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多的秘密》梨伊一

3、难道是梦

　　月朗星稀，维多和尼多两人提着东西疾行在山间小路上。小路两旁的草结上了露珠，长得高的草绵延伸向小路，露珠擦在了两人的僧袍上。

　　山越静夜越深，不说有荒野怪兽，两人身上的卢比就有被抢走的可能。

　　“明天我一个人出来，你留在家照顾师父。”维多的声音盖过了虫鸣声。

　　“嗝~嗝~”尼多连着打了几个嗝，这么多天第一次吃饱了，还吃撑了。
　　舔着嘴唇上还残留着的淡淡咖喱味，说：“师父要让我跟着你。”

　　维多转着眼珠想了想：“那这样，我们一起从家里出来，你在山下的河边等我，我得到钱后我们再一起回家。”

　　“要是天快黑了，我还没回来，你就先上山回家。”维多补充说，今天是幸运遇到好心又大方的游客了，明天还是未知数。

　　从小，师父就叫他照顾体弱的尼多，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这次师父生病了，家里的钱几乎都拿去给师父买药了，维多一次去城里抓药，看到有与游客拍照收费这些人，他便加入了进去。带着尼多进城了几次，每次尼多都是全身带伤，以后还是他自己一个人出来好了。

　　便宜饮料喝多了，尼多停下来多维多说：“你先走，我想尿尿。”

　　“我也想尿尿。”维多不可能把尼多一人留下，他把两人的东西放在地上，指着小道旁森林里的树说：“一人一边。”

　　维多解着身上的僧袍，对着树干小解，背后的尼多也有水声，只是没有他的声音大。尼多身体差，尿尿的声音一直很小，维多解后大声问：“好了吗？”

　　尼多说好了，两人才互相转身，捡起小路上的东西继续走。

　　这个习惯是师父教得，洗澡方便必须分开，各人有各人的隐私和羞耻，不能同水而浴，不能同面而便。

　　回到家，一人熬药一人热菜，伺候卧病在床的师父。

　　师父脸上两颊已经陷了下去，艰难地一口一口吃着维多喂给他的药。

　　“我是要死之人了，你们待在我身边有一天是一天，先把自己的肚子管好，以后不要再给我买药了。”吃完药，师父躺下，在维多给他擦嘴时很认真的说。

　　“我和尼多给师父买了很多药，师父吃完就好了。”维多用湿毛巾为师父擦身体，一般这些事都是他做，师父从不让尼多做这些，此刻尼多已经在小床上睡得很香了。

　　“柜子里有药，擦了睡会好些。”师父说完闭上眼睛睡了。

　　维多露在外面的皮肤一点伤都没有，僧袍下倒有几处被故意撞出的青印，摸着还有点疼。

　　维多嘿嘿笑两声，师父就是师父，瞒过了尼多没有瞒过他。

　　天还没亮，维多起床做好饭，才过来喊尼多起床。

　　侧卧的尼多怎么都没醒，维多则把他推平躺着，喊了几声他就醒了。

　　师父喝了药有了好转，还起床和两人吃了早餐，用布袋给两人准备干粮，送两人出家门，两个小身影不见了，他才扶着墙进屋。

　　下山走到河边，维多把自己干粮的一半分给了尼多，交代他：“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有人问路你知道就说，不知道就不要乱指知道吗？”

　　这个指路是有“典故”的，他们居住的这里，森林和小路弯弯绕绕，陌生人一来准会迷路。

　　曾经有一群外国游客迷路走到这，尼多不知道别人说什么，就一个劲的指着旁边迷路森林。那群外国游客在那片森林里转了很久才转出来，看到还在河边洗脚的两人，凶神恶煞的过来要打他们。维多只好牵着尼多跑，还跑丢了拖鞋打了很久的赤脚，师父给别人做法式赚了钱才给他买了双新的。

　　三叮五嘱后，维多揣着那份少的可怜的干粮，急不可待的跑了，他今天要多赚些钱，一定要把师父的病治好！

　　尼多独自一人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有足够的干粮就不用怕饿肚子了，他玩点什么好呢？

　　**

　　酒店的早餐提供的是西式餐，吐司和牛奶，荷包蛋煎得有些老。

　　昨天买了一点东西，今天亮亮一家要去亲近大自然，家庭装花衬衫沙滩裤。

　　亮亮脸上擦完妈妈的防晒霜后，还把防晒霜装进了他背上的小背包里，他不想晒黑。

　　“看你儿子把我防晒霜是在当水在用啊，比他妈我这个女人都擦得厚。”

　　“能怪谁？还不是你自己昨天说他出生时全身是屎，他恶心着了而已。说真的，当时我怎么没觉得臭呢？”

　　全身是屎……觉得臭……

　　亮亮拉着脸，无视父母的对话，背起背包开门先出了房间。

　　出酒店坐车时，他都坐在了另一排，直到看到大象，他脸上的表情才有所缓解。妈妈说，亲近大自然，原来是来看大象。

　　“亮亮想坐吗？”

