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素手良医》慕槿

7、第7章

　　沈家又得一子，自然是一大喜事，一清早沈书逸便提着一筐红鸡蛋报喜去了。

　　余秀儿为了生这个孩子可谓耗尽了气力，昏睡了足足一天才幽幽转醒，书雁拿红枣熬了些鸡汤给自家嫂嫂补身子。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余秀儿老老实实的坐月子，至于那晚书雁是怎么救了她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余秀儿倒是听说了，没想到这小姑子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平时指着做点什么活，也很少和自己顶嘴，温良踏实的性子在这村里出了名儿，没想到关键时刻，那胆识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

　　难产时余秀儿只觉得疼得要命，真不如死了算了，现在想想，也得亏了自家小姑子是个学医的，关键时候救了自己和孩子，也算是她的大恩人，想起以往她自己是怎么对待救了自己性命的小姑子时，余秀儿羞愧的当真想找个地缝钻起来。

　　余秀儿歪着头，手里捧着热鸡汤，书雁看她端着鸡汤也不喝，老半天了不知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嫂嫂，快把这鸡汤喝了吧，再放呀可就凉了。”

　　“哦，这就喝……”余秀儿歪歪斜斜的靠坐在床上，俊秀的小脸上毫无血色，谁看了都觉得心疼，身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这才稍稍一动，就疼得她直哎呦。

　　“我来喂嫂嫂喝吧，就别乱动了。”书雁接过碗，一勺一勺的喂进余秀儿嘴里。

　　余秀儿喝着鸡汤，不禁打量起书雁来，自己小姑子这相貌自是没得说，杏目柳眉，薄唇皓齿，女大十八变，书雁这两年出落得越发水灵了，搁在这十里八村也是数一数二的俊，虽穿着旧衣，却不失风采，这还是头两年她穿过的衣服拿给书雁改了改，穿起来倒也称身。

　　余秀儿仔细想想也是，书雁从来不提吃穿用度，总是先紧着两个孩子和她自己，每个月拿了例钱也大都贴补了家用，这样顾家的好丫头，她以前怎么就那般不识好歹？她总觉得自家小姑子在外行医得了村里的敬重，年纪轻轻的在家里压过了自己一头，让她心里不服气，现在想想，不过是她余秀儿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书雁从不是那种得了便宜就卖乖的人。

　　想到此，余秀儿心头一热，这时才知道小姑子对自己的好，合着以前自己把她当外人看，还非闹着分家，是人干出来的事吗？经历了生死一劫，余秀儿的性子柔和了许多，倒让她看清了以往自己的过失，此时感慨万千，鼻头一酸竟留下两行泪来。

　　“好妹妹啊，嫂嫂以前对你不好，我就怎么那样没长眼，没看到你对咱们家的体贴用心，老和你过不去，真是不该呀！”

　　“哎呀，嫂嫂你好好的这是哭什么呀，坐月子里可不能流泪，现在瞧着不打紧，到了以后年纪大了，见了风眼睛受不住就要流泪的！”书雁吃了一惊，本来好好的，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都说坐月子的女人情绪不稳定，今儿在书雁看来原是真的！

　　经书雁这么一吓，余秀儿抽抽搭搭地止了哭，嘴里不住念叨着自己的不是。

　　“嫂嫂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以后再也不提分家了，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好好过日子。回头我再托人给你说门好亲事，在家坐着享福，就不用整日抛头露面给人瞧病挣钱养家了。”

　　书雁不禁笑道：“嫂嫂刚才说了不把我往外撵呢，怎么这会子就操心起我的亲事来了？”

　　“瞧我这张嘴没个把门的，想到什么也就说什么了，可我也是为你着想呢不是，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家，名声最要紧。”余秀儿难得说出这一番真言来，书雁心中存了感激，可至于亲事……书雁不是没想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嫁给一个自己不了解也谈不上有感情的人，书雁嘴上不说，却从心底里排斥。

　　这天正午，沈书逸报完喜回家来，一进屋就垂头丧气，余秀儿看自家丈夫如此，自是要慰问几句，可沈书逸这会也不知被谁招惹了，硬是闷着头不吭气，抓起桌上的凉茶灌了几口。

　　书雁和余秀儿面面相觑，直道奇怪。

　　书雁看他提着个空竹篮回来，想是那一筐红鸡蛋也都分发出去了，便问道：“哥哥这是怎么了，早上还不是好好的出门报喜去了？这会怎就垂头丧气的。”

　　“唉……”沈书逸长长的叹了口气，刚刚年过三十的他，尚且年轻的脸上却染上了几分沧桑之感，早早的眼角就起了细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上好几岁。

　　书雁看他不往下说，皱着眉头发愁的模样，心里猜到了几分。

　　“早上我听哥哥说，顺道去黄里长那里给恪儿上户籍，哥哥是遇上什么难处了吗？”

　　沈书逸看了眼自家妹子，平时家里大小事也是哥妹俩一起商量拿主意的，于是便照实说了：“今日我去黄里长家送些红鸡蛋，黄里长跟我说呀，咱们家添了恪儿一个，今年开春的人口税呀又要多交了。”

　　书雁疑惑了，又问：“我朝人口税从来是以十五岁以上成年者起征，口赋从七岁起征，何时改了？”

　　“黄里长说这是月初才颁布的律令，人口税往年统共一百八十钱，今年起要多交二十钱，咱们家素来不宽裕，年初才把田赋凑齐，现在离秋收早，交了这税钱，这往后半年咱们家拿啥过日子啊！”沈书逸愁眉不展，手往桌子上一拍，这一声响却惊醒了正在熟睡的沈恪。

