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仆司的惩罚 ...

  •   章26
      赤司的表情很可怕,显是动了真怒。
      有那么一瞬,赤司恨不得让哑巴血溅当场,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只是,注意到黑子苍白的脸色,七零圌八落的理智重新归位。

      “把他给我。”
      赤司不由分说搂过黑子,抱得紧紧的,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胸前。这样的举动,以一个主上与属下的关系来讲,委实过分亲圌密了,但赤司做起来却十分自然。

      怀里沉甸甸的,是心爱之人的重量。
      他抱着他,只觉得心脏空缺的一块终于填满了。

      赤司侧过身,询问门口的望月,“哲也的房间在哪儿?”
      望月被二人亲圌密的动作弄呆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给您带路,请随我来。”

      他先前给黑子安排的,是一间上等客房。
      屋子挺宽敞,打扫得很干净,采光也好,重点是距离药圃和病房都挺近。按理说这样一个房间,安排给黑子一介小医师住,已经足够尊重了。

      然而,赤司怀抱着人一进来,眉宇就蹙紧了。
      先是说床太小,后来又觉得被褥不是缎面的不舒服,再是桌椅太旧,杯盏太素……几乎就没有一处满意的。

      望月老老实实听着,越听越不对劲。
      这哪儿是对下属医师的态度?对王妃还差不多!
      忍不住又瞅了昏睡的黑子一眼,不知他梦到了什么,迷迷糊糊地在赤司怀里翻身,后者连眉毛都不抬一下,温柔地纵容他,只双臂的力道加大了些,防止他摔下去。

      看到这一幕,望月不再犹豫,立刻吩咐下人再收拾出一个房间。
      这次,他下了血本,将自己都舍不得住的一间临海的上房拿出来,地板擦圌拭得纤尘不染,桧木制成的大床圌上铺了上好的缎面被褥,茶具则是从他多年的珍藏里挑了一套精致的琉璃杯,玲珑剔透。

      如此精心布置的房间,就算给王妃住,也是绝对够格的。
      这次,赤司大人终于满意了。望月擦擦额角的汗,恭敬地告退。

      他走后,实渕看赤司黑眼圈浓重,提议道,“赤司大人,属下和小哲……黑子医师长有些交情,让属下照顾他,您去休息吧。”

      赤司已经两天两夜没睡囫囵觉了,眼底泛着血丝。可他望着床圌上的人,却舍不得移开目光,“不了,我要亲自守着他。”

      只有如此,他才有种真圌实感——哲也还活着,自己并没有失去他。

      实渕见他态度坚决,识趣地退下,“属下告退,您需要的话,随时传召我。”关上房门的时候,透过门缝,看着赤司与黑子交握的双手,他心中的八卦魂熊熊燃圌烧起来。
      难不成,赤司大人喜欢小哲?看态度,这事八成跑不了!
      被那位能翻天覆雨的大人当成心头肉的话,小哲以后都不会受伤了吧?实渕打从心底为他感到高兴。

      ※

      赤司终究太累,以坐着的姿圌势睡着了。
      身畔是熟悉的气息,他睡得安稳又香甜,一觉圌醒来,已是夕阳西下。
      金红的余晖照进来,房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美丽的红晕。赤司理了理黑子前额的碎发,见他嘴唇干涸,起身倒了杯温水。

      端水过来后,忽然犯了难——怎么喂呢?
      年轻的帝王在照顾人方面的经验完全为零,他端着水杯,比划了好一会儿,最后索性一口闷干了,俯身过去,嘴对嘴,一点点渡过去。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圌吻,但在确定了心意后,亲圌吻的意义变得完全不同。
      赤司撬开怀里人的贝齿,喂水的同时,舌圌尖轻圌触,宛如有一股电流随着接圌触的地方传遍全身经脉,带起一阵醉人的酥圌麻。
      哲也的唇好软……

      一杯水喂完,床圌上的人动了动,似乎醒了。
      冰蓝的眸子缓缓睁开,刚从昏迷中醒来,黑子一脸茫然,像一只迷路了的小动物。

      赤司爱怜地看着他,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却见黑子歪了歪头,疑惑道,“现在是子时吗?”
      赤司对上他毫无焦距的眸子,呼吸一窒,只觉心脏一阵绞紧。子时,是一天中最黑圌暗的时候。屋里明明很亮,黑子却这么问,只有一个解释。

      ——他看不见。

      黑子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回答,以为守在床边的是哑巴,打算在他手心写字。刚一触圌摸圌到对方的手,黑子就直觉不对劲。

      不,这个人不是哑巴。
      哑巴常年从事体力劳动,整只手都是粗糙的。但这人却不同,手背很光滑,明显是养尊处优的,手掌却结了两道厚厚的茧,那是习武之人握刀磨出来的。

      黑子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从交握的手开始,一路往上,从那人的手臂一直摸索到脸颊。通圌过触感,一点点勾勒出那人的眉眼,鼻子,嘴唇,脸型。
      “……征十郎大人?”
      “是我。”

      黑子浑身一僵。想起出发巽月湾前,他在门外偷听到的谈话,自己本就不受信任,又擅自告假,从洛山跑出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条不是在违逆他?
      而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违逆!

