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如娘（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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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修无听出的话里的不对劲，如娘的意思，她并不是自焚而亡。那竹楼是谁放火烧的？如娘又是因为什么而亡？江修无正准备开口问个究竟。
“是希望吗？不应该是遗憾么？从生恋到死，都不能亲眼亲耳知道郎君的心意。”苏弥顺着如娘的目光眺望京城，远山近峦，云雾缭绕中根本就看不见京城的影像，如娘的思念和绝望就被这远山近水锁在了这里。
一针见血的话猝不及防的摧毁了如娘的心防，她捶胸的手定在空中，瞳孔不断放大，空洞得木讷，颤抖的嘴唇怎么也和不上来，整个人僵在那里，她的时间好像因为苏弥这句话而停止了。
“你为了吸食如娘的魂魄，这样残忍的伤害她，你还有没有良知？”江修无看到如娘面如死灰的悲惨模样，心中的人鬼界限开始模糊，对如娘心生怜悯，气苏弥为了一己私欲伤害这样善良的女子。
“良知？你这道士真搞笑，你口口声声说妖不通人性，那妖为什么要有良知啊？再说让她这样沉寂在自我欺骗中才是没有良知的表现，你们道门讲究的的不就是真吗？帮着欺骗她就违背了你们的道家的真。再说你为了消除她的执念让她灰飞烟灭是正道，我为了消除她的执念去帮她了却因果却是逼她作恶！这就是你们自诩的正道吗？”苏弥嚣张跋扈，却又句句是理，把江修无堵得面红耳赤。
江修无只好强装镇定，结结巴巴的反驳道：“我们道士是为了救人，你这是为了私心，你只是想要她的魂魄！”
“不可理喻！”苏弥冷哼出声，被气得翻了个白眼，又想起这小道士的嘴硬着实可气，跺了跺脚，作势就要打他。
江修无本能的缩了一下脖子后，马上硬气的挺直脊梁，他又没错，为什么要怕？于是不服输的与苏弥对视。
江修无这种不合时宜的倔强更让苏弥火冒三丈，随手拈了一个术法就要朝他攻去。
恰在这时，如娘沙哑悲戚的声音响起，“小姐说的对，奴家是应该去京城一趟，不为别的，只是去求一个结果，我再也不想这样孤苦无依的飘荡在世间。小道长，你不必担心，知道结果后我就会把魂魄给这位小姐，绝不作恶。”她葱白的手紧紧抓住绣着吉祥如意纹的襟口，手上的青筋因为太过用力而凸显出来，看来她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下了这个决心。
苏弥神色突然显得复杂，很快又平静下来，她游荡在世间万千载，终还是不能练就一颗铁心肠，见的鬼越多，越是觉得很多时候鬼比人更像是人。
苏弥想抬头去看看如娘的表情，如娘却已转身下楼来，只留在一个大红色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空荡漆黑的窗口，原本翠绿完好的竹楼随着她的脚步也慢慢恢复成被火烧后的黑架子。
如娘走出竹楼，来到他们面前。苏弥细心的发现如娘的嫁衣看着特别空荡，可见如娘很早就缝制好了嫁衣，却被等待和绝望消磨了身体的丰腴。
如娘张口，音节还没吐出，又转过身去，面朝竹楼急切的迈开步子。
苏弥想如娘应该是后悔了，她没有阻止如娘的脚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虽然急于要吞噬魂魄也不至于去强迫如娘。没想到如娘却在离竹楼一米处停了下来。
竹楼随着如娘的法力再次恢复了青翠崭新的模样，不过，与他们刚来时看到的幻想有所不同。
竹楼旁有一个残破的小土屋，那是之前没有的。土屋外挂上了崭新的白灯笼，风一吹，就要掉下来似的。透过没有糊纸的破旧窗户，可以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跪在草席草草盖着的的尸身跟前，胀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用牙齿把嘴唇咬得血淋淋的，全身都在颤抖着，眼泪却没有掉下来。竹楼里走出一对父女，小女孩穿着素白的衣服，耳边还别了一朵白色的小娟花，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看来，这应该是小时候的如娘父女和王生。
如娘父女二人进了竹楼后，如娘的父亲想要扶起跪在地上的小王生，小王生执拗的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这时，小如娘走上前去牵起小男孩的手，“小哥哥，你不要怕，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爹爹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也会对你好的。”软糯的声音，笨拙的安慰让小王生的眼泪决堤，扑在父亲的尸身上放声恸哭。
她以为小王生不哭是因为怕爹爹介怀他还念着亲爹而不肯收留他。
