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嫁》蓝颜·夜

4、第三章 晨省

　　挥退了所有人的新房里只剩下我和翠羽两人，我没开口，她也没说话，静静的，遥远大厅中传来的声音显得无比模糊，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翠。”
　　“嗯？”
　　“我饿了。”
　　“啊？哦，你等一下。”
　　我还是没有去揭那块红喜帕，不是因为不想，而是直觉认定了她并不会希望让我看到现在她。
　　端来一碟糕点，她犹豫了一会，问：“小姐，你的头帕……”
　　“不用了。”
　　让她把糕点放低，就这么就着微低头的姿势往嘴巴里塞了一些，随意填了一下空虚的胃。啜着清茶，我继续保持沉默，感情的事，三个人已经嫌挤，若要再加一个怕是会翻天了，我可没兴趣乱掺杂。
　　“翠。”
　　“小姐？”
　　“晚上如果有人来，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让他哪里凉快哪里去吧！”
　　“小姐！”
　　“嗯？”
　　“你……你哪里不舒服？”
　　这丫头，想问的怕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吧？
　　“我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头晕，胃痛，腰酸，脚累……”
　　“小姐——”
　　“反正你把他挡回去就对了，我自幼体弱多病可是人尽皆知的。”
　　“体弱多病？你？”
　　可以想象她正睁大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控诉我的妄语，笑了笑，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有什么不对吗？这可是当初你帮我‘宣扬’出来的。”
　　“我……可今晚是你的洞房之夜！”
　　“但我不知道什么是洞房啊！”
　　自幼丧母，我不知道这些很正常啊！那些姨娘们可从来不会好心的指点我这些，所以我是很“纯洁”的。
　　“好了，翠，你也看到今天的情况了，我想他现在也没那个心思去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圆房，所以我的理由可是他最好的台阶。再说，你也不会希望我被当成替身发泄吧？”
　　“小姐……”
　　楚楚可怜的声音在看不到我面貌的时候一定具有强大的感染力，听她软下来的语气就知道了。原来我也可以这么邪恶。
　　“翠——”
　　“好吧！你先歇着吧！”
　　勾起的嘴角是得逞的笑，听着她离去的声音，我丝毫没有不安的罪恶感，如果我真的圆了房她才要哭呢！

　　舒舒服服的一觉到天明，神清气爽的同时也臆测着昨夜无眠的有几人。那位程绮君姑娘应为其一，我家翠想必也睡不甚安稳，再来就是那位被我摒诸房外的新姑爷可也会辗转反侧？放纵一笑，与生俱来的恶劣从不曾在诸般掩饰下有所消敛呢！
　　“翠。”
　　“小姐，醒了？”
　　“嗯，昨晚睡的可好？”
　　“不好，认床。”
　　“哦？呵呵……慢慢就习惯了。”
　　“别说我了，先梳洗更衣吧！还要去敬茶呢！”
　　“好。”
　　没有揭穿她的言不由衷，也没有问她是如何打发了新姑爷，我放任她陷落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意伸出缓手。这是人生必经的历程，完满的一道痕迹，不需要多余的人做不相干的事。我只需，静静的看。
　　长长的走道令我叹息，一想到自今而后每天都要走最少两次我就全身无力，以前莫家虽大，却无需我这个几乎被遗的六小姐去晨昏定省，可现在……嫁为人妇果然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迷宫似的过道极易令人产生一种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错觉，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陷入一种昏昏沉沉的情绪中，神智逐渐抽离，剩下麻木的身躯在翠的扶持下继续前行。我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到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只是当翠羽叫醒我时只觉混身乏力，像与人大战了三百回合般，还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奇怪，以前也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但不会有这么乏力的感觉啊！可没等我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面前的门已经轻轻分开，堂内正中上首处端坐着四个人，看样子分别是两对夫妻，左边的一对已逾古稀，右边一对年近半百。两边下手处更是坐了一了堆人，还真不愧是家大业大的淮南世家。
　　眼见此等阵仗，我不由微微泛晕。真要一个一个的敬茶吗？我开始考虑如果晕过去会不会比较好一点。
　　“小姐。”
　　翠羽的声音在耳边细细的唤着，扶我的手微微用力，似在提醒我不可以借昏逃脱。
　　还没等我有机会嗔怪于她，一边已有仆妇端上茶盘。心中无奈一叹，认了命却依然不动，新姑爷还没来，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敬茶吧？
　　身后脚步声极轻，微侧头，入眼的是一袭蓝缎长袍，至于脸面，因为我正恭谨的低着头所以看不见。想来也好笑，成了亲之后居然还是不知道自家夫婿长相，就算不绝后也是空前了。
　　“孩儿来给大家请安了。”
　　毫不心虚的声音来自迟到者之口，四周的人却没有表示任何不满，我不由暗暗撇嘴，是个被宠纵惯了的公子。
　　敬茶的过程亢长而繁复，我几乎忍不住快要睡着了，机械式的动作和问候，我深信自己的行为近乎完美，如果忽略掉众人粘腻在翠羽身上的各色眼光，我想对于这家人的评价还是可以的。可惜，就连身为我夫君的男子也数度在翠羽身上失神，心底的不以为然就更甚了。
　　敬茶完毕后是例行的训示，即使我再无心装载表面上去依然恭谨无比，翠羽就曾说我的伪装是完美至无懈可击的。
　　“儿媳谨尊婆婆教诲。”
　　长达两个时辰的晨省终于要结束了，这么长时间，基本上都是只有那个中年美妇在说话，她身边那位一家之主仅仅是哼哈过两声就一直保持静默了，令人不由怀疑起这位被我称为“婆婆”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家主。
　　庄李氏摆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在我以为可以离开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话：“昨晚南儿喝的太醉，委屈你了，不要往心里去。”
　　呃……她的意思是？没有时间让我细思，脸上依然是一副柔顺无比的表情：“儿媳不敢，相公只是太高兴了，还请婆婆不要怪他。”
　　“好，不愧是莫家调教的好女儿。你先下去吧！”
　　微一躬身作福，在翠羽的扶持下转身离开，留下一大票快睡着的人继续他们接下来的秘密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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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谨以此章恭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