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宋央

48、欢喜

　　卫暄请完了罪就又站回了一旁，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已经垂下头的齐王，不知为何却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失望。

　　卫暄心中古怪的感觉更盛了，但是却也不再多想，只等着太子来。

　　之后韦皇后又和萧贵妃多说了几句，门外就有传话进来，太子和太子妃到了。

　　这话一传进来，整个殿里的氛围都严肃了些，底下几个小一点的皇子，都直起了身子，神情也紧张了写，至于别的皇子，卫暄是亲眼看见鲁王嘴角浮过一丝冷笑，后来虽然也恢复了正常，但是眼底的不屑却一眼就能看透。

　　至于坐在上位的齐王和七皇子，此时也都站了起来，齐王依旧垂着头，看不清楚神色，而七皇子，原本病弱的脸上却多了几分身材，神情差不多都带上了笑意。

　　卫暄微微挑眉，他几乎很少见七皇子，如今看起来，七皇子和太子的关系还不错。

　　卫暄的目光投向了门口，很快的，太子和太子妃便衣着隆重的走了进来。

　　太子面色看起来并不是很欢喜，但是太子妃却不同。

　　卫暄之前并未见过韦氏女，如今见了，却觉得和传说中不同，传说中韦氏女性格火爆，气量狭小，面目平庸，但是如今看着，除了瘦小些，长相倒也算是清秀，而且眉目看着也温婉，并不像是传说中那样，除了她此时笑的有些太过开心了。

　　他们两人就这样走了进来，一直走到皇后跟前，这才对着皇后行礼：“见过母后。”

　　皇后脸上早就堆满了笑，急忙虚扶了一把：“快起身，快坐下吧。”

　　太子直直起身，坐到了上首，并不理会身后的太子妃。

　　但是太子妃却也不急，跟着太子上前，坐到了太子身边。

　　皇后笑着看着这一对璧人，柔声道：“我早就说过，琼娘和太子自自来相合，如今看着，真是一对璧人。”

　　太子嘴角微抽，一句话都没说，但是韦氏女却一下子垂下了头，一副娇羞的模样。

　　卫暄看着这一幕，心中暗笑，看着这一对，真是有趣，这才成婚第一日，就成了这个样子，日后可还有的闹。

　　不过就算是如此明显的不和，皇后却只当不见，依旧笑着说话，萧贵妃坐在一旁，虽然虚应着，但是眼底却尽是冷笑，皇后千方百计让韦家的人嫁给太子，此时可高兴一时，但是日后就知道苦处了。

　　之后皇后又多嘱咐了几句，但是皇后多说一句，太子脸上的神色就难看一分，直到最后，彻底的黑下了脸。

　　但是太子到底不敢在这种场合给皇后没脸，只能咬着牙听完。

　　等皇后训示完之后，这才将在场的皇子皇女还有后妃一一介绍给太子妃，卫暄几个皇子一一给太子太子妃行过礼数，太子只是冷冷的点头，但是太子妃倒是看着温和，还给了几个年纪小的皇子送了东西。

　　一直等到介绍完宫里的人之后，皇后这才开了口。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该去家庙磕头了。”皇后笑着道。

　　太子听了急忙起身，太子妃却微微一愣，这才站了起来。

　　“母后，那我们先告辞了。”太子躬身道。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太子妃忍不住看了皇后一眼，似乎有些不想走，但是此时是太子做主，她可没有说话的余地。

　　最后太子和太子妃还是离开了，太子大婚，告太庙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太子妃也改不了。

　　既然正主都走了，他们这些旁观的人，自然也不要紧了，最后也纷纷从皇后殿中退了出来。

　　卫暄从皇后殿中一出来，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他没管周围的人，直直的就朝着自己的院子去了。

　　但是卫暄刚刚走了一步，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五弟。”这是齐王的声音，却不比平时的镇定，透着一抹虚弱。

　　卫暄站住了脚，这才疑惑的转过头：“长兄？”

　　齐王看着步伐有些虚，他身后的内侍面色为难。

　　卫暄心中有些费解，刚刚皇后已经开口留下了齐王说话，他这个时候跑出来，却是有些不合时宜。

　　“你要走了吗？”他这话问得有些古怪，脸上的神色看着也有些闪躲。

　　卫暄心中有些奇怪，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是，长兄要一起回去吗？”

　　齐王摆了摆手：“我一时只怕回不去，我只是想问你一下……”齐王微微沉吟了片刻，这才又道：“是母后想要让我问一下，淑妃娘娘身体没事吧？”

　　卫暄一下子愣住了，有些惊讶的看着齐王，他可没想到，齐王会问这个问题。

　　卫暄愣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答道：“母妃只是偶感风寒，当是无事的，多谢皇后娘娘垂问。”