他因为小女孩善良单纯的亲近而觉得此生并不是孑然一人。
没过多久，小王生就搬来竹楼和如娘父女住在了一起。
深夜，如娘父亲敲开了如娘的房门，把软小的如娘抱在怀里，轻哄着：“爹爹和小哥哥的父亲是世交，小哥哥家中只剩下他这一根独苗，爹爹想送小哥哥去这里最好的书院。”说到这里，如娘的父亲愧疚的移开落在如娘身上的目光，“我虽答应过你母亲要给你请女先生，可是...... ”
“爹爹。”软糯的声音让如娘父亲的心头一颤，“那就送小哥哥去书院吧。”小如娘想，小哥哥一个人孤苦伶仃已经够可怜了，她还有父亲，应该让着小哥哥的。
暖黄昏暗的油灯中如娘的父亲紧紧抱住如娘，斑驳冰冷的墙壁上小王生蜷缩在一角，听着如娘父女俩的对话，仰着小脸，扯起衣袖用力擦了擦眼睛，小王生想，今后他一定要好好对如娘。
就这样，小王生读了这里最好的书院，如娘早早的开始在酒肆里帮忙。
一转眼，那个别绢花的小如娘已经长大了，梳着小辫站在酒肆的门口，心不在焉的擦着门柱，时不时踮起脚尖朝路的尽头张望着。
随着她的目光看到一群白衣书生正摇头晃脑的走来，他们看见如娘后故意夸张的笑出声来，推搡着走在正中间的那个男子，那男子的五官正是那个执拗的小王生长开后的样子。王生并不为同窗的哄笑而窘迫，理直气壮的说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们休要羡慕。”
声音不小，站在竹楼前的如娘听到后，俏脸绯红，低下头，提起裙摆就往酒肆里跑。
白衣书生们哄笑的更为厉害，王生无奈的摇摇头，对着他们一脸嫌弃的挥手道别，他知道他的如娘定是害臊了，小跑着追着如娘去了。
如娘跑到后院的葡萄架下，轻抚胸口微微喘着气，脸上的燥热和心中的悸动就像透过厚密的葡萄架洒下来的阳光，一闪一闪的跃动，欣喜和羞涩无处躲藏。
王生跑到她身后，看着她妙曼的身姿，脸微微发红，为了掩饰这种窘态，随手拿起来葡萄架一旁搁置的锄头掂了掂，甩到肩膀上扛着，笑着说：“如娘，我们去把你的女儿红挖出来些倒了吧，我那些同窗惦记好久了，我怕到时醉死在酒上。”
王生的话里的意思如娘怎么会不懂，面上愈发红了，故意装作不懂的呸了一句，“我的女儿红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说完，仍觉害羞，不自在的甩了甩手，往前走了几步，慌乱的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放，随手扯过身旁的葡萄藤，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王生看到如此娇羞的如娘，心里甜的就像化开了的蜜，他把肩上的锄头放下，上前几步拉过她的手，一言不发只是含情脉脉的望着她。
如娘象征性的挣脱了一下，在温柔又神情的目光包围下整个人就像熟透的虾子，愈发惹人爱怜。
王生上前一步，两人的呼吸混淆缠绵，他盯着她垂着的眼眸，一往情深，“我心悦你，我想和你真正的成为一家人。”
如娘心头一颤，只觉得葡萄香已经浓郁的让她心醉。
正买菜回来的如娘父亲看到这一幕，停下脚步沉思了一会后，提着菜篮子又走了出去。
晚饭后，如娘准备收拾桌子，如父止住她的手，“阿如，先别收拾，去拿壶酒来，好久没和内侄喝上一盅了。”
“哎。”如娘应承着拿了酒上来，王生从如娘手中接过酒壶，两人手尖不经意的触碰让如娘脸微微发红，慌乱的退了出去。
王生等到如娘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把目光移回来，给如父倒了一杯酒，“世伯，今日何事如此开心？”
如父接过酒杯抿了一口，王生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酌了一口，如父放下酒杯，“我今日去菜场发现王屠夫的女儿定亲了，她和咱家阿如年纪差不多......”王生拿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如父好似没看见，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用扯家常的语气接着说，“阿如在我眼里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要不是今儿撞见这事提醒了我，我怕是都忘了阿如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之前我还不明白最近怎么好多媒婆来酒肆里喝茶，原来都是来相阿如的啊！”
王生听如父话里的意思是要给如娘谈婚论嫁，并且他根本不在如父的择婿范畴里，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慌，手中的杯子“哐当”掉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如娘（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