　　“你发这么大脾气作甚，孩子都被你吵醒了！”余秀儿瞪了他一眼，忙把沈恪抱起哄着。

　　书雁心中暗暗吃紧，家里的日子虽说不宽裕，可好歹能顾得住温饱，难怪哥哥这一趟回来垂头丧气。现在这世道呀……

　　余秀儿哄着沈恬，她实在看不得自家男人犯难的模样，就出了个注意道：“要我说，不如就别让弘儿去念私塾了，有那个闲钱还不如早早去去学个手艺当个学徒，每月挣俩钱顾着他自己填饱肚子再说。”

　　“不行！”沈书逸一听余秀儿这主意，立马不乐意了，沈弘虽然年纪不大，可教书的夫子说了，这孩子天资聪颖，是个读书的好材料，谁人见了都夸。
　　沈书逸年幼时家里穷，没那个条件继续读书，这已经成了他人生一大憾事，沈弘还小，现在轮到自己儿子身上，难道他要让自己儿子和他一样抱憾终身！

　　那可不行！

　　“书还是要念得，我再想想其他办法。”沈书逸眉间硬生生挤出来个川字，一家子大事小事都要操心，也真是够他受的。

　　“死要面子活受罪。”余秀儿啐他，看孩子哭个没完，一时心烦，便嚷嚷道：“还不快递块尿布来，怎就那么没眼力见儿！”

　　沈书逸刚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嘴还没张，就被书雁拦住了。

　　书雁给自家哥哥使了个眼色，把手里的空碗递给他，道了句：“尿布我去拿，昨儿个才晾在院子里，我去看看干了没，倒是哥哥快去瞧瞧我灶上的鸡汤，这会还用小火煨着呢，嫂嫂说喝不下了，不如端了吧，留着晚上热热再喝。”

　　沈书逸心领神会，知道这会儿他俩都在气头上，和余秀儿再说下去，恐会吵起来，便顺了书雁的意思端着空碗出门去了灶房。

　　余秀儿哪能看不出这两兄妹之间的小门道，也不戳穿，只是等沈书逸出去远了才笑说：“就你个丫头鬼精，事事都偏着你哥哥，我不过说他几句，还能吃了他不成。”

　　书雁掩嘴笑笑，“哥哥也够心烦了，嫂嫂你就甭添油加醋了。”

　　“这男人啊，一定要找个有担当能经得住事儿的，人要吃饭穿衣量家当，哪有顺顺利利的，要是一遇上事儿就跟你哥那样，垂头丧气摆脸子，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书雁瞧余秀儿嘟囔个没完，却也句句在理，无法反驳。余秀儿个性要强，却也是个有主见的女人。

　　“咱们家弘儿是读书忒认真，别人家孩子玩得疯天昏地，他温书背书，我这做娘的都看在眼里的，可是书雁啊，咱们家这穷得就要吃不饱饭了，还有那个心思供他念书不？”

　　书雁忍不住叹气，“可弘儿的书哪能说不读就不读，让孩子听了不定要怎么伤心呢，以后嫂嫂可千万别当着弘儿面说。”

　　“哎……只怪这孩子命苦，这辈子没投身在富贵人家。”

　　……

　　清明时节雨纷纷，草尽染绿，木咸丰茂。

　　书雁连着告假几日，余秀儿刚生产完，如今母子皆安好，书雁想也该回医馆看看了，便打了个小包袱准备进城。

　　临出门前，书雁把自己赚来的那点儿诊金和自己存的一些私房钱多数留给了余秀儿，自己只留了一点。

　　“妹妹，这些钱我怎么好拿？”余秀儿看书雁塞进自己手里的钱儿不是小数，说什么也是不收。
　　“嫂嫂就收着吧，家里现在正是花销大的时候，我也看不了哥哥作难的样子，我从葛大哥那里听说，哥哥还是要跟着去码头扛大包呢，虽说是干一天能得一吊钱，你说哥哥他哪是那块料子啊！”

　　书雁提起这事就心疼，沈书逸瞒着家里去码头做了一天苦工，回来肩头就肿了个血包，让余秀儿看着了也是直掉泪，怎么劝也劝不住，沈书逸也是个读书人，平日里地里那点活儿还做不过来，哪里是能吃那种苦的。

　　书雁的话又让余秀儿眼圈泛红，顿觉得手里这钱直烫手，“书雁呐，我知道你心疼你哥哥，可是这钱我要是收了，你哥哥非打死我不可。”

　　“哪能啊，咱们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咱家里的钱一直都在你这管着，多了少了哥哥他心里没个具体数，他要真是问了你就说这是咱们家的老家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拿出来用的。”

　　“可是这……”

　　“你们不疼弘儿，我还疼我这个小侄儿呢，弘儿爱读书你们就让他读呗，谁不让我家弘儿读书我头个不依他，嫂嫂你可别拦着我心疼我家弘儿呀。”

　　余秀儿犹豫了一番，无奈只好把钱收下。

　　沈弘领着恬儿笑闹着进屋，书雁瞧他们手里捧着一大把柳枝，玩得甚是开心。

　　“姑姑你要进城去呀！”恬儿仰着脸，瞧书雁背着小包要出门的样子，伸着小手攥住书雁的衣角，嗓音甜糯道：“姑姑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吃糖葫芦串儿。”

　　“瞧瞧咱们家小吃嘴猴子馋了呀！”书雁笑着蹲下，点了点恬儿的小鼻尖。

　　到底沈弘比恬儿大上几岁，过了年这孩子也是越发懂事了，知道书雁要进城，把手里的柳枝挑了几支出来，三下两下编成个帽圈儿给书雁戴在头上。

　　“一会儿日头就要出来了，姑姑要进城，赶路仔细被晒着。”

　　书雁瞧沈弘一副小大人样，忍俊不禁，“咱们家弘儿知道心疼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