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湔雪倾情》浮生永夏

13、琵琶曲淡舞芊芊

　　接下来的几天，悠云闷了心思只是练琴，芊芊搜寻的古谱极为难得，也颇考校琴艺，倒也让悠云换了心思，把心思烦乱化作指间拨弄，只是认真练谱，倒也懒想其他。转眼之间，已到了除夕夜，终日烦乱悸动的心，似至今日，才找到一个欢欣鼓舞的理由。
　　一大清早，大伯便匆匆赶来，替悠云诊了脉，微笑着说：“日夕保养，病势已然稳定，只要不再受风寒，也没有大碍了。今日山庄除夕大宴，务必请悠云小姐参加。到时自然有避风车驾来迎小姐。”悠云含笑应了，大伯也就告辞离去，想来今日大宴，大伯是山庄主事，少不得上上下下有不少事情操心，也难怪离去的脚步匆匆。
　　琴儿待大伯出门，不由对悠云问道：“小姐今日要如何着装？”
　　灵眸更是高兴：“我们小姐这样美，一定不能比今天座上那位芊芊姑娘差，山庄的人都说，芊芊姑娘美的不得了，就是从来都没有人看过芊芊姑娘的脸，也说她美的不得了。我想，她一定没有我们小姐美，哪里有人会比我们小姐美。小姐小姐，您今天要穿什么，灵眸帮您翻箱子找。那件百色撒花虹丝裙好不好？还是巧色坊定制的那件冰丝雪藕套衫？您穿起来一定全山庄的人都要说您最美。”
　　悠云淡淡笑了，这个笑容恰好被案几上的铜镜映出来，十六岁的青春容颜，玉色的肌肤，鲜美的笑容，唇色流朱，眼波垂碧。美吗？悠云轻叹，“灵眸啊，你啊你！芊芊姑娘是塞上仙子，她的艳名，四海传诵，‘琵琶曲淡舞芊芊’，这可是紫衣大士评价芊芊姑娘的美的，我怎么能和她相比，快别说这些话了，让人听见了笑话。”说罢，轻轻捏了捏灵眸的脸颊。
　　“小姐今日兴致很好呢！”琴儿倒是已然开了衣匣，翻找起来。
　　“人生知音难得，除了芊芊姑娘，怕是没有谁有这样好的琵琶。今夜又有机会听她弹奏，再加上她的歌喉，你们都是有福气才能听得到。”悠云散了她的发，由着灵眸梳理。
　　“可是小姐，你说的紫衣大士又是谁啊？”灵眸又开口问到。
　　“紫衣大士也是位奇人，据说当朝圣上年轻刚接掌朝政时，他就是暗中的谋臣。后来也不知怎么，远离朝政，周游江湖，足迹遍及四海，风土人物，入的了他的眼的，都是人世精华，能得他一句这样的点评，足见芊芊姑娘美的不可方物了。”
　　悠云暗暗想着芊芊的那一身淡淡的梅花香，突然就来了兴致，“灵眸，去采一支红梅来。琴儿，拿我自己绣的那幅‘疏影暗香图’作的裙衫来。”两个丫头都应了声，各自按悠云吩咐的备下了。