      黑子一张小圌脸蓦地白了,他会怎样惩罚自己呢?
      ……撤下医师长的位子?赶出洛山,终生不允许再踏入一步?不论如何,主动承认错误都是不会错的,想通这点,黑子乖乖开口。
      “征十郎大人,对不起……”
      “说说,你都做了哪些要道歉的事。”

      “我不应该偷听您和绿间大人的谈话。”
      “只有这个?”

      “身为医师长,不该擅自离开洛山。”
      “除此之外?”

      “不应私自插手巽月湾的事。”
      “还有呢?”
      “……”黑子苦思冥想,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过错。正纠结间,一股大力将他扯过去。

      他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耳畔响起赤司的声音,“你最大的过错,在于你没有照顾好自己。”
      温热的吐息拂过他的眼帘,因为失明,他不知道赤司正用怎样一种疼惜的眼神在看他。

      “犯了这么严重的错,必须予以重惩——罚你今生今世,都不得离开我的视线。”

      赤司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几天,真的天天陪在黑子身边。
      他这次很低调,身边只带了实浏一个,没有大张旗鼓地宣布身份,因此,除了城主望月和极少官圌员外,其他人都只当他是黑子医师的一个侍从。

      对此,赤司也不澄清,反而将错就错,整日和黑子同进同出,同食同寝,寸步不离。
      端水,洗脸,穿衣,束发……由于失明,这些日常对黑子来说都有些困难,赤司便悉数包揽过去。

      大少爷这辈子第一次照顾人,充分暴圌露了生活经验不足的事实。
      什么买东西不记得带钱包啊,买菜的时候十斤二十斤地拿啊,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一开始,黑子碍于他是上司,婉言相劝,后来次数太多,索性就直言不讳了。

      渐渐的,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了些改变——黑子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能和这个人如此轻圌松自然地相处。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而是一个随时守在身边的男人。

      ※

      黑子双目失明,是先前被蛇咬到,毒素进入眼睛周围的经脉所致。
      他坚信,过几天,余毒清了,视力自然就恢复了,实在算不得大病大伤,便不肯在屋里赋闲,坚持要行医,赤司只得随他。

      今天亦是如此,二人一早出门,黑子要去城西给一位老人看病,赤司牵着他,配合他的步子,慢慢往前走。正走着,黑子感到男人的手环上自己的腰,不待询问,身圌子就腾空,被抱了起来,
      “征十郎大人?”
      “前面有水洼。”
      “……”上次被人抱着走路,似乎还是四岁的时候,被父亲抱着淌水。没想到时至今日,居然还有这么一天。

      黑子觉得脸有些热,索性埋首在赤司怀里,努力降低存在感。
      典型的掩耳盗铃,像只小鸵鸟。
      平时他都是一副面瘫样,难得见他脸红,赤司觉得格外新鲜,走过了水洼地,还舍不得放他下来,干脆就一路抱着他走到城西。

      到了病人家中,黑子给人把脉看病,赤司则取出怀里的信件,一封封翻看。
      大部分信是绿间和黄濑寄来的,间或有两封紫原与青峰的,都是需要他亲自决策的政务。等他写完回信,那边黑子也开好了药方。

      两人在病人家属的千恩万谢下踏上归途,路过集贸,正好顺路买点做饭的食材。
      不论是现在的“僕”,还是过去用“俺”自称的赤司,口味喜好方面倒没什么变化,都对汤豆腐情有独钟。

      一踏进集贸,赤司笔直领着黑子去豆腐摊。
      “老板,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部给我包起来。”他指着摊位上几大盒豆腐,颇有种“天下豆腐,皆在我手”的豪迈。与此同时,一旁的黑子却开口道,“老板,不好意思,我们只要两块,多的麻烦退回去。”

      老板看看赤司,又看看黑子,有些犹豫。该听谁的呢?
      赤司眸光一凛,“敢违逆我?”
      黑子掏出钱包,“我来付钱。”

      两人异口同声,同样短小的两句话,高下立现。豆腐摊老板连声说好,切了两块豆腐,送到黑子手上。他的想法很简单,管你达官还是显贵,就算是天皇老圌子,不给钱都白搭,付钱的才是大圌爷!

