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流下潇湘去》阿川

5、第 5 章

　　3月初，春天在这个城市刚露头，所谓春寒料峭时节，阿木本来身体不好，畏寒，虽然练拳以后好了很多，可是遇到阴湿天气还是不舒服，所以这个周末就留在了家里不想出去。
　　起床后先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忙完后开始练师傅吩咐下来的桩功，刚刚站下开始有了点儿感觉，就听见有人开门锁，心思慢慢往回收，莫非岳岩回来了？可是两人昨晚还网上聊天来着，没有一丝回来的意思啊，算算时间也不对，安徽的交通没有这么畅通，一早回不来。

　　收好功，阿木望门口走，正好门也开了，婆婆和公公拖着两个箱子进了门，婆婆的脸色不太好，不过天气不好，路上冻坏了也未可知，阿木没有多上心，赶紧帮老人拿东西进屋，又去厨房端热水，嘴里还问，“怎么突然回来了？早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去接一接。刚刚还以为进小偷了呢。”
　　“你脑子都是怎么转的？这大白天的，小偷那么傻呀？你当都跟你那么傻？”婆婆似乎一肚子气，开口就训人，阿木一愣，她也就是顺口一说，婆婆怎么当真了？玩笑也不行啦？
　　“你也别急，孩子也不是有心的。”公公在一边劝，接过了阿木手里的热汤，“赶紧喝口吧，这一路也够折腾得。”
　　“你当我愿意折腾？我这不是气不过嘛。”婆婆更气了，不过还是喝了一大口汤，看来路上真冻坏了。
　　“你也是的，跟孩子计较个什么劲儿？她们也不一定有意的。”公公还是不急不慢。
　　“不计较？看看这两个，一个摆明了不把我看在眼里，一个阳奉阴违，你让我怎么不气。”婆婆边说边瞪了阿木一眼，阿木被瞪得打个颤，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自己惹到婆婆了？可是又不住一起，怎么能呢？厚着脸皮上前，“妈，你这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谁？除了自己家人，还能有谁？”
　　“岳岩？他可在安徽呀，难不成是爸爸？”阿木疑惑地看公公，公公听了一脸苦笑，婆婆也气笑了，“你不是咱家人？你嫂子不是？”

　　阿木松了口气，还好岳岩没做错事，马上反应过来，“妈，我怎么了？”
　　“你没怎么，你就是太会自作主张。”
　　公公在一边劝，“你好好跟孩子讲，看看她怎么说嘛。”
　　“还能怎么说？就为了几个钱，把老人给的护身符转给别人，好大出息。”婆婆说完转身回了房，看都不看阿木。
　　“护身符？妈在说我吗？可是我没有什么护身符呀。”阿木看着公公，希望有点儿线索。
　　“就是你妈过年给的玉佩，你是不是转给了你嫂子？”公公好像也有点儿生气。
　　“是呀，嫂子十五有个外事活动，说穿古典点儿比较应景，那玉佩只带半个不太吉利，就跟我借了我这半个。”
　　“借？那借完呢？”
　　阿木是个实诚孩子，可也不傻，知道肯定是惹出事儿来了，可是话该怎么说呢？又不能说嫂子哪样哪样，那不是给一家子填堵嘛，而且现在知道了是婆婆给的护身符，自己这事儿做的似乎不太对，也不能给自己辩解，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所以只是在哪儿低头认罪，万万不敢开口。
　　公公叹口气，“你这孩子也太实在了，岳岩这小子也糊涂，你妈指望他告诉你呢，看来他是没说。等我好好说说他。”
　　“你别说他，是我不好，妈给的东西本来就不该转人的。”阿木可不想把岳岩拉下水。
　　“得啦，也别净低头啦，这几天我帮你好好说说。”公公也进了房，大约还是不放心老伴儿。小一辈的事儿，他说多了也不好。
　　接近中午时分，大哥的电话跟了进来，主要是问二老到家没有，顺不顺利，阿木一一答了，忍不住问了句怎么回事儿。大哥略略说了，好像是昨天婆婆无意间看到嫂子带着整块的玉佩，随口问了问，让嫂子还给阿木，嫂子坚决不肯，说跟阿木讲好了，已经转给了她。婆婆当时就火了，跟嫂子两人炝了起来，今天就拖着行李拉着老头子回来了。
　　阿木知道大哥也不好多讲这种事儿，一边是自己的妈，一边是自己的妻，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果然大哥最后又拜托她多多包涵，多多顺着点儿妈，等过一阵儿看看再说。

