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湔雪倾情》浮生永夏

14、软丝凌空起风波

　　名剑首先冲出了大厅，大伯忙安抚大家：“目前尚不知出了什么事，请各位稍安勿躁，暂且留在此处休息。戚大士，请随我来。”便也匆匆向着出事的地方奔去。只见刚才那个坐在大伯下首的深蓝色衣装的青年男子，应声皱了皱眉，立刻随着大伯奔出大厅。
　　悠云还尚来不及惊讶传说中的“鬼谷神医”戚大士居然是这么一位年轻的男子时，只觉身边虹影一闪，芊芊居然跟着奔出了大厅。
　　“芊芊，等等，危险。”悠云不及牵住芊芊的衣角，不由也随着她奔出门去。
　　门外寒风冷冽，灰色的云块撒下大把大把的雪片，使得视线之中，飘摇模糊，而火焰腾腾而起的名剑山庄，远远飘来呼喊痛苦之声，一时间，居然让悠云瑟缩了一下，这场景，恍如地狱。
　　还好芊芊不会武功，只是凭着脚力跑步，悠云刚出大厅门，不过几丈远，就堪堪赶上了她，“芊芊，很危险，听刚才的爆炸声，是类似霹雳弹类的火器弄出来的，现在情况不明，你一个弱女子赶去，很容易出事的。”
　　芊芊回过头来，居然已经是满脸泪痕：“是十五，一定是十五出了事。”
　　悠云闻言，忙扶住芊芊的双肩：“你怎么这么说？”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芊芊一时已经慌乱无神。
　　悠云顿了顿，坚定地拉起芊芊的手：“走，我们去看看，不要哭了，如果真的是十五出了事，他要的一定不是你的眼泪。”
　　芊芊听到这句，略略定了定神，由着悠云牵着她快步向火光的方向奔去。
　　爆炸着火的地方，是毗临脉雪小筑的阆风阁，由六公子和十二公子居住。等悠云和芊芊赶到的时候，山庄的奴仆正忙着救火。大伯上下督促着众人，而名剑正从火场中冲出来，手中托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其中一个伤的颇重，衣衫焦黑，上下皆是伤痕，居然如芊芊所料，正是十五。另一个，只有些擦伤类的轻伤，但还没有意识，悠云忍住了没有叫出声来，这个竟然是灵眸。
　　芊芊看到十五的伤痕，几乎软倒下去，摸索着爬向了十五。大伯忙扶起芊芊，“不要担心，戚大士在这里。”戚大士抱住十五，迅速朝最近的房间腾空而去。大伯着下人也将灵眸送去。悠云忙接着扶住芊芊，也尾随着朝戚大士的方向走去。
　　“等一等。”名剑出声，从袖中抽出一条残破的帕子，但尚能依稀辨出上面绣着一串鲜红的荔枝，“芊芊，这个你可认得？”
　　芊芊泪眼婆娑的接过来：“这是我随身侍女绮秀的帕子。”
　　“今天晚上，你和你带来的一干人等，都留在名剑山庄，眉娘那里，我自会派人去报信。”名剑声音有些暗哑。
　　“这是怎么回事？”大伯开口问。
　　“绮秀死在里面，就死在六儿的尸体旁边。”名剑出口的话让大家都吃了一惊。
　　悠云不由握紧了芊芊的手，六公子死了？她只觉得，一张庞大的网，逃也逃不脱，把众人的命运生生裹了进来。

