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宋央

46、大婚

　　皇子们跟着皇帝的驾舆往东宫去了，鲁王就在卫暄的前面，却忍不住低声与卫暄道：“却不知，过了这么多年，父皇对长兄的态度倒是好多了。”

　　卫暄抿了抿唇，齐王离开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元章帝对齐王的态度他并不是很了解，但是如今听着鲁王的意思，看起来元章帝对这个长子好像也不是很满意。

　　他们很快就到了东宫，这次轮到元章帝坐在上首，而太子却跪坐在他身旁，至于齐王，这个时候了，自然不能太不识时务，也就下来和诸皇子跪坐在了一起。

　　卫暄和齐王之间就隔着一个鲁王，偏偏鲁王还一副兄弟情深的和齐王不停的说话，卫暄坐在那儿都觉得有些不耐烦了，没一会儿，文臣武官也都陆续来了，卫暄在看到裴湛的一霎那，眼睛才亮了亮。

　　裴湛的目光也在卫暄身上一扫而过，自然也不会错过卫暄眼中的神态，他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动，原本板着的脸也稍稍柔和了些许。

　　裴湛随着中书省的几位同僚跪坐在远处，等官员们都来齐坐定，这才所有人朝着元章帝行大礼。

　　等山呼海喝的大礼过后，元章帝这才笑着道：“今日是太子大婚，不仅是皇家的喜事，也是整个大周朝的喜事，诸卿前来道贺，朕心甚慰。”

　　元章帝训示，底下人自然垂着眉眼听训，但是到底是大喜事，人人脸上多少也会带着一丝笑意。

　　等元章帝做完了训示，大婚也按着程序开始了。

　　太子的婚事，迎亲的事儿太子自然不会去，他只需穿着一声大朝服坐在殿中，装作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就好了。

　　不过卫暄却知道他心里肯定不怎么高兴，韦氏女可不是太子喜欢的那个类型。

　　宫廷的利益冗长而又枯燥，卫暄跪坐在那儿，只觉得自己的腿都快没知觉了，这才听到了殿外喜乐的声音。

　　殿中人这才精神一震，太子也从殿上下来，在礼仪内侍的指引下，在殿前迎人。

　　剩下的人也都挺直了腰背，开始看着一场皇家盛事。

　　宫廷礼乐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卫暄跪坐在殿中，都能看到驾舆的影子，殿中诸人的心情也达到了最巅峰，卫暄看着太子挂着十分不情愿的假笑，走上前去，牵住了从驾舆上下来的太子妃手中的红绸，一步步朝着嘉德殿走来。

　　诸臣俱都跪伏在地，而太子和太子妃则是步履轻盈的走到殿中，这才在礼仪官的呼喝声中，朝着元章帝跪下。

　　按着礼数，对着元章帝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这才在元章帝略带喜意的声音中起身。

　　太子此时脸上看着这才有了几分真实的喜意，元章帝十分欣慰的望着太子，又简单的对他和太子妃训示了一番这才礼成。

　　太子妃被侍女扶了下去，而太子也被元章帝召至身侧，坐了下来。

　　之后自然便是宫廷宴饮，和歌舞酒乐。

　　卫暄看着在元章帝跟前笑的一脸灿烂的太子，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低下头，也开始饮自己杯中的酒。

　　卫暄可不觉得，他自己的婚宴会有这么盛大。

　　因为元章帝今日特别高兴的缘故，太子的婚宴到了最后也变得十分热闹了，还有人兴起作诗或者互相唱和，一时间倒是真的好似是群臣皆喜。

　　卫暄却没这个功夫去和这些人庆祝与自己不相干的东西，他看着元章帝已然有了三分醉意，便从上座溜走，接着更衣的借口，出去透透风。

　　但是他却不知道，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间，却又几个目光同时从他身上扫过。

　　和他隔着一个鲁王的齐王微微勾了勾唇对着身后跪坐的内侍扫了一眼，便又继续饮茶了，而那内侍也恰达好处的退了下去。

　　至于另一个，便是底下坐在角落里的裴湛，他这一日，虽然看着是在和别人说话，但是实际上全部身心都放在了坐在上首的卫暄身上，看着他离开，裴湛也悄悄从座位上溜了出去。

　　卫暄出了嘉德殿，只觉得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如今已然是初夏了，到了下午的这个十分，也还存着一丝热意。

　　卫暄靠着阑干，看着掩在重重夜色的东宫，突然觉得有些寂寥，便是身处太子这个位置，又能如何呢，元章帝这样宠爱这个儿子，太子为人又是这般肆意，但是到了最后，他却连一个称心意的太子妃也无法自己做主。

