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宋央

32、裴家

　　看着裴湛脸色难看，卫暄也忍不住起身，裴岱他之前也是见过的，不过看起来倒是一个沉默憨厚不多话的人，但是如今看着，却是好像并不一般。

　　“你出去招呼叔父去父亲屋中等候，告诉他今日殿下拜访，我这边脱不开身。”裴湛沉着脸发布了命令，但是还未等他再说什么，却只听嘈杂声越来越近，裴岱竟然直接闯了进来。

　　“三郎，这些狗奴才还说你不在，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裴岱人没有进来，声音先到了。

　　卫暄皱了皱眉，走到了裴湛身边。

　　话音刚落，裴岱便走了进来，他脸上还是带着憨厚的笑，但是等看到卫暄的时候，却忍不住一愣，急忙敛了笑，走上前向卫暄行礼：“晋王殿下。”

　　卫暄听他直呼自己封号，倒也不去纠正自己还没有受封，只是勾了勾唇：“裴御史过来可有急事？”

　　裴岱神色微僵，沉吟片刻才道：“回殿下，倒是无事，只是家兄不在，三郎的两个兄长也不在，臣下过来看看三郎。”

　　“裴御史果真是慈和长辈，阿湛能得您看顾，也真是有福气了。”卫暄笑着说这话，看起来真诚无比，但是其中的讽刺意味，裴岱自己却是一清二楚的。

　　裴岱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哑然许久，这才道：“既然晋王殿下在，那臣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卫暄笑了笑，倒也没有拦着，看着裴岱离开，卫暄脸上的笑这才卸了下来，转头皱眉看向裴湛，忍不住道：“裴岱怎么这个样子，他到底想要怎样？”

　　裴湛苦笑一声，拱手赔礼：“殿下，让您见笑了，叔父他只是有些糊涂了，不过我父亲脑子还是清楚的，不会跟着他闹的。”

　　裴湛说的这般隐晦，卫暄心中却是越发好奇了，忍不住问：“是什么事？”

　　裴湛神情有些一言难尽，许久才道：“裴淑仪如今有了身孕，淑仪与叔父是亲兄妹，叔父心中便起了异心。”

　　这种时，说起来也是家丑的，但是裴湛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骗他，更何况，这种事就算是现在不说，他后来必然会知道的。

　　卫暄听了这话，一下子愣住了，过了片刻，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裴岱疯了不成？”

　　那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他竟然就敢这么闹，真的是失心疯了。

　　裴湛苦笑：“父亲也觉得叔父最近有些不对，但是二叔现在闹着要家里支持淑仪，要母亲进宫探望，给淑仪做后盾，但是母亲如何能愿意，所以这几日，叔父一直再和父亲闹。”

　　卫暄忍不住皱眉，思考了半天这才道：“裴淑仪如今在宫中的处境的确不算好，或许裴岱只是怕没了裴家的支持，裴淑仪会……”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是却也不言而喻了。

　　裴淑仪太过愚蠢，得罪的人太多，如今刚一怀孕，更是让更多人恨之欲死，若是真的没有裴家的背书，只怕她在宫里真的长不了。

　　裴湛叹了口气，他也是这个想法，只是如今，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裴岱已经铁了心想要支持裴淑仪了。

　　“殿下。”裴湛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叔父只怕明后日就会让叔母进宫探望，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流言。”

　　卫暄笑了笑：“无妨，裴岱想要闹便由着他吧，他这样，只怕父皇也是乐见其成的，若是裴家真的无懈可击，反而是不妙，反正裴淑仪那儿是没有半分威胁的，没有人会把这种事当真的，你们只要控制着他不要他做什么蠢事就好，还有你父亲，也千万不能涉及一点这个。”

　　卫暄这话却是给裴家指个明路了，不过他心中也明白，就算他不说，裴岳这样的老狐狸，自然也是明白的。

　　裴湛轻轻颔了颔首，这个道理他都懂得，他之所以会如此小心，却不是为了这个。

　　他抬头，看了卫暄一眼，望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却猛然一动，又垂下了头。

　　卫暄今日在裴家一直赖到下午宫门快要下钥这才离开，裴湛亲自将他从屋里送出来，他们顺着裴家的青石路走着，说着平日里的趣事，卫暄说的眉飞色舞，裴湛却神情不变，只是温和的望着卫暄，卫暄每一次挑眉，每一次勾唇，都会让他的眼睛更加柔和。

　　两人就这般除了裴家的东翼，正要朝正门走去，却突然听到了从身后垂花门里传来了声音。

　　“殿下，三郎。”这是一个女声，温柔而亲和。

　　卫暄忍不住转过头去，裴湛却猛一蹙眉，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原来是崔娘子。”卫暄笑着颔了颔首，又对着行礼的女子虚扶了一把：“娘子请起，不必多礼。”