　　等岳岩从大哥和舅舅他们那儿知道这件事儿，已经过了一个礼拜，想也想得出老妈如何雷霆震怒，回家时冲阿木那脸色绝对好不到哪儿去。真不知道阿木怎么熬过去的。打了个电话给阿木问她怎么想的，怎么嫂子一说，就把那么‘金贵’一东西给了人呢？阿木在那头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倒是晚间来了封mail，“我看那两玉佩合在一起真是天衣无缝，真是舍不得他们再分开。大嫂又那么喜欢，让她让给我不可能，我就顺水推舟了。当时就想着玉佩不能分开了，没想到妈会生那么大气，也没想到会闹腾得这么凶。对不起。”

　　岳岩看了，只觉心里上上下下，说不清什么滋味。按说这事儿自己也有责任，老母的意图自己是清楚的，却没告诉阿木。而且人说儿子是婆媳间的狗皮膏药，这边贴了那边贴，才能贴出个婆媳相处之道，现在自己这膏药不在，阿木那么个直脾气，遇上自己老妈又是顺毛捋的人，可怎么办哪。好在阿木是老妈自己看好的人，多少总会给她自己脸面吧。岳岩只得自己安慰自己，又回信给阿木让她注意下，有事儿赶紧跟他说，早补救早好，千万别自己憋着。等阿木会过来答应了，岳岩才下了线休息去。

　　有了这事儿，岳岩颇为后悔来了安徽，还一时意气，要了个一年期。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好靠足一年。心里却着实不放心，打电话回家的频率直线上升，打给老妈居多，哄得老人高高兴兴的，也少想起阿木的那点儿溴事儿。如此过了段时日，老妈慢慢放下了那事儿，偶然还调侃调侃岳岩，“以前也没见你总打电话给我，现在为了你媳妇，可真是下功夫呀。”话说得直，可是语气挺愉悦，岳岩苦笑，老妈您通透得好，可到底也是您老人家享受了不是？
　　他知道妈妈极想自己的，可是从小偏袒惯了，至今也没批他。多找她聊天自是高兴得很。

　　电话通多了，家里的状况七七八八基本掌握，知道阿木还在总揽家务，洗衣做饭，爸妈也愿意吃她做的饭，采购嘛，二老就包了，总不能让上班的儿媳妇再去市场忙活吧。
　　开始岳岩还担心阿木不高兴，可是阿木再三再四的说自己就喜欢做饭，“遗传，我妈就喜欢。”她这么说。而且年纪轻轻的，闲着干嘛？干活正好锻炼身体了。
　　“我喜欢闻太阳晒过的衣服香味儿，还有家里干干净净的清气劲儿，可舒服了。”阿木的话让岳岩好笑。你不动手，难道妈妈还能让家里脏着？这傻孩子。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岳岩算算，离归期不远，该打算一下回去的工作。原来的职位自然还在，跟院里沟通一下接着干下去没问题，跟以前的同事也一直保持联系，合作也不会有大问题。可是主任最近提到了关于选拔人去美国培训的事儿，问他要不要参加选拔，要的话就得开始准备了，要考试，要练外语，种种的事情。岳岩不想参加，好不容易要回家团聚了，再出去的话又得一年多，怎么得了。主任却大力推荐他参加，笑话，岳岩这种青年人才不赶紧培养，难道等老家伙都不行了再说？先准备着吧，也不一定能过，全当多拿点儿功夫学习啦。
　　主任边劝边想，只要你小子好好准备，我还不信你过不了，到时再说。

