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仆司吃醋 ...

  •   章25
      黑子用银针在哑巴的肩上刺了一个小小的伤口,取了一点血做药引。配药过程很顺利,在临时搭建的简易炉灶上煎好药后,他兴冲冲捧着药碗出去,却遭遇了冷眼——没人愿意喝他配的药剂。

      原因很简单,黑子实在是太年轻了,攸关性命,大家都不敢冒险。

      病人不愿喝,黑子也没法勉强。端着药碗绕了一圈,有个疱症晚期的病人抱着“生死有命”的心态,鼓圌起勇气喝了下去。当晚,他发起了高烧,身圌体烫得可怕,就在周遭的人认定他必死无疑的时候,高烧奇迹般地退了。

      如此反复几天,疱症的症状每经历一次高烧,便会减弱一些。
      待药到病除,他看着初晨的阳光,竟有种再世为人之感,“医师大人,谢谢您!”他热泪盈眶道。能从死亡边缘回来,他对黑子不仅是感激,还有尊敬,几乎把他当成了神明!

      药剂有很好的效果,黑子当然是高兴的。
      但高兴归高兴,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他面前——药材不够。

      他私下和哑巴谈到这事,哑巴也是个聪明人,立刻会意,在他手掌上写道,“你想怎么做?”
      “我想见城主。”黑子看看四周密密麻麻的病人,“患者人数太多,需要的药材数量也很庞大。没有外界的支持,光靠我带在身上的量远远不够。”

      哑巴顿了顿,又继续写,“可是,要怎么见?”
      就算他们是自圌由身,以一介草民的身份面见城主,都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别提他们还关在围墙里,根本没法出去。

      黑子微微一笑,浅蓝的眸子亮晶晶的,“很简单,找圌人带我们过去就好了。”
      那副神情,像极了想到鬼点子的小狐狸。

      ※

      次日,官兵们照例打开铜门,进来送饭食。
      领头的正趾高气昂地吩咐病人们排队去取食,忽然感到一阵刺痛,仔细一看,手肘处不知何时扎进了一根细细的银针!不知道针上抹了什么药,他只觉浑身都酥圌酥圌麻麻的,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想喊部下,却发现他们也中招了,纷纷软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心头大骇,要知道,小队一共二十人,个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是巽月湾的精锐,而现在,全队的人居然悄无声息地被人干掉了?
      “谁、谁干的?”尖利的声线难掩色厉内荏。

      却见人群中走出一个蓝发少年,他大大方方走上前来,“是我。”
      他一甩衣袖,将袖珍小巧的特质弓圌弩藏回袖子里,“不好意思,采用了无礼的方式,不这样的话,恐怕没办法好好对话。”

      少年长得斯文俊秀,水色的刘海看起来很柔圌软,官兵头领却不敢小觑。
      人家都是“先礼后兵”,这人却是“先兵后礼”,外表再怎么人畜无害,也绝非等闲。眼看蓝发少年走得越来越近,头领汗毛都竖圌起来了,“你、你要做什么?”

      黑子在他面前蹲下,温和道,“我想见城主,请问可以帮忙带路么?”
      对方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不行。”
      “我没有恶意,只是找到了治疗疱症的方法,希望呈给城主大人而已。”
      “不行!你是哪里来的货色,城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那人粗圌暴地回绝道。

      预料之中的态度呢。
      黑子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好吧,我明白了。”

      他扬起袖子,在男人面前轻轻一挥——后者只觉一股粉末扑面而来,赶紧闭气。
      只要不吸圌入药粉就能平安无事的,他想。

      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裸圌露的皮肤一接圌触粉末,立刻开始发红,奇圌痒无比!
      他从未想过世界上居然有如此诡异的胁迫方法——不动刀不见血,就是钻心的痒!他痒得不行,想要挠,却因银针的刺入,手脚用不上力气,只能生生地忍着。

      黑子走到一边,兀自舀了一碗粥。
      男人拼命忍着。

      黑子走到另一边,拿了一块烙饼。
      男人继续忍着。

      黑子将烙饼撕成小块,每吃一块,就喝一口粥,优雅地享用午饭。
      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哀嚎一声,“我带你去见城主大人!立刻!马上!”话音刚落,又是一波药粉过来,钻心的奇圌痒很快褪得干干净净,手也不酸了脚也不软圌了,一切仿佛都是幻觉。

      “劳烦带路。”黑子温言道。
      可怜的男人已经痒怕了,哆嗦着点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引路。

      这一刻,旁观众人内心的想法如出一辙:宁可得罪任何人,也绝对不能得罪医师!