　　卫暄忍不住苦笑一声，自己这还没有什么进展呢，倒是帮别人操起了心。

　　正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浅淡的声音。

　　“殿下。”

　　卫暄一愣，急忙转过头去，却见裴湛站在自己身后，半张脸掩在夜色中，露出的那半张脸，却带着让卫暄看不懂的复杂神情。

　　“你怎么也出来了。”卫暄道，脸上的笑却看着有些发凉。

　　裴湛目光沉沉的望着他，略微沉思了片刻，终于两三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沉声道：“您心情不好吗？”

　　卫暄望着他，自己却都愣住了，裴湛好像就是有这种魔力，自己都还没有搞懂自己的想法，他却看出来了。

　　卫暄忍不住苦笑：“倒是被你看出来了，我若是再不离开，只怕连太子都知道了。”

　　裴湛听了这话，忍不住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要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但是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殿下，您的婚事也在眼前了，事情总会慢慢变好的。”

　　裴湛刚说出这句话，心里当即就后悔了，真是蠢透了，这个时候什么不能说，却偏偏提起这个。

　　卫暄听到这话，却是苦笑了一声：“是么，真的这样，也就好了。”

　　裴湛咬着牙，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想着几日之后的事情，他自己心里顿时觉得发沉。

　　“殿下，还是进去吧，待会儿若是陛下看着您不在了，那就不好了。”裴湛垂下了头，再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语气低沉道。

　　卫暄微微愣了愣，最后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们一同进殿吧。”

　　裴湛微微颔首，等卫暄先走一步，这才跟了上来。

　　凛凛暖风从嘉德殿上刮过，卫暄的袍子被扯得飒飒作响，他的袖角打在了裴湛的手背上，裴湛微微一颤，却似是触到了一点温暖，他忽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裴湛的后背，似是在看着什么，但是许久之后，他还是垂下了头，再不发一言。

　　卫暄先进了殿，裴湛再门外等了等，这才进去。

　　不过当卫暄坐下的时候，齐王身后的内侍却已经回来了，齐王看着他回来，抬起头望着他笑了笑，卫暄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还是回了一个笑容，然后这才坐下。

　　鲁王倒是凑过来问：“你刚刚去哪儿了，父皇还问起你呢。”

　　卫暄笑了笑：“刚刚酒沾湿了袖子，我去处理了一下。”

　　鲁王看着他的袖子果然有一团深色，嘴角也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今儿是太子的大喜事，父皇看着都比往日高兴些，五弟，你说是不是。”

　　看着鲁王的模样，卫暄突然心下一动，他突然意识到，这几日以来，鲁王对他倒是比平日热切了些，而且正好是三皇子去守陵之后开始的。

　　卫暄心中急转，想了想这几日鲁王对他说过的话，大致也是才出来鲁王的想法了。

　　但是他倒也没有急着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道：“王兄说的正是，只是咱们做儿子的，父皇高兴，便是最好了。”

　　鲁王看着卫暄，最后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

　　卫暄端起了酒杯，浅浅的饮了一口。

　　自从卫煦离开，鲁王这儿却是越发艰难了，太子那儿咄咄逼人，而他自己在面对太子时，也不占什么优势，如今又这样拉拢卫暄，卫暄便是用脚想，也明白鲁王的意思。

　　但是卫暄却并不打算这么简单的如鲁王的意，鲁王和他之间虽然看着没什么直接冲突，但是之前明嘉的事情，可是和萧贵妃脱不了关系，卫暄没有查清楚这件事之前，可不会轻易和鲁王搅在一起。

　　卫暄垂下的眼眸是透着冷意的，鲁王看着豪爽，但是卫暄却比谁都清楚，鲁王的城府比谁都深。

　　婚宴很快就结束了，元章帝被太子扶着上了驾舆，走之前还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亲自给太子披上，这才离开。

　　如此行为，在诸人看来，也是真的疼爱太子了。

　　太子也忍不住笑了，这对他来说，也是意外之喜了，今儿他成婚，也算是出尽了风头了。

　　卫暄倒是神态不变，现在对他来说，元章帝做什么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至于太子会因为这些事情而会有什么样身份上的变化，这才是卫暄考虑的事情。

　　不过卫暄倒也能想的出来一些，大不了也就是太子的地位会越来越稳，群臣对太子的支持也会越来越坚定，而他们这些人的处境也会越来越难。

　　卫暄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是元章帝能把她对太子的感情分十分之一给他，他也真的是感激不尽了，不过想这些事也是于事无补，有时候，感情的事情，真的谁也说不清。

　　卫暄随着人流离开了嘉德殿，在他路过太子的时候，还是分真诚的又贺了一番，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