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
九月的纽约秋高气爽，气温依然很高，早晚的温差却大了许多，岳岩想了想，又套了件外衣，当地人早已习惯这种天气，一件短袖衫就足以对付一天，他这样的外来客却着实有些适应不了。宁可麻烦些，热的时候再脱吧，不能把自己冻感冒了。记住，你是来这儿学习的，不是来养神调理的，你滴明白。岳岩边收拾今天要用得资料，边跟自己小声嘀咕，眉头扬了扬，这话怎么听着象阿木呢。
来美国的头一个多月，净忙着适应环境了，尽管来以前有阿木帮忙练过，头两个周还是没张开口，现在也就是混个刚能交流，据说这还算不错，许多英语专业的来到米国的第一个周照样什么也不明白。岳岩想起师兄听到结果时不服气的劲头，“你也就英语比我好了那么一丢丢，其他的，你说，哪样比我强？”岳岩得意洋洋，“没办法，咱福气好，遇到个好媳妇，不服气，也去找个哈。”师兄气得一个劲儿送他卫生球，可是私底下却又把自己收集的有关美国的情报给了他。有时岳岩也想不明白自己交了什么狗屎运，难得有个不受贿的导师兼主任，有个不搞小动作的师兄，再来一个阿木。所以越发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放松。
岳岩收拾好东西，想想又给阿木留了个邮件“周末不休，加班去也。你忙啥呢？”这才慢慢往医院主楼区走。培训期间的吃住由美方安排，宿舍就在医院旁边，方便又实惠，十来分钟的路程，每日走去医院就行。因为这次培训暂定一年期，所以课程安排很紧，大课小课，试验课观摩课，一堂紧接一堂，忙得人头脑发胀，几乎没有空余时间。借来回路上正好放松一下。平时大多跟同来的师姐一起出发，今天师姐终于要休息一天，跟人约好去逛逛。剩岳岩一人，一路上大脑天马行空，国内国外过了个遍，唯一的遗憾是阿木不在身边，满心感慨无处交流。
其实他跟阿木天天交换电邮，基本来之后的点点滴滴和感受没少汇报。他师姐主修脑神经科，两人共同的感受是没白来，这边的医疗水平比国内高出好大一截，尤其师姐的主攻方向是精神与心理，一再感慨不枉自己把儿子扔在国内吃苦，“值了，真值了。”话是这么说，眼圈开始发红。岳岩庆幸自己还没有小孩，可是也忍不住想家。因为时差，他们每周也就通一两次电话，大多是父母叮嘱，阿木补充，他听着。
进了更衣室，跟同事工友打过招呼，赶紧换衣服。尽管是周末，医院的氛围也不轻松，甚至比平日更忙碌。“岳，你们可以休息一天，你怎么来了？”有同事不明白，岳岩笑笑，不知如何解释。
今天的行动纯属个人行为 ：因为一直记挂小三的眼底出血症，他来之后特别关注此类治疗。一位导师就跟他介绍Peter，本院的金牌医师，年纪不大，一把手术刀已经用的出神入化，在这方面也很有心得。为了有切实体会，他央求导师跟院方沟通，终于获准参观一场Peter的手术。看看表，这就要上阵了，抓紧。
大家集合完毕，看到了Peter，很年轻，有些严肃，但不紧张。确实名不虚传，手术很顺利也成功，Peter的技术不是一般的好，许多处理方式与众不同，岳岩都替他捏把汗，可是有效。
第二天午休，Peter端杯咖啡过来，“嗨，可以坐吗？“
岳岩笑笑，点头，“欢迎之至，我还可以再请你喝杯咖啡。“
“不不，咖啡磨损人的神经，一天两杯是极限，而我已经享受过我的起床咖啡了。”
“刚手术完吗？”岳岩看他有丝疲惫，忍不住问。
“不是，刚结束一堂课，这些学生可比病人难对付多了。”Peter 冲他挤挤眼。岳岩乐啦，他可见识过，美国的学生不一样。“是，可是思路活跃，让人敬佩。“
“哈哈，你可真会恭维人。昨天你们不是应该休息吗？你怎么还来医院？”
看来这位Peter的消息蛮灵通。“导师跟我讲你很有独到之处，我跟院方特意申请的观摩课。如果他们没跟你打招呼，我很抱歉干扰到你的手术。“
“别担心，完全没有。老Jack跟我说过一句。我只是好奇你们的强度已经很大了，你还有精力来做额外的事情。”
讲不讲小三的事儿呢？算了，等熟悉熟悉再说吧。岳岩心里盘算。Peter又添一句，“一张一弛，不是你们老祖宗说的吗？你绷得太紧也不好。”
这老外还挺内行，岳岩笑着点头，“是呀，可是我们时间太短，我又特别想多学些东西。你的手术跟我一直关注的病例很有关联，当然不想放过。”
“是这样，那有空你也可以来上我的课，或者工余找我聊聊，大家互相交流。我对中国可是很感兴趣。”
“好，求之不得。”这一阵英语对话下来，岳岩真有些黔驴技穷的感觉，好不容易把对方和自己的意思都弄懂说清了，脸憋得通红。得给阿木写写这妙人和自己的窘境，大家乐呵乐呵。
Peter算是性情中人，说过的话没忘，岳岩不去找他，他就来找岳岩。两人的关系愣是发展快速，这日又旧话重提，说岳岩负荷太重，死活约他周末去自己家参加户外烧烤。
岳岩看看11月的天，户外？皱眉。Peter大乐，“我在郊外有个小屋，大家聚聚而已。室外烧烤完毕就进屋。保证冻不着你。来吧。”
“人多吗？要带东西不？”岳岩知道好像米国人有时举办自助烧烤会，参加的人要带些热菜冷菜的，去哪儿准备呀。
“不要，人来就行。我来接你，要开车过去。”