      巽月湾城主府坐落在城东,由好几个三进三出的大宅相连而成,相当宽敞大气。
      头领沿途出示铭牌,一路畅通无阻,不多时,便来到了书房。房圌中除了两个侍奉的丫头外,只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一身褐色常服,发须都打理得很干净,相貌儒雅。可当他抬眼扫过来,锋利的眼神却充分表露:这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不用介绍也知道,这位就是城主大人——望月廖。
      “您好,初次见面,我叫黑子哲也,是个医师。”黑子行了个跪拜礼,屈身、下跪、低头,一整套圌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漂亮。

      “就是你要见我?所为何事?”望月正在写信,头也不抬地问。
      见他单刀直入了,黑子也不打官腔,直言,“大人,我找到了治疗疱症的方法,希望您能给予我药材和人力上的援助。”

      望月写信的手一顿,这才抬起脸,视线在黑子身上逡巡了一圈,皱起眉,“年轻人,说大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你知道我请过多少素有声望的名医吗?海常城的武内医师,桐皇城的原泽医师,他们给病人诊过脉,拟药方的时候,都说缺一味药引。”

      他走到黑子面前,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家伙,“那么厉害的医师都束手无策,我凭什么相信你一个年纪轻轻、无名无闻的小医师能对付得了?”

      他的眼神极为凌厉,黑子却神色不变,只仰起头,平静地与他对视。
      “我已经用圌药剂治好了一位病人,这里还有一副药,您可以请一位患者来,是真是假,一试便知。”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

      望月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吩咐下人去安排试药。
      给病人喂药的时候,望月刻意留心了一下黑子的反应。见他神色轻圌松,半点紧张的情绪也无,不禁暗暗吃惊。不论医术如何,单凭少年这种临危不乱的心志,已经远远超过普通人了。

      几个疗程后,就算望月是个外行人,单看脸色,也知道病人有明显好转。

      病人是随机找的,治病过程也是亲眼所见,不可能造圌假。
      事实摆在眼前,望月爽圌快地履行承诺,先是找来了城里几个大药房的管事,让他们在药材上给予支持,又调度了自己两个队的近卫官,令他们全面协助黑子。

      有了强大的人力物力后盾,接下来的几天,正式开始了针对疱症的治疗。
      围墙中数以千计的病人终于重见天日,看到了生存的希望,他们渐渐从行尸走肉回归了正常的有朝气的人类。

      第一批病人的病情很快好转,有些体质好的甚至都痊愈了,可以回家了。
      黑子很守信,犹记刚到巽月湾的时候,一位年轻母亲告诉了他不少有用的情报。他一直记挂着与她的约定,百忙之中抽空出门一趟,送她儿子回家。女子千恩万谢,想留他吃饭,被他婉拒了。

      告别母圌子二人,黑子晃晃悠悠地往回走,这几天整日照顾病人,忙得够呛。像这样慢慢散步,看看沿途的风景,颇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哑巴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他身上不再是遍布补丁的破衣服,而是黑子给他挑的棉布新衣。乱糟糟的发须打理整齐后,整个人的气色面貌都焕然一新了。由于先前的机缘,他一直跟在黑子身边,充当随从的角色。

      随着疱症被攻克,戒圌严令也撤销了,整座城渐渐恢复了热闹。
      两人走到一座小桥上,正巧看到桥下的一群孩子做游戏。许是被圌关在家憋得太狠了,他们玩得格外疯,你追我赶,欢声笑语不断,连桥上的人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悦。

      黑子莞尔,随手将吹乱的刘海撩到耳后——不经意的小动作,却让身后的人心脏漏跳了半拍。
      哑巴痴痴地看了他半晌,由于念书少,憋了老半天,才想出“眉目如画”一个形容词来。

      见黑子望向孩子们的视线格外温柔,哑巴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道,“喜欢小孩子?”
      黑子点点头,“他们很可爱啊,加上我注定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就更喜欢了。”

      哑巴听出了一丝画外音,“为什么不能有孩子?”
      难不成,黑子医师那方面有隐疾?哑巴本能地想。正绞尽脑汁思忖如何安慰,下一刻,黑子的话却让他整个人都石化了。

      “因为我已经成亲了。”而且,成亲对象还是个男人。
      后半句黑子没说,忆起和赤司君在一起的一幕幕,他的唇角不禁扬起几分甜圌蜜的弧度。

      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成、亲?!哑巴的小心脏被这两个字狠狠戳了一刀。
      世上最苦逼的事,莫过于暗恋一个人,他却已经有主了……哑巴只觉得满嘴苦涩,艰难地继续写,“是什么样的人呢?”

