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宋央

37、阴谋

　　卫暄那头去找了裴湛，淑妃这边却是施施然回到了清思殿，她看起来好似丝毫没有被之前的事情影响，神色坦然，步履轻盈，连妆容也是一丝不苟，除了她手中微湿的帕子，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她之前还痛哭过。

　　白露就跟在淑妃身后，此时的她看起来也平静了许多。

　　珠镜殿并不算远，很快他们就回到了清思殿，白露搀扶着淑妃坐下，这才躬身道：“娘娘，可要用膳？”

　　淑妃摆了摆手：“这个时候了，用膳也晚了，熬一晚燕窝粥，我有些胃疼。”

　　白露颔了颔首，急忙退了下去。

　　白露离开，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人宫女走了进来，正是淑妃的掌事宫女朱砂。

　　“娘娘，用一盏茶吧，今日只怕您也累坏了。”朱砂到底最了解淑妃，做起事情来也比白露要周全的多。

　　淑妃接过茶盏，浅浅的饮了一口，这才道：“萧贵妃那儿如何？”

　　“贵妃娘娘那儿已经让人盯着了，您放心吧。”

　　淑妃听了这话，嘴角才露出一丝冷笑，柔声道：“今儿的事情，若不是我早有防备，还真就被她设计了。”

　　朱砂急忙俯首：“还是娘娘技高一筹。”

　　淑妃冷笑一声：“那个往茶叶里放麝香的宫女如今松口了吗？”

　　朱砂摇了摇头：“那宫女是个死心眼，王内侍使了不少手段，还是没能撬开她的嘴。”

　　“行了，也不必费心了。”淑妃冷声道：“找个机会送出宫去，给国公爷交代清楚了，好生押着，不许让她死了。”

　　朱砂点了点头，沉声道：“明儿刚好御膳房要出去采买，正好是个时机。”

　　“你看着办吧。”淑妃点了点头。

　　朱砂见她有些不耐，知道她只怕是心烦意乱，于是也不再打扰，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朱砂离开，淑妃才开始想今天的事情。

　　她原本也不敢确定，今天的事情到底是贵妃的手笔还是皇后的手笔，但是就凭今日这两人的表现，她便很清楚了，必然是萧贵妃弄的鬼。

　　皇后只怕也察觉出来了，所以才会想要糊弄过去这件事，才会对卫暄说好话，皇后那样的人，宁愿对她示好，也不会给萧贵妃做掩护。

　　淑妃想着这些事情，却也觉得有趣，宫里斗成这个样子，但是却是谁也不敢越距，生怕自己丑陋的一面露了出来，反倒还要姐妹亲一家人，说到底也是因为各个人都有自己的那一点念想。

　　萧贵妃想的是元章帝，皇后想的是韦家的荣光，而她自己，则是因着卫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弱点，所以每个人都被困在原地，逃脱不得，也只能继续争下去，直到最后，有一个赢家胜出。

　　薛淑妃不想当任何人的垫脚石，所以在这一场斗争之中，她只能赢不能输。

　　第二日一早，裴岱的夫人便递了牌子想要入宫探望，但是却被元章帝给拦住了，说是淑仪不宜见人，在生产之前，不许任何人探望。

　　如此说起来是保护，但是实际上却像是在禁足，裴淑仪气得摔了一屋子的碗碟，最后却换来了元章帝的申斥，裴淑仪的气焰一下子被打了下去，短时间内也不敢再撒泼了。

　　淑妃知道这事儿之后，也冷笑了一声，裴淑仪这个人也是个不知道进退的，现在跳得欢，最后后悔的一定会是她自己。

　　裴淑仪的事情渐渐在宫廷内外淡了下来，这种宫闱隐秘，大臣们是不屑拿来说嘴的，几个皇子自然也不敢真的去议论皇帝的内宫之事，便是牵扯进去的卫暄，这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更加讳莫如深，所以到了最后，整个大周朝，也就没几个人在乎这件事了。

　　但是裴家却不一样，毕竟这一次牵扯进去的是裴家人。

　　而裴岳这一回，也是真的发怒了。

　　裴岱的夫人被拒绝入宫的这一日下午，裴岳便怒气冲冲的从宫中回了裴家。

　　门口的小厮隔着八丈远便感受到了裴岳的怒气，头也不敢抬，急忙迎了上去。

　　裴岳这种人，是从来不会七情上脸的，但是如果他一旦上了脸，那便是要命的大事。

　　“去找二老爷来！”裴岳冷声道。

　　小厮急忙应了，赶紧转身朝着西府而去。

　　裴岳继续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不过刚刚走到门边，又对另一个小厮道：“将几位郎君也请过来，我有话要讲。”

