，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俊美如斯。“阿欠。”他打了个喷嚏，秦埙看看自己身上湿淋淋的，皱了皱眉头。“你也湿了，我住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不如先去我家换一下衣服吧。”秦埙点点头，拉他起来。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就这么掉下去了？”“我本来只是想小睡一下的……”小睡一下？秦埙瞪大了眼睛，坐在桥上睡觉，亏他想得出来。“你不是这里的人吗，连河水很浅都不知道。”“很浅吗？好丢脸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刚来这里没多久，还不是很清楚。你也是从外地来的？”“唔。”两人沉寂了一下，他突然惊醒过来似的叫道：“啊，还没问你名字呢？”“秦埙。你呢？”“荆棘。”荆棘？好像是跟他不太相称的名字。“很好记对不对？爸妈偷懒的。”
　　走了没多久，很快就到他的家了，荆棘把门一推。“你没上锁？”“钥匙早就不知道被窝丢哪里去了，这样挺省事的。”灯一开，秦埙活生生被吓了一大跳，这里真的可以住人吗？垃圾堆，这才是真正的垃圾堆，而且不像他的屋子是原生的，一看就知道都是人为造出来的。满地形形色色的罐子盒子，地面已经被覆盖住了，衣服什么的都被压缩在一个角落里，天花板上则是拉了几条横七竖八的线，挂满了大小不一的纸张，每一张好像都是密密麻麻一片。
　　“你等一下，我去找干毛巾出来。”连根椅子都没有，秦埙就直挺挺地站着，环顾了一下，真是连块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浴室里坪乒乒乓乓一阵，荆棘跌跌撞撞地出来，充满歉意地挤出一个笑容，又踮着脚推开卧室的门。秦埙脸一沉，比客厅还糟。“只有你一个人住吗？”“嗯。找到了。”他兴冲冲得出来把一块毛巾扔给他，还好是白色的，秦埙放心地把头发擦了一下，又看到荆棘在衣服堆里扒了一阵：“我的衣服你先将就着穿一下吧，阿欠。”秦埙有些不忍心：“你还是自己先换衣服吧。”荆棘却置若罔闻，嘴里嘟嘟囔囔地叫着：“咦，居然发霉了。这件，好臭啊……”秦埙的脸都黑下来了，还是直接回家去好了。“算了，我看我还是回家去了。”他朝门口走去，荆棘立马冲上来，脚却被罐子绊了一下，身体猛一倾斜，几乎摔倒，秦埙及时地拉住了他。“不行不行。”荆棘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救了我，我还没报答你呢。请你稍微再等一下，一下就好，至少吃完晚饭再走吧。”手抓得紧紧的，简直怕他会逃走一样，秦埙无奈地点点头。
　　一个小时后。“开饭了。”看着一脸兴奋的荆棘，秦埙真想破口大骂。所谓的晚餐就是一包泡面，而且看样子还是半生不熟的，更糟糕的是，他好像连饭桌是什么都不知道，临时硬生生地从垃圾堆中拨出一块小小的空地，两个人就这么席地而坐，共进晚餐。当是埙行，当是埙行，秦埙一个劲在心里念叨着，强压住蠢蠢欲动的怒火。“你不会每天就这么吃吧？”“是啊”，荆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有时在学校的食堂吃，不过那里的伙食不对我的胃口，吃不下。”学校？也就是说——“不过今天真的蛮开心的，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吃饭了。”“你这么吃不会吃死吗？”秦埙一脸不爽。“大概不会吧。没有办法，我自己又不会做饭。”“像你这种自理能力为零的家伙，你家里居然会让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生活。”秦埙毫不客气，荆棘却丝毫也不受打击。“我爸妈前阵子出车祸过世了，否则妈妈一定会来照顾我的。”秦埙心里略略一惊，说这种话脸上还挂着那样的笑容。“你的房间好像没有床啊？”“要床干什么？随便地上铺一下就可以了。”秦埙语噎。
　　吃完面，秦埙就告辞了，这种地方不是久留之地。“荆棘，”怎么都觉得怪怪的，“我看还是叫你棘好了。”荆棘愣了一下，“棘？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我。那么，我也可以叫你埙吗？”“随你便了。那么，再见了。”埙？记不清有多久这个名字没有被人叫起了，从七岁开始他的代号就是恢灭，自己原本的名字倒反而忘却了。棘，秦埙心里默想着，真是个没有大脑的家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住在那种地方，每天只吃些泡面……等等，自己是在担心他吗？秦埙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开什么玩笑。但是，这个俊美无比却又乱七八糟的家伙——那样美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