      黑子正要回答,一道急促的呼唤声打断了他,“黑子大人!!!”
      来人是大药房的管事,这两天帮了他不少忙,黑子迎上去,“您有事找我?”
      “大、大事不好了!”管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喘,一边说,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好在黑子文圌字功底不错,只凭只言片语也明白了大概。

      原来,药房煎熬的时候,发现有一味叫“龙须草”的药不够了。三家药房里,两家没有库存,余下自家药房,一查,却发现箱子没密封严,草药受了潮,完全不能用了。

      这可不是小事,疱症搅得巽月湾人心惶惶,好不容易有了转机,若是这当口出了差错,别说城主,管事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黑子大人……您看这……我真恨不得切腹谢罪……”他懊悔地抱住脑袋。

      黑子扶起他,不疾不徐道,“您先别急,带我去城里的药圃,我找找替换龙须草的草药。”
      见他神色泰然,管事仿佛也吃了定心丸,安心不少。

      三人来到药圃,黑子跪在药草丛间,一株一株地看。
      这一味药是寒性,和基底相冲,那味药……他边看边想,最后挑出了两味药。

      两味的药效虽不如龙须草,但也能派上用场,作为替代品是完全够格了。
      他正专注地思索着,脚踝处倏地传来一阵刺痛,好像被什么东西咬到了,不由得“啊”了一声,吃痛地倒了下去。

      哑巴慌忙赶来,只来得及看到一只青色小蛇,跐溜一下窜到假山里了。

      ※

      另一边,巽月湾城主府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素来众星拱月的城主大人难得放低姿态,倒了杯茶,躬身给那人递过去,“赤司大人,请。”

      后者淡淡地应了一声,抿了口茶。一旁的实渕困得直打哈欠,险些站着睡着了。他俩日夜兼程地跑了几天,累坏了四匹马,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

      望月小心翼翼打量着年轻君主的脸色,敏锐地感觉在他的倦容下,还有种隐晦的悲伤。
      “赤司大人此次过来,是为了瘟圌疫的事?其实,情况已经有了很大转机,有一名优秀的年轻医师找到了治病之法,所以……”

      赤司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详细报告之后用文书呈上,我这次来,是找一个人,”
      异色的眸子暗了暗,“一个死去的医师。”

      望月虽有一肚子疑惑,却聪明地没多问,亲自将赤司带到后山的墓地,指着第一排的新坟茔,“大人,牺牲的医师都安葬在这儿了。”

      碑上刻着人名、生辰和忌日,赤司迈着沉重的步履,缓缓在石碑前走过。
      走了一遍,没看到黑子的名字,他愣了愣,又仔细找了一遍,除了一个叫“黑子逸夫”的五十多岁的医师以外,再没有第二个姓“黑子”的。

      “所有死者都在这儿?”
      “赤司大人,千真万确,属下不会弄错的。”

      这里没有他的墓碑,难道说……
      赤司死灰般的眼底霎时间燃起一抹希冀,亮得宛若流星。

      “你知道一个叫‘黑子哲也’的医师吗?”
      “哦哦,黑子君啊,当然知道,他可是大功臣,方才和您提到的,那个找到治病之法的年轻医师就是他。今早他有事出府了,等回来了,让他来见您?”

      闻言,赤司的心脏狂跳起来——哲也真的还活着!
      他当即明白过来,先前的死亡医师名单,上头的“黑子”指的应该就是那个五十多岁的“黑子逸夫”,不是他的哲也。所谓关心则乱,他竟然没考虑到同姓不同名的可能性。

      赤司一贯厌恶失败,厌恶犯错,但这次,他却无比庆幸是个错误。
      哲也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失而复得的狂喜充斥了全身,赤司放下茶杯,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维持住声线平稳,“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得知人在药圃,他问过路线,当仁不让走在最前面。

      哲也,哲也,哲也……他情难自禁地呢喃着这个名字,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念。
      走过前面的拐角,就是药圃了,赤司下意识加快了脚步。马上就可以把人搂进怀里,他满心的欢喜,简直比拿下新协城还要高兴,手都有些发圌颤了。
      想快点见到他,快点,再快一点!

      迫不及待地走进药圃,却见心心念念的人正被另一个陌生男人抱在怀里,赤司的脸色一僵。

      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得可恨。
      那人一只手环着哲也的腰,另一只手托着着哲也的脸,极近的距离下,那个男人只要稍微一动,便能碰到哲也淡粉的唇。

      满心的喜悦霎时间化为了怒火,赤司下意识握住腰圌际的佩刀,眸子危险地眯起。
      那副浑身带刺模样,简直就像捍卫配圌偶的野兽。

      ※

      那个陌生男人正是哑巴,此刻,他正担心地凝视黑子。
      方才被青蛇咬到后,黑子自己简单逼了毒,就地采了点草药敷,这会儿正昏迷着靠在哑巴怀里。中蛇毒的感觉并不好受,他睡得极不安稳,睫毛轻圌颤,苍白的脸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哑巴忍不住伸手,想为他擦圌拭——却见寒光一闪,一柄刀横在他和黑子之间。

      “别碰他,他是我的!”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仆司吃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