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宋央

55、嘱咐

　　卫暄老老实实的走到元章帝跟前，元章帝看着卫暄，却是轻轻笑了笑：“你这孩子虽然看着年龄小，但是却真的比你几个兄长更让人省心。”

　　元章帝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特别慈祥，望着卫暄的目光，真的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似得，完全没有之前的距离感。

　　卫暄低垂着眉眼，恭声道：“儿臣惶恐。”

　　元章帝脸上的神色却是越发柔和了，轻声道：“我知道你恭谨，只是这次却也的确是你做得好，等你从河东回来，朕必有封赏。”

　　卫暄抿了抿唇，躬身谢了，但是心里却是生出一丝冷意，便是封赏，也是等到自己完成了差事才有，虽然他也不在乎什么封赏，但是元章帝如此，也是未免有些心凉。

　　元章帝可能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儿子的存在，所以看起来十分高兴，拉着卫暄走到厅中坐下，顺便也将淑妃捞在身侧。

　　“淑妃你教导的好啊，五郎年纪小小，便有如此担当，也是你的功劳。”元章帝看着淑妃的眼中，倒是有几分情谊。

　　淑妃抿着唇笑了笑，眼底带着柔意：“陛下言重了，也是这个孩子想着陛下慈心，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儿罢了。”

　　虽然刚刚淑妃十分不情愿卫暄去河东，但是此时元章帝来了，她又能说什么呢？

　　元章帝听了大笑，对着卫暄看了一眼：“五郎纯孝，是朕之福。”

　　卫暄跟着陪笑，淑妃也笑意浅浅，但是眼底却是冷意。

　　这是自己亲生亲养的孩子，如今却要以身犯险做这些事，而皇帝，作为亲生父亲，想着的却只是自己的利益，虽然淑妃早就习惯了这样，但是还是忍不住生出怒意。

　　元章帝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其实他过来这儿，也是因为听说卫暄来了清思殿，想着淑妃知道了这件事，想要过来安抚淑妃罢了，如今既然目的达成，自然也是不会多留了。

　　淑妃和卫暄将元章帝送了出去，一直恭敬的看着元章帝走远，这才回转，不过淑妃一转身，原本温和带笑的脸就沉了下来。

　　“都退下吧！”她冷冷对着周围的丫鬟太监道，说完又转身看向卫暄：“五郎跟我进来。”

　　卫暄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淑妃这样，只怕是真的怒极了。

　　丫鬟们都缓缓退下，而卫暄也听话的跟着淑妃的脚步进了殿中。

　　一进殿，淑妃便坐到了上首，神色严肃的盯着卫暄看着。

　　卫暄不自在的侧了侧身，低声道：“母妃……”

　　“行了。”淑妃语气严肃：“你也不必多说，你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只是你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就要为你的决定负责，别让母妃为你担忧难过。”

　　淑妃说着这话，却是眼睛都红了，卫暄看着，也是有些难受，低声道：“母妃，是我不对，让您操心了，但是这次的事情，真的没有您想的那样难，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对于这件事的内情，卫暄还是不敢说出口，也不是因为不信任淑妃，只是，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淑妃听了这话，也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叹了口气道：“你也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吧，母妃也管不上你了。”

　　说着这话，却是带着一丝无奈的情绪了。

　　卫暄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默默站在原处，心绪复杂。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事儿耗费了太多心绪，淑妃看起来有些累了，也就让卫暄先离开了。

　　卫暄走得时候去看了一眼明嘉，却见她精神却是好了许多，也是心中放心了一些，这才离开。

　　等卫暄回了王府，刚一进门，便看见有人在门口候着，见他来了，急忙迎了上来：“王爷，齐王殿下刚刚来了府上，正在客厅等候。”

　　卫暄心下一惊，齐王竟然来了。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情，对来人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脚下一转，朝着正厅走去，但是心中却是忍不住狐疑，齐王今天跑来做什么？难道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还有什么事没说？

　　卫暄心中心思百转，但是等到他进了正厅时，却早就换上了客套的笑，对着坐在厅中的齐王拱了拱手，道：“劳大兄久候了。”

　　齐王站起身来，轻声笑了笑：“五弟客气了，不过略坐了会儿，不妨事。”