　　崔六娘子盈盈起身，柔声道：“妾身原本还想过来给殿下和三郎送些吃的，没想到殿下竟然这就要走了。”

　　卫暄微微挑眉，却是揶揄的看了裴湛一眼，笑着道：“那真是劳烦娘子了。”

　　没想到裴湛这小子命倒是挺好的，能娶得这般温柔贤淑的娘子，也就怪不得他，之前虽然受辱，但是之后还是将崔六娘子娶进了门。

　　但是裴湛却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垂着眸，甚至看都没有看崔六娘子一眼。

　　崔六娘子眼中生出失望之意，也垂下了头，但是卫暄却以为他这是因为有自己在害羞了，急忙就想要闪人，不给这两人当电灯泡。

　　“时辰不早了，孤就先走了，阿湛不必相送了，到这儿孤也知道路了。”说完又对着裴湛挤了挤眉，便领着内侍转身离开了。

　　裴湛转身似乎张口还想要说什么，但是卫暄走得快，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卫暄就已经走远了。

　　看着卫暄远去的身影，裴湛的脸也渐渐沉了下来。

　　崔六娘子站在裴湛身后，此时也缓缓抬起了头，她直直望着裴湛的后背，眼底俱是一片不甘。

　　“三郎。”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崔六娘子先开了口。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不容崔六娘子说完，裴湛冷酷的话语便脱口而出。

　　崔六娘子一下子愣住，然后又咬了咬唇，心下发狠，直接上前，走到裴湛身前。

　　“三郎，你为何这几日都不去后宅？”她望着裴湛冷漠的脸，根本无法将他与之前自己看到的那张温和的脸联系在一起。

　　裴湛看着崔六娘子，眼底却闪过一丝冷笑：“我娶了你你还不满意？是不是要我休了你，你才会懂得什么叫识相？”

　　崔六娘子只觉得胸口一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眼中迅速涌出泪水，如此模样，倒是真的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若是普通男人，被一个美丽的女人这般望着，只怕不出几息便会心软，但是裴湛如何会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看着崔六娘子这样，眼底只是闪过厌恶和厌烦，然后转身就走。

　　崔六娘子没料到他会一走了之，先是愣住了，然后见他如避蛇蝎的样子，又忍不住气得剁脚，她这许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解风情的人。

　　裴湛脚下匆匆的朝着书房而去，心中却是涨的发痛，他想着卫暄走之前调笑他的模样，想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如此种种，都如同一根根针扎进他的心里，无法释怀。

　　裴湛紧握双拳，指关节都握得发白，他匆匆回了书房，之前的喜意，如今却是半分也无了。

　　**

　　卫暄离开了裴家，很快就回了宫中，他回去的时候，各宫已经准备下钥了，他穿过层层宫墙，却仍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隐秘的氛围，他心中明白，今日的事情，必然在宫中闹得很大，这就如同在寂静的湖水中扔下一颗炸弹，便是想要独善其身，也会受到影响。

　　卫暄步履匆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一进去，便看见淑妃宫里的王守珍在正厅候着，见他回来了，王守珍脸上的笑也略微有些尴尬。

　　“殿下。”王守珍笑着上来行礼。

　　卫暄见着王守珍，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自然明白王守珍是因为什么来的，他也没有想到，淑妃会坚持到这个时候。

　　“母妃要见我吗？”卫暄无奈道。

　　王守珍笑了笑道：“娘娘说有些话要与您商量，还请您快些过去呢。”

　　卫暄叹了口气，气都没有歇一口，又跟着王守珍朝着后宫去了。

　　清思殿里今儿倒是安静，几个丫鬟并几个内侍都在廊下点灯，殿中静悄悄的，卫暄进去一看，却见淑妃正倚在塌前看书，见她进来了，这才放下书，从榻上起来。

　　“可算是把你等来了，如今倒真是贵客了。”淑妃瞥了他一眼，打趣道。

　　卫暄急忙上前告罪：“母妃，是我不对，让您担忧了。”

　　“我担忧什么。”淑妃一把打开了他告罪的手，嗔怪道：“晋王殿下如今这般大的主意，我可不担忧。”

　　卫暄知道淑妃这是真的生气了，忍不住苦笑：“母妃，这件事也是发生的太快了，我没来得及与你说，您就饶过儿子吧。”

　　看着他勉强还有几分真诚的神态上，淑妃倒也再没有追究下去，只斜了他一眼：“以后便是再急的事情，也好歹给我捎句话，我在后宫担心的都快疯了，你倒好，一甩手，人都跑了。”

　　卫暄急忙乖乖点头：“您放心，以后再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