　　准备得几个月吧，再加上选拔，评比，决定，等等等等，结果出来至少得半年以后，岳岩边跟主任电话里打哈哈，边心里算着，还有时间，容我慢慢考虑。
　　其实已经心动，不过还有个急着抱孙的妈妈，还有阿木，总得大家商量一下。电话，邮件都怕讲不清，要不回家一趟？岳岩还没理出头绪，看见有邮件进来，看看表，快１２点了，这么晚，阿木不睡觉？
　　点开头一句就是，“我又闯祸了，怎么办？你睡没睡呀？老天保佑你别睡，给我回个信儿。我把妈给得罪了。”以下几百句，大意是今天妈妈心情好，下厨做了顿饭，这本来不错，阿木等着下班享受就行，偏偏有个菜做得太咸，阿木没憋住，竟然跟老太太讲了。看到这儿，岳岩就知道结果，妈妈做了一辈子饭，最听不得别人说不好，以前全家都碰过钉子，再没人敢触霉头，给啥吃啥，阿木这回是大大糟糕。果然下头写妈妈火了，说了几句，饭也没吃完，到现在也没理她。赶紧给支个招儿啊。
　　岳岩也不写邮件了，直接拨了阿木卧室电话，那头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阿木压得低低的声音，“喂，哪位？”
　　“还有哪位，这么晚了，你跑哪去了？”
　　“我，我又去尝尝那菜，怕自己搞错了。”阿木不好意思。
　　“嗯，”岳岩差点儿没喷了，还真较真儿，关键不在真实情况如何，而在于不能当妈的面儿直说，怎么搞不清呢？“那你没搞错？”忍不住逗她。
　　“还是挺咸的，我又喝了一大杯水。”
　　“跟你说了要小心，怎么不听呢？”岳岩说这话倒不是想责备她，颇有几分无奈而已，只是声音抑不住地带笑。
　　“你还笑，我都急死了。我当时压根没想那么多，我在家跟我妈都这样，直接就说了。我妈气我也就几分钟，哪知道能这样。”阿木很冤屈。
　　“跟你妈是你妈，不一样，”岳岩想都没想就说。
　　“怎么不一样，我老觉得妈就是妈，我就拿妈当妈待嘛。”
　　岳岩被这串妈弄得头晕，这实诚孩子，婆媳关系大全没看过还没听过呀，哪个媳妇把婆婆当妈待？婆婆也做不到拿媳妇当女儿呀，这有本质区别。何况老妈也没女儿，估计有了也不能像阿木妈对女儿一样。“各人有各人的脾气，就算是亲妈，也不能都一样吧？”岳岩此路不通另走一路。
　　阿木沉吟了一会儿，“说得对，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可是现在怎么办？”想过来更急了，几乎带了哭音儿。
　　“别急别急，我过两天要回去一趟，到时候给你们好好说说。现在你先这么这么办，应该没事儿。”正好了，不知道该不该回去呢，看来是得走一趟了。
　　“你要回来？就为这事儿？”阿木这回更惊了。
　　“不是，还有别的事儿。再说了，我就不兴回家看看？你不想我？那我算了。”
　　“什么事儿电话里说不了？回就回呗，我不想爸妈也想你了。”
　　“哦，光爸妈想我哈，那我就看看爸妈完事儿就走，”岳岩十分不满，其实就是无事蛮缠，似乎不太像自己的作风，边鄙视自己。
　　“也，也不是 。。。”这口气，岳岩都看得见阿木咬牙的样子，“算了算了，我想你了，我得回去看看你。”说出来那么费劲吗？不过自己以前好像也没这么贫。
　　阿木飞快说一句，“我也想你。”电话挂了。岳岩再也憋不住，大笑三声。

　　隔日阿木去给婆婆定了仨月的养乐多，岳岩说婆婆喜欢甜食，可是年级大了，就很注意，肠胃又不是太好，喝点儿益生菌正合适，甜度也不太大顺带解馋。阿木亲手把单子给了老太太，认了错。岳岩说得对，老人嘛，只能顺着来，有毛病也得慢慢讲，不能直接捅出来。还得看着平日里老人喜欢什么，万一闯祸好有招。
　　其实岳岩狡猾，可是这狡猾是家里过日子需要的。也幸好阿木没有跟人交换家事的习惯，没去想自己的行为是否符合当下潮流，这便宜着实给岳岩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