岳岩还要推辞，peter 引诱道，“还有其他同事呢，大家会比工作时聊得开，不来可是损失。” 那就这样了，岳岩点头答应，实在也不想放过机会看看老外怎么休闲。
到了日子，还是拎了一束百合花过去，Peter的妻子Clare很高兴，一迭连声谢谢，又让着他去吃些中国点心垫垫肚，烧烤还要过一阵儿才好。小院里大约十几人，同事朋友家属邻居，十分热闹。Peter的两个儿子领着一帮孩子跑进跑出，满院撒欢儿，也没人管。岳岩跟着Peter夫妇转了一圈，认识几个人，了解一下周围环境。烧烤好了，大家一通猛抢，几轮过后，肚子有底儿了，又各自散开活动，喝酒抽烟，很是自在。岳岩看别人烤了一会儿肉，忍不住动手试了试，又喝了几杯酒，干了几次杯，有些头晕，走到旁边的木椅上静静坐着晒太阳。孩子们已经开始屋里屋外忙活着扮印第安人打仗，呼啸声，哨子响，竟然从哪儿弄来了羽毛粘在帽子上。初冬的阳光还比较有暖意，肉和酒在胃里也很舒服，岳岩眯起眼睛，惬意的想小睡一下。Peter说的对，一张一弛，可是在国内，没有这种休闲条件。想有自己的住房都难，更别提郊外小屋了。想跟这些人一样，几十年以后吧？
太阳慢慢西下，气温降低，烧烤摊子收起来了，有人告辞，不走的进屋。主妇们自然在一处讨论自己的话题，男士们又是体育转播，又是政治外交，各干各的。岳岩还是老习惯，跟主人商量着借几本书，就一头扎进了书房。
Peter的书房挺壮观，高高的书架，旁边站着小木梯，一摞到顶的书，细看，分门别类，很齐全。估计夫人的书也在这儿了。岳岩一栏栏看过去，专找专业书籍，一本本挑。不想厚厚的专业书中间插进了一本薄薄的小书，岳岩一时好奇，拿下来看了看，简单的封面，勃朗宁夫人诗选。一时有些发愣，领成绩那天，因为英语考得不错，自己跟阿木表过功来着，阿木盘腿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他，等他夸自己夸的差不多了，嘴里开始叽里咕噜到英文，说的什么听不懂，不过有长短，有韵律，有节奏在那儿呢，听着像诗。听完挠挠头，厚着脸皮问阿木说的啥，“我在跟你表白呢，你竟然听不懂，白费工夫了。”阿木摇头，一副对牛弹琴的样子。自尊心受挫，咬牙，“你等着，等我从米国回来跟你算总账。”阿木跪坐抱住他，“是勃朗宁夫人的名言，我上学时最喜欢的。没想到还能背得出。等你从美国回来，我还能记住的话，你肯定就能听懂了。”“你敢忘了试试。。。”当时自己威胁过她吧？记不清了，可是阿木那个狡慧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神儿，此刻清清楚楚出现在脑海里。那么，借这本回去看看？
岳岩回客厅时，所有男士已经围在一起聊得热烈。Peter的嗓门最大，在门外就听得见，“我说的当然有我自己的道理，而且是自己的切身体会。”岳岩推门进去，Peter从争论中抬头，冲他笑笑，放慢了语速，“各位，我们是医生，要求细密严谨没有错。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手术算不算一门艺术？你这一刀下去，切割的角度，长度，时间，位置，可不可以既有效又美观？如果把病人看成是你的作品，你的视角会怎样？我无法说服每一位医生，可是你们看看，艺术和科学是相通的，达芬奇画画也解剖，爱因斯坦研究物理也是出色的小提琴师，太多的例证，而我本人也从中受益匪浅。”
“伙计，你这太玄了。艺术，手术，怎么相通？只是你个人的感觉而已，你这个疯子。” 有人大叫，捶了捶Peter的肩。
“就是，难不成手术时给你来点儿歌剧伴奏？”另一人附和。
“嗯，好主意。岳，你来说说，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
岳岩沉吟一会儿，尽量试着表达这种复杂问题，“医生当然要严谨，可是你说的挺有新意，也不能说完全没道理。这得等我慢慢去体会。”
“岳，你真不愧是孔夫子的后人，中庸之道，不得罪人。”Peter嘴里开着玩笑，顺手接过岳岩手里的书。“挑了哪些书？我看看。”
“都是专业的，只有一本诗集。你看我能不能带回去？”
“没问题。你也对诗感兴趣？这本勃朗宁是我放松时的最好调剂，我还读中国古诗，切磋切磋？”
你当是个中国人就懂古诗呀？统共在学校度过那么几首，早还给老师了。岳岩连连推辞，“就是随便翻翻。我爱人读过一些诗，正好你这儿有，就想顺便看看。古诗我是不懂，以前上学考试总不及格。”
“你们夫妻感情可真好。没关系，哪天我来教你好了，呵呵呵。。。”Peter脸皮厚厚的说。
晚上回去，阿木的邮件进来了，无非是周末时间表大全。岳岩犹豫一下，讲了爱读诗的Peter，没说自己要读勃朗宁，问有没有中国古诗简单易读。阿木竟然在等着他，很快回过来邮件，自是对此老外兴奋不已，问了若干细节，可惜岳岩也不甚明了，又推荐他一个什么老师的网站，说此人讲解古诗词是一绝，深入浅出不说，每首诗都能演绎出美丽的神话。。。
岳岩从此业余生活更加充实。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