　　距离阆风阁最近的居所，除了脉雪小筑，就是清辉楼，是大公子所居之处。现在，清辉楼的里间，戚大士正在为十五医治，另一间房间里，躺着仍是昏迷不醒的灵眸。悠云和芊芊守在床侧，芊芊几乎是木然的，整颗心都为着隔壁的响动而紧揪着。
　　悠云扶着自己的额，只觉得从未有这样沉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伯和名剑仍留在阆风阁，督促众人灭火，特令下人，一有两人的病势变化，立刻去报。再加上大厅上被撇下的大堆宾客，大伯和名剑怕是今夜，都不得安眠了。
　　悠云看着昏睡中的灵眸，原本活泼泼的脸现在惨白着，灵动的双眼也紧闭。
　　屋内虽然有隆隆炭火，悠云只觉得冷的惊人，她刚刚想清楚，一件她本来没有想到的事情。
　　突然，隔壁传来响动，只听得十五呻吟了一声，芊芊猛然直起身，立刻站到了内间的门口。
　　戚大士一脸倦色地从里间走出来，芊芊忙问：“十五怎么样？”
　　“还难说，伤及肺腑，流血过多，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今夜了。”戚大士摆摆手。
　　“可以看看他吗？”芊芊一脸焦急。
　　“去吧，不要吵着他。”戚大士叹了口气。
　　“立刻去报庄主，大伯。你们两个都去，分头去报。切切不可耽误。”悠云立刻对守在里间的两个婢女吩咐下去。
　　小间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悠云正在犹豫如何开口，戚大士已经问道：“你可是要来求我吗？”
　　悠云反而笑了：“梅花酒，清淡爽口，只为求微醺，不求一醉。戚大士好雅致。”
　　“我不是雅致，我只是个大夫，大夫总是清醒着好，清醒着便不会看错病人的伤势。”戚大士似也不着急，悠悠和悠云讨论起来。
　　“哦，那大士今天看十五的伤势如何？”悠云开口问。
　　“十五的伤势全是霹雳弹造成的，肋骨两处断裂，因而撕扯伤及内脏，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那灵眸的伤势又如何？”
　　“那个小姑娘嘛，只是昏过去而已，擦伤都是爆炸中造成的，但并不严重。”
　　“那大士，为何在同一场爆炸中，两个人伤势相差如此之大？”
　　“因为小姑娘离爆炸中心比较远？”戚大士端杯喝了口茶，闲闲接了下去。
　　“名剑庄主是从阆风阁的武堂救出他们两个的，是公子们平时练习武艺的地方，除了兵器架，一片空旷，威力如此之大的霹雳弹，在毫无可躲的房间里，一定不会造成差距如此大的伤势。”
　　“有道理，所以？”
　　“所以是十五救了灵眸，如果我没猜错，十五一定伤在后背。”
　　“不错，确实是后背。”戚大士点点头。
　　“所以十五和灵眸都是受害者，险些葬身其中。”悠云坚定地下了结语。
　　“但是，这个本来应该守在南宫小姐身边叫灵眸的小丫头，身怀‘软丝凌空’的绝顶内功，在大宴宾客的时刻，出现在六公子的阆风阁，恰好六公子同时被南宫世家专属的火器‘飞火霹雳弹’所杀，就让她显得不像受害者那么单纯了吧。对了，说不定还是南宫小姐亲自下的指令，问题大了，南宫世家对上了名剑山庄。”戚大士居然还很高兴。
　　“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悠云仍是忍不住微微变了脸色。“可有人想让它看起来，就是这样。当然，大士能看的出来，庄主大伯也一定看的出来。特别是当十五醒来，就可以言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我的丫头和我，包括南宫世家的清白。但是，现在十五不一定醒的过来，就算醒过来，证明了我们的清白，灵眸的内功，都是件诡异的事情，哪怕这次是清白的，也算隐匿实力，怕是另有所图。问题就变成，是灵眸另有所图，还是南宫小姐我或是南宫世家另有所图了，还是南宫世家对上了名剑山庄。”
　　戚大士笑咪咪地：“有意思。就是个小丫头，你要不是有所图，自然要把她交给名剑山庄发落，以示公允清白。”
　　“大士说的对，而我对名剑山庄绝无他图，因为我是下一任的庄主夫人，所以按戚大士所推，只好把灵眸交出来，以示南宫世家联姻的诚意。但是我又不想把灵眸交出来， ‘软丝凌空’，青阳夫人所创，专为女子所修炼，传世且为人所知者甚少，若非有意施展，旁人纵然是武功深厚者，也很难发现。所以悠云只好求您了，不要说出她有内功这件事情。”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不光我是清白的，灵眸也是清白的。我不能白白折损了她的性命。”悠云直视着戚大士的眼睛。
　　“梅花酒虽然淡，总还是有点微醺。微醺之后就很容易忘记事情。那个小丫头真可怜，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还好十五救了她的性命，嗯，我要好好写张药方，给她调养一下。”戚大士作势铺开了桌上的纸。
　　“多谢大士。”悠云长舒了一口气。“另有一事，灵眸可以醒来，但是一定不能在十五醒来之前醒。大士可否？”
　　“我帮你可不是没有代价的。”戚大士笑眯眯的。
　　“我房里恰好有两坛极好的桂花酒，南宫世家请了贡酒的师傅酿的，清香醇美，明早之前，一定送到大士的房里。”悠云帮戚大士研起墨来。
　　“果然是聪明极了的女孩子。但是我帮你不是因为你的桂花酒，也不是因为你的聪明，是因为你的琴音，青山高旷，有如此胸襟者，一定不是心怀鬼胎，阴计暗谋者。”戚大士再深深看了昏迷中的灵眸一眼“但是你太重情，不要为人所惑，反伤了自己。”
　　“多谢戚大士教诲。”悠云轻轻点了点头，担心地朝里间看了一眼“十五能熬过这一劫吗？”
　　“这个小子，一向命大，一个芊芊还不够，再加上你这个美人替他担心，怕是要乖乖活下去吧。”戚大士思索了片刻，仍是尽量轻松地开口，但悠云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些沉重。
　　“受这样的外伤，最需止血散淤，若今夜不出现高热，怕是就能坚持过去了吧？”悠云问。
　　“是，看不出你还颇通医理。”戚大士点头。
　　“我房中有苏铁花，是否可以有所帮助？”悠云问。
　　“苏铁，铁树？在北方开花不易，苏铁花活血散瘀、止血解毒，此刻确是救治的良药。若有此药，十五活过今夜的可能又要大些了。”戚大士舒缓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