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流下潇湘去》阿川

9、番外一

　　山悦识得阿杰那年十五岁。
　　要说这事儿，起源于山悦的哥哥---山阅。山阅自小是个爱美的孩子，年轻的岁月里自然爱赶个时髦，对于自己的形象十分在意。偏巧阿杰的老爸从广州来到这小城，开了一家单店面的理发厅。
　　那年月，从广州来的理发师傅属珍稀动物，阿杰老爸一开始并不被认可，大家都持观望姿态。山阅天性好奇，带头去这家取名“飘洒”的店里逛了逛，顺便理了个发。发现店里挂的有几张阿杰老爸给香港影星设计发型的照片，而且给自己理的发型确实不同一般，怎么讲呢，那时还没有酷，就讲一个帅字。从此山阅就定点在这家店了。还时不时领自己的朋友来光顾。弄到最后，山爷爷也知道了此店。老人家虽然上了点儿年岁，爱美的心还是不比山阅少-----由此可见，山阅此点纯属家族遗传 ------- 也跟着来店里理了那么一回头，竟然跟阿杰老爸聊得上瘾，大力推荐自己的儿子，山阅的老爸也来上一回。于是乎，一家三口男爷们成了“飘洒” 的忠实顾客。
　　山悦刚开始听家里三口唠叨“飘洒”如何如何，其实倒没有上心，一来年纪小，好像还不太懂要好-------可见山悦没有遗传到家族优良传统，再来总觉得哥哥太矫情，一个大小伙子，那么在意自己的头型干嘛？还非此家不可，那么贵理一头，浪费。
　　可是十五这年，山悦遇到了难题，不得不一遍遍跑“飘洒”。原来这一年，山妈妈忽然送山悦去学游泳，她本来还参加舞蹈班，这下两边忙活，时间上十分吃紧。一来二去，就嫌自己的头发太长太碍事，打理起来太费劲，想剪个短发。她的难处很好理解，头发快到腰了，一天两洗甚至三洗，偏偏发质不柔顺，属于蓬乱的自来卷，象狮子狗。搁谁谁也受不了。
　　可是这难处头一关就理解不了。山悦跟哥哥说了自己的想法，本意想让山阅领自己去“飘洒”剪发，有熟人带路，店家还不得给好好理理，谁承想山阅立马一迭连声反对。
　　“女孩子，一定要留长发，要不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山阅绝对大男子气。笑话，自己这么讲究形象，自己的妹妹怎么能弄得跟个假小子似的。
　　哥哥通不过，爷爷爸爸那儿更不用说了，他们才不理会山悦洗头发有多麻烦呢。
　　山悦磨来磨去，气得快要绝食了，才得来仨人妥协，稍稍修短一点儿，弄个比较好打理的发型。决议一出，山悦赶紧拖着哥哥去“飘洒”，以免夜长梦多。
　　阿杰的老爸自是热情接待，等问明白来意，又踮起山悦的头发研究半天，说道山悦的发质属沙质，易干易乱，极不好打理。修短点儿是没问题，恐怕不解决实际问题。
　　山悦发急，说道就没办法了。阿杰老爸摇摇头，说有一种直发烫，可惜国内还没有，目前只能定期到店里来梳剪洗吹。
　　山悦心中存疑，定期来，那岂不是定期来送钱？若不是隔着老哥的面子，山悦简直就想当面问他。可是山阅眼里，人家“飘洒”专业得很，自然不会坑你的钱。定期来就定期来吧，回家跟爷爷爸爸商量商量，每人赞助点儿，先让小丫头过了这段儿再说。
　　于是山悦隔三差五去一趟“飘洒”，弄得店里的熟客都知道这个小姑娘跟此店关系不一般，更有人讲山悦是店老板的干女儿。山悦不太搭理这些事儿的，都是店里洗头的珍姨在她耳边唠叨，她也没上心，一心想着怎么在夏天之前说服哥哥爸爸爷爷，让自己剪个短发。