　　小厮愣了愣，最后也急忙离开了。

　　裴岳进了书房，并不更衣，只端坐在主位上，等着人来。

　　裴家的几个公子来的很快，裴湛是第一个来的，他如今不过是刚入中书省，也没多少工作要做，接着便是裴清，作为裴家儿子中的老二，既没有老大那样受关注，也没有裴湛这般受宠爱，裴清在裴家算是存在感不高的人，但是好在裴清这个人看得很开，性格也疏阔，所以只在朝中担了虚职，活的很潇洒。

　　几个公子里，最后来得时嫡长子裴澈，裴澈简直就是另一个翻版的裴岳，谨慎小心，端肃恭谨，今年二十有五，任职中书舍人。

　　算是少年有成，要知道，中书舍人可是士人们都梦寐以求的清贵之职，裴澈还不过而立，能到这个职位，也不仅是家世的支持，更是他自己的能力出众。

　　裴湛和裴清来了只是恭谨的端坐，裴岳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发一言，等裴澈来了，两人这才起身，对着裴澈恭敬行礼。

　　裴澈是个英俊的青年，长身玉立，五官俊朗，他先是对裴岳行了一礼，等裴岳免了他的礼数，他这才对自己两个弟弟摆了摆手。

　　“坐吧。”裴岳看起来有些疲惫，终于开了口。

　　三个儿子这才都坐下，裴澈第一个开了口：“父亲，可是有什么要事？”

　　裴岳脸色发沉，摆了摆手：“且先等着，等你们叔父来了再说。”

　　这话一说出口，裴家的几个儿子霎时间都明白了几分，俱都闭口不言了。

　　裴岱是直到很久之后，才终于过来的，他来的时候，神情看起来很平静，见着里面坐了这么多人，也没有慌，恭敬的对裴岳行了礼，便坐在了几个小辈的上首。

　　“裴岱！”坐定之后，裴岳竟然直呼其名，神色十分恼怒。

　　裴岱不慌不忙，微微颔首：“兄长请讲。”

　　“你如此行事，是将裴家的安危置于你自己身后吗？”裴岳见他这般不知悔改，更加恼怒了，一掌拍下去，桌子上的杯子都抖了两下。

　　几个公子俱都垂着头，只当不见，但是裴岱却昂着下巴，端坐不动，冷声道：“兄长所说的裴家，是兄长的裴家，还是我的裴家？”

　　“裴岱！”裴岳的眼睛，刀子一样的扫了过去。

　　裴岱猛地起身，高声道：“从小到大，不管何事，裴家的事情都是兄长做主，我也是裴家人，凭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裴岳见他如此，也忍不住起身，直视着他：“自己的想法？陛下如何想裴淑仪，你自己心中不清楚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还不知道，你就敢这样豪赌，你当裴家是什么？你手中的赌注吗？”

　　裴岱从未见过裴岳如此激愤，裴岳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冷静的存在，因而此时他也不由愣住了。

　　裴岳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出格，说完这番话，便忍着气坐了下来。

　　“你若是觉得我对你来说是个负担，那么明日，我就请老叔父来，我们分家吧。”裴岳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彻底消耗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声音也变得虚弱。

　　裴岱却震住了，忍不住跳脚：“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裴岳此时的语气听起来失望至极：“我的意思很简单，我原本以为你是可以讲通道理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却是我想错了，就这样吧，你若是方面我后天就找族老来。”

　　说完他便摆了摆手，让裴岱离开。

　　裴岱咬着牙，涨红了脸，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几个侄子都在，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了。

　　看着裴岱离开，裴澈终于皱着眉开口：“父亲，这样真的好吗？”

　　裴岳揉了揉紧皱的眉头，低声道：“我原本以为他虽然任性，但是也是可控的，如今看起来却是我太天真了。”

　　裴澈看起来有些疑惑，忍不住道：“父亲，这是为何？二叔母进宫探望，陛下就这般生气吗？”

　　裴岳摇了摇头：“不是关于这个，而是他竟然上书陛下，要给裴淑仪进封，他真的像是疯了。”

　　“什么？”这一句话，让裴澈都惊诧。

　　“二叔如何这般糊涂。”裴清也忍不住开口。

　　裴湛抿了抿唇，倒是什么都没说。

　　裴岳摆了摆手：“虽然兄弟分家的事情，在世家大族里面是让人看笑话的事儿，但是如今的情形，却也不得不这样做了。”

　　裴湛这才低声道：“二叔这般激进，怕不是听了什么谗言？”

　　裴岱一直都挺老实的，虽然心中可能藏着小九九，但是他胆子并不大，平时也不敢真的开口提什么，但是现在却像是变了个人似得，太极端了。

　　裴岳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裴岱与他虽然是同父异母，但是到底还是兄弟，他到底还是不想看着裴岱自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