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流下潇湘去》阿川

11、番外三

　　山悦站在车站，拎着俩个大包包，又四处张望了一遍，确认没有阿杰的人影，叹了口气，认命地连拖带拽把俩个包弄到公车站，夏日的太阳毒的很，暗暗骂阿杰，“死阿杰，说话不算数。”
　　山悦已经是大二的大学生了，在B城读酒店管理。这也是家里给选的，说是近几年本城的旅游业日见发展，以后酒店业保证会火，女孩子念这科不会太累，也不担心找不到工作，还可以在酒店里呆着，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算起来平常家庭的孩子能找的工作里算不错的。
　　离家出去读书山悦到没有不适，可是俩个假期来回折腾，挺费劲儿。山悦爸爸偏说要多锻炼锻炼，坚持让她自己来回，既不送也不接。山悦是个懂事儿的孩子，没再多要求，可是第一个假期回家时，习惯性给家里家外的各位都带了礼物，加上自己要看的书，穿的衣服，整了俩个大包，大冬天的，愣是一个人回的家。其他人没说话，阿杰先心疼了，走的时候非要送她回学校，山悦一再证明自己没问题，阿杰才让步，不过说了，再放假，他来接站。这次还早早打电话跟山悦问放假时间，火车几点到站。山悦这才放心地又买了好多零七碎八，反正有人拎嘛，谁知道阿杰竟然没露面。
　　好在公车不太挤，山悦好歹混了个座儿，随着车子摇摇晃晃往家开，山悦迷迷瞪瞪猜测阿杰没来的各种理由。阿杰“混”完高中以后，说什么也不再读了，连高考都没参加，直接去了龙叔的店里干活。龙叔也没再坚持，说，“这小子能读完高中已经不错啦，大学保证考不上，愿意干嘛干嘛吧。”所以他不存在请不下假来的可能，也许店里人太多，龙叔一人忙不过来？要不就是龙叔身体不舒服了？别是有什么意外吧？呸呸呸，山悦把最后一个念头赶跑。几天前还通过电话，好好的，能有什么意外。交了女朋友？有可能，哼，见色忘友。会是谁呢？一点儿口风都不露，看我怎么收拾你。给你的礼物就给你女朋友吧，以后对我估计也不能像以前那么好了。
　　山悦这是经验之谈，山阅有了女朋友以后，对她就没有以前那么上心，他自己还不觉得，真是替他脸红。山悦的小小控诉只能在心里过瘾，不过，山阅的女朋友对自己很好，算是补回来了吧。
　　到家后，跟阿杰赌气，没立马跑去他家，等等看吧，看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爸妈都说了，他们家挺好的，没什么事儿发生。
　　等到吃过晚饭，阿杰还没有影子，山悦沉不住气了，到底怎么了，有了女朋友也应该让我们见个面呀。借口出去散步，跑到了阿杰家院外。
　　阿杰跟龙叔就住在理发店的后面屋里，有个矮矮的围墙，山悦每次来找阿杰不愿走门，都是翻墙进去，正冲着就是阿杰屋的窗子。
　　这次想要偷偷看阿杰到底搞什么鬼，更不能从门进去，墙都翻的小心翼翼，不让里面的人发现，要是碰到阿杰跟女朋友在家里偷偷约会，就大大地吓他们一跳，出出气。
　　还真有人在家，灯亮着，似乎坐着三个人，好像没有女孩子，山悦伏在窗下，偷偷听他们说些什么。
　　说的是阿杰的家乡话，大家都说是“鸟语”，听不懂。山悦跟阿杰玩了这些年，听是没问题，说还是不行。声音不大，隐约在争论什么。连猜带蒙，好像是什么人病了，让阿杰去看，阿杰不去。三个人有一个没见过，一个劲儿说阿杰不去他交不了差，龙叔在旁边也帮腔，说阿杰于情于理都得去看看。阿杰一句话不说。
　　这么僵了大约十几分钟，山悦腿都麻了，叫苦不迭，刚要试着挪一挪，阿杰忽然大叫，“有什么好说的，他不是我爸爸，我妈就是因为他才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不是有了那个女人和阿浩嘛，又来逼我干嘛。”