      赤司深感不带钱包出门是个错误,老板们纷纷听从黑子,将他无视了个彻底,在集贸转了一圈,积攒了一堆火气。

      黑子为了安抚他,绕去豆腐摊加了半块。
      “好了,别气了,回去煮给你吃。”他轻声说。赤司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走路的步履却明显轻快了些。

      刚出集贸,迎面遇上了一群四十多岁的大婶。
      黑子是巽月湾的大恩圌人,她们都是认识的,立刻围拢来,“黑子大人,听闻您的眼睛受了伤,没问题吗?”
      “无碍,过几日余毒清了便好了。”黑子礼貌地作答。

      关心完身圌体,她们纷纷开始关心另一件事。
      “黑子大人,我有一侄圌女,今年十六,姿容好,教养也好,性圌情更是没得说!”
      “我的外侄圌女虚龄十七,性子泼辣爽利,关键是她也学医,应该和您谈得来!”
      ……
      事实证明,任何年代的大婶都对做媒一事充满热情。像黑子这种年少有为、相貌品性一流的才俊,在后世有个专圌业名词,叫“经济适用型男”,可谓相亲市场上的香饽饽。

      赤司环抱双臂,神色冷峻地站在一旁。
      若是在洛山,他一定命人将这群爱管闲事的家伙都拖下去,可现在,他的身份只是一介侍从,不能名正言顺地赶人,只能干忍。

      黑子出于礼貌,本想等她们说完了再开口,然而他低估了大婶们的战斗力。她们口若悬河地说了老半天,也毫无休息的意思,黑子不得不出言打断。
      他先是深深鞠了一躬,等众人都安静下来,才道,“谢谢各位的美意,不过,我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抱歉。”

      趁着她们哑然的当口,两人迅速抽身离开。
      回到住处,在厨房准备饭食,赤司将土豆脑补成那些八婆,菜刀舞得杀气腾腾,可怜的土豆瞬间化成了土豆泥。黑子在一边摸索着洗菜。

      食材下锅,等待煮沸的静谧中,赤司状似不经意地问,“哲也,你真的不考虑娶妻?”
      口吻很随意,锐利的视线却牢牢锁在黑子身上。他要确定,黑子方才的话,到底是搪塞之语,还是真心话。

      赤司绝非拖泥带水之人,既然觉察了自己的心意,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坐看哲也被别人抢走。他早已打定主意,一步一步来:亲近、追求、求亲。

      不过,大婶们的做媒攻势提醒了他,若哲也想娶妻生子怎么办?
      只稍稍试想一下“爱人与他人洞房”的情景,赤司就止不住心底的黑圌暗滋生——想将哲也囚圌禁起来,让他的世界只有赤司征十郎一人。

      就在这时,身侧的炉灶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原来是锅里放多了水,带油的汤汁溢了出来。灶火触油,骤然变旺,连带着锅里的汤沸腾得更厉害。如此恶性循环,水汽越积越多,达到某个临界点,直接将锅盖给掀翻了!

      黑子就站在炉灶旁边,距离很近,眼看滚圌烫的水汽就要扑上他的面庞,赤司极迅速地冲上去,一把将他按在怀里!

      实渕一直在房门外待命,听到响动,立刻推门进来,“大人!”
      却见赤司裸圌露的左臂大片烫伤,惨白的水泡映在烫红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他那条手臂本就受过刀伤,有一条蜈蚣般的疤痕。现在这么一烫,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翻起的红肉看得实渕一哆嗦。

      当事人的赤司却好似没有知觉一般,只顾着查看怀里人的状况,“哲也,没事吧?”
      “我没事,”黑子视野一片黑圌暗,听到响动,知道有事发生,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安地拉着男人的衣袖,“征十郎大人呢?有没有受伤?”

      实渕欲说实情,赤司却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要、说。他用唇语对实渕说。

      “我很好。”赤司淡定地撒了个谎,安抚好黑子,才走出来。
      实渕早已准备了药膏,看着那些狰狞的水泡,禁不住一抖,“大人,您这烫伤,还是让小哲看看吧?”

      “不要让他知道。”赤司撕下手臂上大片烫死的表皮,鲜红的血水霎时间涌了出来,饶是他忍耐力过人,也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他按着伤处,倚靠在墙上,好一会儿,才哑声道,“那家伙很笨的,知道我受伤,一定会内疚。”

      “可……”实渕欲言又止。
      “这样就好,”赤司兀自抹上药膏,缠上纱布,“我不想看他难过的表情。”

      秀丽江山,轰烈快事,他愿与他分享;而腥风血雨,苦楚辛酸,他只想瞒他一辈子。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仆司的惩罚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