　　天气越来越热，这一日，山悦游泳班上的老师不知为了什么，心情十分不畅，找了个理由，罚所有的学生额外多游了个五六圈儿，山悦就错过了跟珍姨和龙叔（阿杰老爸）约好的时间，暗叫不妙，他们店生意一向好的不得了，自己一迟到，不一定得等到啥时候呢。一路紧赶慢赶，进了店，果然已经坐了一圈人，珍姨不在，大概出去买菜了，龙叔正忙得不可开交，也没看见她进来。山悦自觉地找个靠门的位置坐下来静等。不大一会儿，一个个头跟她差不多高的少年从里屋洗头间出来，眼睛在众人身上转过一圈，走到山悦面前问，“你是来剪发的？先来洗个头吧。”山悦记得珍姨说店里要新招个洗头工，没想到这么快就上工了。自己虽然不剪发，可是洗头倒是不可免，起身跟进去。心里嘀咕，龙叔也太黑了，找这么一个童工来。
　　待会儿好好羞羞他。
　　男孩子酷酷的，不太说话，指指洗头池前的躺椅，示意山悦躺上去。洗起头来轻手轻脚的，竟然比珍姨还舒服。山悦十分享受，忍不住想要哼只歌。调子还没出口，就听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哎呀，怎么能让你洗头呢？来来，我来。”山悦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状况，就觉得头顶的手已经换了，稍微仰头，附在自己头顶的成了一个姑娘，十八九的样子，生得极干净利落，头洗得也干净利落，只是没有男孩子手下的那股温柔。刚刚的男孩子站在旁边，好像是被强行拖开的，还在低声说，“没关系，没关系的，梅姐，我来好了。”
　　梅姐毫不迟疑，继续手里的活儿，嘴里说道，“怎么能让你干这种活呢。你一边儿歇着去，要不就去看书。饭也差不多好了，一会儿珍姨回来，我们就开饭。”
　　山悦十分不解，这少年看来不是新的洗头工？好像身份还不得了呢，可是这店里，能出什么大人物？龙叔是店东，还不是从早忙到晚，没见过什么活儿他不能干呀。
　　那少年见拧不过梅姐，转身坐到一角的桌边，拿来本书开看。山悦约摸瞟见是本美发书，想这又是一个山阅，懒得再去猜他的身份。
　　一会儿工夫头洗好了，山悦出来依然坐在原位等龙叔倒出空来。恰巧龙叔忙完一个活儿，看见山悦乖乖坐在那儿，“小丫头今天来晚了，等会儿吧。”招呼下一个客人，抽空又问她，“我儿子阿杰来了，你俩见过了没有?”
　　山悦方在疑惑，龙叔冲屋里叫，“还不出来帮忙，平时老嚷嚷我不让你碰剪刀，这会儿这么多客人，你躲那儿干什么呢？”
　　龙叔话音刚落，刚才的少年蹭出屋来，不满地瞅一眼龙叔，“我剪哪一个？”
　　“哪个也不用你剪。喏，这边这个小姑娘，你给她吹干一下，顺便打理一下。她好算你半个妹妹了，用心啦。”龙叔头也不抬，冷冷地吩咐。
　　山悦知道龙叔为人有几分冷冷的，可是跟自己儿子，语气也太冷了。原来这少年就是阿杰呀。听珍姨提起过几次，似乎不太爱学习，说龙叔想把他接过来亲自监督，好好学习，将来上个大学啥的。记得比自己大一两岁，怎么还没自己高呢？龙叔的个头，南方人里也算高的，生个儿子怎么不象他。
　　正寻思着呢，阿杰过来叫，“阿悦，你坐这边来。”
　　山悦浑身不自在，赶紧说，“别介，听着别扭。叫我山悦得了。”
　　龙叔接茬说，“不怕，我们那儿就喜欢这么叫人。不过这小子拧着呢，别看山悦你比他小，得帮我管着点儿。我还指望你帮我给他补课呢。”
　　山悦想，敢情还有代价，龙叔不愧是开店的，不吃亏。“龙叔放心，怎么着我也帮他。还是叫名字吧，不然不舒服。你看，他跟我一般儿高。”
　　龙叔回头瞅一眼，也忍不住笑了，“那好。臭小子不长个，好歹也长点儿心眼儿。好好跟阿。。。。。人家山悦学学。”
　　阿杰的手艺不错，小小年纪不比龙叔差。山悦想，再多这么个哥哥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