　　山悦刚起了一半，被这一吼吓得跌了个屁蹲，屋里的人听见了，一人行动迅速靠到窗边，翻身出来，一把捉住山悦，那手跟铁钳子似的。山悦痛的大喊。
　　阿杰赶出屋来，拉开那人，“这是我朋友，来跟我闹着玩儿的，你放手。”
　　那人不情愿的放了手，疑惑地看山悦一眼，“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声音冷冷的，大热天听了让人发抖。
　　“听到了什么也不关你的事儿。我就这么多话，你回去吧。”阿杰不再搭理他，扶着山悦进了屋，仔细看那手腕，已经有些青了，赶紧去找跌打药。院子里龙叔跟那人又说了几句，声音比平时冷了不知多少倍。那人望屋里看了看，好像有些无奈，有些不放心，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龙叔进屋来，还是那个乐呵呵的龙叔，“小丫头，什么时候来不好，偏捡这个时候来。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阿杰使劲儿揉着山悦的手腕，嘴里嘟哝，听不真，好像说什么名号，什么瘟神。
　　龙叔瞪了他一眼，“不该说的话少说。”看了看山悦的伤，说没伤到要害，消了青肿就好了。又补一句，“今晚你什么都没听见，知道吗？”
　　山悦疼的掉泪，“我哪听见什么了，根本就没听见，还用他费这么大劲儿。”
　　“听见了也没什么，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似的。”阿杰不服，龙叔看他一眼，想说什么也没出口，摇摇头，“山悦，刚从学校回来累不累，不累就在这儿玩会儿。”
　　这是送客的客气话，山悦猜他有事儿要跟阿杰商量，
　　阿杰边揉边说，“山悦，对不住，今天让这个瘟神缠住了，没去接你。”
　　“我没问题，自己也回来啦。你们是不是有麻烦了？那人好像很凶啊。”山悦嘶嘶地吸着气。
　　阿杰没说话，山悦看见龙叔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觉得自己还是先回家的好，阿杰自然要送她回家，两人半晌无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快到家门口了，阿杰站下，看着山悦，“你别多想，等过几天我跟你讲讲怎么回事儿，现在我还不知道从哪儿讲起呢。”
　　街灯的微弱光线给阿杰的侧脸蒙上了一层圆晕，他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了，什么时候长的呢？人似乎也沉稳了好多，很让人放心的样子，山悦点点头，笑着安慰他，“那好，有麻烦的话跟我们讲，看能不能帮忙。我先进去了。”
　　阿杰倒是有些不舍的样子，半年没见了，有好多话都想说，算了，还有一个假期呢。
　　可是这个假期他们也没说几次知心话，山悦爸爸的老战友来信说老伴儿带着女儿四处游玩，要来他们这儿转转，果然第二天就到了，当时阿木还是个青涩少女，有些抑郁，所以跟妈妈出来开眼界的，山悦忙着尽地主之谊，又忙不迭把阿杰拽住献宝。阿杰只大体跟山悦说龙叔其实是义父，上次是家里派人来找他回去看望父亲，可是因为父母感情不好，现在母亲已经走了，他不愿再跟父亲见面，就回绝了。
　　山悦知道事情不这么简单，连义父都出来了，还有个□□似的打手，可是，阿杰还是阿杰，龙叔也还是龙叔，理发店也还是理发店，那人之后也没再出现，大家日子照过，只要阿杰不难过，管他家里怎么样呢。阿杰要是难过，她就来开导他变得不难过好了。于是开开心心跟阿木阿杰疯了一个夏天，送走阿木就到了开学时间，欢欢喜喜拎着大包小包地回了B城。