　　大伯遣来的车马已到，悠云到达名剑山庄的正厅时，众人齐备，主客席喧。但悠云的到来还是让这喧天的热闹，滞了一分。
　　悠云从流苏垂沿的马车上拾阶而下。裙衫的样式倒是极为简单，纯白的料子，裙摆却有极精巧的绣工，虬枝梅影，从裙摆的下端一直蜿蜒上来，更为精巧的心思是腰带上的玉扣，圆润饱满，扣着锦绣合欢结，恰似空中一轮圆月，而更难得的是，所绣的梅枝也似在玉月的映照下，投下了淡淡的清影。有见多识广者已然认出，梅枝下那淡淡的影子，是用玉蚕丝绣成，难得是配上腰带上的玉扣，乃是和阗玉中的上品，角度拿捏，意境把握，分毫不爽，足见绣成这幅裙摆的人，心思如何缜密精细，更也体现出南宫家惊人的财势，如何广集珍宝，又是何等能工巧匠才能织就这样绣品，只是他们不知，全出自悠云之手罢了。
　　悠云今日上的，是寿阳妆。清淡眉眼，配着白衫，不免轻浅了些，却用红梅在脸颊侧贴了花钿，忽而原本清淡的妆容，婉媚了起来，举手投足间，添了分魅惑的动人。白衫上加了层月色软纱的霞帔，恰逢风色清扬，梅香随着雪沫飘荡，忽然名剑山庄上下主宾，恍若看到仙人驾凌，不免都愣了神，似不能相信眼前所见。
　　还是名剑带着他清浅的笑，亲自迎出来，扬声向大厅的各位介绍：“我名剑山庄的娇客，南宫悠云小姐。”
　　席间忽然就起了一片赞叹和议论之声，悠云这才方知，原来，自己早已被江湖所知。
　　这片赞叹之声尚未停息，另一个动人的身影也出现在大家面前。纤腰不盈一握，似是踏风而来，风声裹着一团虹影，忽然就飘入众人的视线。芊芊仍是带着她的面纱，只是由白色换成了红色，额间仍是她红色的梅花印，眉眼动人，挽了双成髻，簪着凤头钗，金色的凤头衔着滴滴流光溢彩的红宝石，一路晃动的彤影，在众人眼中幻化成红色的波光。红色轻纱裙衫，缀着细钻，使得芊芊周身泛着艳色逼人的光彩。
　　众人似被红色面纱下的美丽定了神，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伯便扶了芊芊的手，朗声叫着：“芊芊姑娘上座请。”亲自送往悠云身旁上宾的席位。
　　众人才仿佛惊醒般，彼此议论着紫衣大士的不凡眼光。
　　而悠云和芊芊，更是在心中暗暗对彼此的美丽，赞叹了一番。众人也被这临席而坐的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为难起了主意，拿不定谁更在姿容上更胜一分。所以也就更好奇芊芊面纱下的容貌，是否有悠云的动人。
　　悠云更是趁这这个机会，把山庄上的主宾们，一路打量了下去。为首的自然是名剑，下一席便列着大伯，宾客众多，但只有几人吸引了悠云的注意，大伯之后的那席居然是位年纪颇轻的少年，深蓝色衣装，带着几分儒雅，也不同人交谈，静静喝着面前的梅花酒。再之后众宾之中一位虬髯武士让悠云微微侧目，此人年纪大约四十上下，严寒冬季，衣衫却极是简单轻薄，看得出内功底子修炼的极为深厚，但难得的是气迈豪放，颇有大将之风。
　　主席最末是众公子的席位，除了十五的席位，都已满席。剑七遥遥地举了杯酒，朝悠云的方向敬来，悠云尚未及举杯回应，已扫到临席的芊芊举起玉杯，悠云不由暗叹自己，险些闹出笑话来。
　　此时悠云的目光，只被芊芊吸引了去。虽然同为女子，也不由赞叹起，何样美丽的女子才有这般的风情。初见时的风骨轻奇，今日的妩媚动人，恍若一股红色的烟雾，迷惑了席上众人的眼光。
　　却见芊芊扬杯向着自己：“悠云小姐，今天好美。”
　　悠云极淡地笑了：“芊芊姑娘今日才是众人心之所向，不见众人都对你移不开眼了。多谢芊芊姑娘相赠的琴谱，难为你用心了。”
　　“知音难得，也是芊芊之幸呢。”芊芊话语是轻的，悠云却不知怎的，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点点黯然。不由暗忖了一下，却也不得其要领。
　　“叫我悠云吧，加了小姐，倒生分了。”悠云仍是柔柔的开了口。
　　“好，那也叫我芊芊就好。悠云，今日我们合奏可好？上次只得一曲，终是觉得不尽兴啊。”芊芊忽然又高兴了起来，隔席握了悠云的手。
　　悠云淡淡笑着：“那是当然，从你送我琴谱开始，我可没有闲着呢。”
　　此时恰好酒过一巡，名剑扬杯出声：“今日我名剑山庄宾客盈门，娇客屈尊，恰好除夕盛日，辞旧迎新，难得芊芊姑娘肯为之弹奏一曲，我辈之幸事啊！”
　　芊芊便袅袅起身，从身边侍儿的手上接过琵琶来，缓缓在一片环佩声响中踱到大厅的正中，低垂眉眼，再抬眸，忽然，整个大厅在她的眼光中空旷起来，没有欢声笑语，没有宾客满堂，没有觥筹交错，只是一条碧绿的小溪，蜿蜒着从青翠的山谷中潺潺而出，溪边是桃花芳华，清风微拂，花瓣飞扬，有如绮罗的桃花雨，粉嫩清香。桃花雨中着绯色衣衫的绝代佳人，在桃花树下轻轻地抬手，琵琶声起。
　　溪水叮咚，和风徐徐，衣衫随风，环佩轻鸣，琵琶裹着美人的笑，轻艳而动人。忽然，另一片胜景闯进众人的眼中。青山含笑，远处松涛，在风中轻吟，切切地和着溪水的轻歌。是悠云已然伏案，摊开了她的琴，柔柔地加进了芊芊的曲中。
　　众人只觉得，恍然窗外不是风雪暗夜，而是春风郊游，流水青松，扑面而来。正在以为没有更美的乐声可以匹敌时，芊芊忽然开始唱“绿绮清扬兮花缤纷，号钟弹指兮风瑟瑟……”众人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桃花幻化在空中，随风乱舞，美不胜收。
　　“轰……”一声震天的巨响传来，把芊芊和悠云的合奏生生打断，大家还正醉在芊芊的歌声中，一时不能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大厅的水晶窗外映出山庄的西北角，一片火光扑来。
　　名剑第一个反应过来：“给我立刻去救火，烧进脉雪小筑的话，我要做下这件事情的人陪葬。”
　　山庄喧闹大起，一场风波就此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