　　卫暄也跟着客气的笑，但是瞟过齐王空无一人的身后，却是了然了些许，低声道：“不知大兄突然造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齐王今天的态度，绝对不像是无事上门。

　　齐王倒也敞亮，笑了笑道：“的确是有些事情要与五弟嘱咐。”

　　卫暄心下微动，端过了刚上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这才对伺候的人道：“都下去吧。”

　　那些人这才缓缓退下。

　　等到人都走了，齐王这才再一次开口：“五弟，对于这次去河东，你可有什么想法？”

　　卫暄听了微微一愣，这才道：“自然是做好父皇交代的差事。”

　　齐王却是笑了：“父皇命你巡幸河东，你可是准备先与乡老慰问，再与读书人清谈，然后再大张旗鼓放下陛下所赐的粮米，是也不是？”

　　卫暄这回是真的惊住了，自己的计划竟然被他猜的七七八八。

　　“长兄你……”卫暄心里顿时闪过无数念头。

　　“你不比焦急。”齐王见他如此，急忙安抚：“并不是你府里出了漏洞，只是你的这个做法，不过是人人都会有的做法罢了，我便是猜，也能猜着一些。”

　　卫暄听了这话，神色却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想出来的这个法子，虽然说不上完全，但是也是谨慎行事了，齐王今日这般说，难道是自己的想法有什么疏漏不成？

　　齐王见他沉思，倒也不催，兀自饮了一口茶，这才道：“你这样做倒也不碍大局，但是却并没有想透父皇的心思，父皇如今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你接触河东豪强，与士子走得很近，最后更是用父皇赐下粮米收买人心，你觉得父皇会如何想？”

　　卫暄摩挲了一下指尖，这些事，他当然也是想过的，但是到底这次机会太好了，他还是忍不住……

　　“好了。”看着他的表情，齐王大概也是能猜出来些许，温声道：“我知道你也是等了许久等到了这个机会，心中难免急躁，但是你却要记住，成大事者定要谨小慎微，做任何事都要三思才行，这次的事情，你要再好好想想才是。”

　　说到这儿，齐王倒是再没有了开口的意愿，直接起身：“我就先走了，我的这些话，你若是能听进去那便好，若是你觉得无用，也只当我没说过吧。”

　　卫暄条件反射也站起身来，听着齐王的话，却是笑了笑，温声道：“长兄金玉良言，小弟记下了。”

　　说起来今日倒是真的被齐王给打醒了，或许是事情真的进行的太顺利了，自己的警戒之心都丧失了，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卫暄心中暗自惭愧。

　　齐王此时终于心中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释然的笑：“你能想明白最好，有些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父皇正当年，我们做儿子，自然也要走一步看一步，总不能总是想着连跳三级。”

　　卫暄颔了颔首：“劳烦长兄教导。”

　　齐王看着卫暄，他垂着的眸眼，在这个角度看过去，真的和那个人一模一样，齐王心中忍不住一荡，但是最终还是压下了这股动荡之意，只是心里的情绪却是越发柔软了。

　　他嘴唇微颤，许久终于再一次开口：“你，你这次的行为，宫里人知道吗？”

　　卫暄一听这话，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但是却也不敢露出分毫，只能忍着这股冲动，沉声道：“母妃虽然担忧，但是也是明白我的心思的，长兄不必操心。”

　　虽然已经尽力克制了，但是这句话里的疏离之意，还是露出了分毫的，齐王不是傻子，自然也感受到了，他不由略略有些惊讶，但是却也立刻想到了什么，心中微沉。

　　“那就好。”齐王仔细看着卫暄的眼睛，低声道：“那这次就祝五弟一路顺风了。”

　　卫暄此时微微抬眸，却是对上了齐王的眼睛，他眼中的锐意，与齐王心中那个温柔的眼睛完全不同。

　　“多谢王兄，借王兄吉言。”

　　这话说的轻快而又坚定，齐王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齐王是卫暄送走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送齐王出去的时候，卫暄总是觉得，齐王的背影有一丝落荒而逃的错觉。

　　不过看着他上了马车，卫暄倒是觉得是自己多心了，齐王这样心思深沉的人，又哪里会有落荒而逃这样的场景产生，只怕是自己真的昏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