　　回来没三天，被人请去了。
　　来人很客气，可是身上的气质跟那天的瘟神很像，大热天让人发冷，说是阿杰的爸爸想见她。语气恭敬，态度恭谨，可是丝毫不容人拒绝。山悦心思简单，倒也没害怕，跟着上了车，到了地方，是本市最好的酒店。

　　进了套房，外间站着俩人儿，一身儿黑绸衣，都穿布鞋，看他们来了，一个转身进里间，步履间竟然没一丝声响，过片刻出来让他们进去。
　　是个中年人，上身对襟开的布衣，下穿布裤，样式简单，看上去却精致，价格应该不菲。人很整洁，剃平头，眼神算是温和，可是顾盼间又带出一丝犀利。
　　山悦皱眉，这人看起来身体挺好的嘛，“您是阿杰的父亲？您要见我有事儿？”
　　那人眼睛眯了眯，“小姑娘胆色不错，是你拖着阿杰不让他回来的？”话音有南方口音，跟阿杰初来时差不多。
　　“我不让阿杰回去？您的手下情报可不怎么准。再说，您看上去挺好的呀，干吗骗阿杰？”山悦瞪大了眼。
　　“阿杰跟你说我骗他？”眼睛又眯了眯。
　　山悦约摸觉得他在用一种自己不熟悉的方式交谈，有些气闷，简单答道，“没有。”
　　“那他都跟你说什么了？”还不放弃。
　　“没说什么。您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山悦有些不悦。
　　“小姑娘，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要让人开口有多少手段？阿杰没跟你说过？”语调忽然升上去，十分严酷，人似乎像要出鞘的剑。
　　山悦吓得一抖，又觉得不好意思，把头撇到一边，嘴里嘀咕，“您吓我这种小姑娘有什么意思，阿杰不来看你，你也没生病，你们俩扯平了。你是什么人跟我也没关系，我们又不熟。”
　　那人嘴角一弯，脸色和缓一些，“不好奇，不怯场，倒也得体。我跟阿杰是父子，不是打擂，不用分输赢。阿杰自小懂事儿可是不好交人，能跟你这么好，可见是合脾气了。”
　　”阿杰才不孤僻呢。”山悦回护好友。
　　“我也没说他孤僻，你急什么？倒是对阿杰不错，以后阿杰交给你，应该还行。不过丑话先说了，要是有什么不妥，我可不是手软的人。”
　　什么跟什么嘛，阿杰为啥要交给她？他凭什么决定阿杰交不交给她？阿杰愿不愿意被交给她？这人什么也不问，自话自说，好无聊。
　　“阿杰跟你走的近，这么多年没有过的事儿，我是阿杰的父亲，自然要替他打算，先过了目才放心。你心思单纯，待阿杰也不错，我一个长辈还做不了主了？”这人到好似会读心，可是声音冷涩，显然不习惯跟人这么解释。
　　”我跟阿杰是好友，能不能象您说的那样发展，您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甚至阿杰自己说了也不算，得看大家的缘分。”
　　“缘分吗？”杰爸一瞬间有些晃神儿，忽然不想再谈下去。“成不成的再说，我话是搁这儿了。我也累了，让人送你回去吧。”
　　这么一说，山悦一愣，这么快就累了，难道他身体真不好？只怕也是借口。能立马走当然好，可不想在这间低压房待久了。
　　出来见了初秋明朗的阳光，山悦有些恍惚，阿杰家真的跟□□有关吧？刚才的一切真象经典电视剧集，开玩笑吧？怎么弄得跟真的似的。不会是哪个剧组偷拍戏，找上自己做群众演员？可是那辆豪华车停在面前，带她来的人毕恭毕敬的送她上了车，哪个剧组能摆得起这个谱？
　　山悦决定先回去睡一大觉，等醒了再好好研究这一出，再好好审审阿杰。什么胆色不错，她是压根还没理清状况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