　　卫暄不认为这是皇后会问的问题，皇后怎么会关心淑妃的身体，在卫暄看来，淑妃若是病死了，只怕皇后才更高兴的。

　　卫暄忍不住皱起了眉，为什么齐王会关心淑妃的身体如何，卫暄心中一下子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想法卫暄只是想一下，就觉得后背发凉。

　　他垂下了头，许久才调整了自己的呼吸，然后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长兄若是无事，那我就先走了。”

　　齐王看着卫暄，目光深沉，他知道，自己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以卫暄的聪慧，一定会猜出什么的，但是他没有办法不问，他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心中就像是被油煎一样难受。

　　齐王最后也笑了笑，微微颔首：“五弟一路走好。”

　　卫暄转身走了，齐王站在原处，看着他走远，他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十二岁那年的某天。

　　他那个时候，偏执的可怕，人也阴沉，因着身体的事儿皇后都对他小心翼翼的，元章帝也甚少责备他，最后以至于忽视他，但是也是因着这个，他却越发叛逆了，行事无状，性格孤僻，到最后，终于激怒了元章帝，被元章帝怒斥一顿。

　　而皇后也为了这事儿和元章帝大吵一架，两人差点翻脸。

　　但是他却觉得无趣，无视了元章帝的禁足令，去了太液池边散心。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遇见了她，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在韦皇后的控制欲和元章帝的漠视中度过，他从未见过那样温柔，那样和蔼的笑，就像是春风拂过柳叶，带着春日阳光的温度，但是却让他的整个心都在颤抖，她望着他，笑着抚他的头，她比他大，他们之间隔着什么，他都是知道的，可是有的时候，有些东西，真的是挡不住的。

　　从那天起，疯狂的爱意就像是野草一般在他的心中生长起来，到最后，他长长跑去看她，而她恍然不觉，依旧笑着招待他，到了最后他被发配南院，整整十一年，终于回来了。

　　齐王一直定定的望着卫暄离开的背影，他走得时候，那孩子不过五岁，但是现在，却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就在这时，韦皇后宫中的内侍却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低声道：“殿下，皇后娘娘传您进去说话。”

　　齐王目光微滞，终于颔了颔首：“我知道了，这就进去。”

　　内侍颔首退下，他又多站了一会儿，一直看着卫暄转过宫墙，彻底看不见背影，这才转身进了蓬莱殿。

　　他进了殿中的时候，七皇子还坐在皇后身侧，眉目低垂，看着十分恭敬。

　　齐王看了一眼七皇子铁青的唇，微微蹙眉，直接看向皇后：“母后，七弟看着身子不大好，且让他回去吧。”

　　韦皇后脸上的笑滞了滞，她可没想着，被自己的儿子堵住话头。

　　“你说的是，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七郎且回去歇着吧，原想着你们兄弟说说话，但是如今看着却是不成了，等他日你身子好些了，再来和你皇兄说话吧。”

　　韦皇后后半句话是对卫昉说的，隐约的就带上了一丝威势。

　　卫昉默默起身，硬撑着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看着卫昉退下去，韦皇后这才心疼的道：“阿端，快过来坐下，你看看你的脸色，都白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齐王顿了顿，走了这许多年，他都差一点忘记韦皇后的这些习惯了。

　　似乎从他一出生就开始，韦皇后便将他当成纸糊的一般，事事都要插手，样样都要照管，在韦皇后身侧，就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齐王并没有坐到韦皇后身边，而是坐到了下手，他微微颔首，低声道：“母后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韦皇后看着自己这个生疏的儿子，只觉得眼眶发酸，想着今日之事，却又忍不住咬牙，最后只能用帕子掩了掩唇，这才道：“阿端，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齐王微微侧了侧头：“还好。”

　　若是还好就是日日椎心刺骨，夜夜梦而不得，那他的确还好。

　　韦皇后只觉得气息一滞，心里便有些不痛快了，有些事她知道，但是却不能说破，十一年前，是她一力求了让卫端离开，面上打的主意是休养，但是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还好就好。”韦皇后脸上笑着，心里却比谁都苦，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就从未让她放心过。

　　“我看七弟还住在这儿？”齐王实在不想在十一年前的事情上纠结了，便重开话头。

　　韦皇后听到他主动和自己说话，脸上倒也有了几分笑意，微微点了点头：“他身上不好，你姨母走前，将他交到了我手上，我自然要好生待他。”

　　姨母？齐王微微挑眉，眼前出现了一个和韦皇后七分相似，但是眉眼却更加温柔的女人，从不多话，但是却句句都让人舒心。但是一转，十四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突然又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从未想过，那样温柔的女人，也会发出那样惨烈的叫声，也是从那天起，他就好像再不愿待在蓬莱殿了，但是也是因着这个他才会遇见那个人。

　　齐王微微垂下眸，掩住了眼底的柔色，语气冷冷道：“是么，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