　　他看向妈妈手指着的一头背上安了座位的大象，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好，坐了大象回酒店最多只能洗二十分钟的澡，你还坐不坐？”

　　他想了想还是点头了，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还可以等爸爸妈妈睡着后再爬起来重新多洗一遍。
　　达成约定，妈妈牵着他下车，用英语与大象主人交流，主人找来了一头小象。

　　“我跟你爸爸坐大的，你就坐小的。”

　　“不要，我要坐的是大象。”他不同意，爸爸经常跟他说只有站得高才看得远，坐得高如是。

　　“我要跟你爸爸过二人世界坐头象，你也要来掺和？”

　　亮亮脸红着看向爸爸，爸爸无奈的眼神告诉他：我已经习惯你妈这样了。

　　亮亮心不甘情不愿的由人扶着坐在小象的背上，牵着小象的人对着他微微一笑，先摸摸小象的耳朵才开始走。

　　大象背上托着爸妈跟在他身后，妈妈还依偎在爸爸的怀里里，负气的转身，他长大后一定不会像爸爸妈妈那样当众搂搂抱抱，绝不！

　　小象与大象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知道他妈妈肯定是坐在上面在拍照，也没有叫停。

　　小象象腿踩在草地上，他可以闻到青草香；
　　小象象腿踩在小溪里，他可以听到水波声；
　　小象象腿踩在泥巴路上，他可以看到泛起的黄尘……
　　小象尾巴一翘一甩，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不可置信的弯身往下看，地上一坨冒着热气的象便。

　　牵小象的尼泊尔人怕他从象身上摔下来，用手撑着他的腰。

　　那双带有当地人肤色的手撑在自己的腰上，亮亮觉得浑身不舒服，扭着腰不让那人撑，还要从象背上下来。

　　可能对方看出他的意思，便把他抱了下来，对着他说了几句话就从身上拿出个大袋子，把象便收集进袋子里背在背后。等那人忙完准备再抱亮亮坐上象背，哪里还找得着人？

　　忙吹响口哨，一声又一声刺耳震天。

　　亮亮父母追上来，只看到一头小象和焦急的牵象的尼泊尔人，亮亮不见踪影。

　　“亮亮！亮亮！……”

　　“人呢？我儿子人呢？！”爸爸从大象背上直接跳下来，到处看没看到儿子，凶着问小象主人。

　　幸好大象主人听得懂中文，与小象主人交流后，用中文支支吾吾说了事情的经过。

　　“还不快找！去找！”爸爸要过小溪去对面的森林，被大象主人拉住，他们去找就行了，不要儿子找到了还要去找老子。

　　这边吹着口哨慌乱的要往山里进发找，山里的亮亮只能听到弱弱的口哨声，他一个人背着小背包，走在树与树之间，好像探险啊！

　　七拐八拐的走到山顶，顺着又走下去。

　　围着小路走了一段，没发现什么好看的和好玩的，脚还走酸了，于是决定原路返回，爸爸妈妈应该已经抱累了吧，他没有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走了几圈小路，翻了两座小山，都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他知道他迷路了。

　　不过他也不急，这么小个地方肯定能找到出路。

　　越走越远的亮亮全然不知，地图上显示的这个国家很小，他到的这个地方就会更小，坚信就像地球是圆的一样，走一圈也许就回到了原位。

　　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山头，走了多少条小溪，听着山间传来的虫鸣鸟叫声，他走不动了。

　　鸟叫声的间隙，他好像听到水流声，比小溪淌水要大，他拔着铅球重般的脚继续往前走。

　　刚出森林，远远就看到一个红点，走了几步才看清是人穿着红色衣服，终于看到人了！

　　亮亮心里说不出的激动，脚下生风一样走过去，站在那个人背后时还在喘气，那个人原本在唱歌，从水面上看到有影子才发现有人来了。

　　是他！是那个叫花子小和尚！

　　亮亮记得尼多，尼多却不记得亮亮，尼多只记得大方给钱的漂亮中国女人。

　　此刻的亮亮一脸的污迹，出名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了，球鞋沾了很多泥巴，沙滩裤和衬衫上也被汗水沁湿了。

　　“#&*@#￥*…？”尼多问完他后侧身站着。

　　亮亮白了他一眼，正准备问他昨天讨钱时说中文今天怎么说起鸟语了，尼多补问了句：“你是中国人吗？”

　　“去市区的路怎么走？”亮亮没有回答他，直接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迷路了？”尼多笑了。

　　“谁说我迷路了？我只是暂时没找到路而已！”亮亮马上否认，他觉得这个小和尚在嘲笑他。

　　“哦，那你继续找吧。”尼多记得维多跟他说得话，他不能随便给人指路，于是转身对着河水继续哼歌。

　　这么直接的拒绝，亮亮气得鼻子冒火，亏他妈妈昨天还给了这个臭小和尚一百卢比，踏着千斤重的脚，亮亮继续往前走。

　　尼多等身后人走远后，才偷偷瞄，那个人走的那条路，是死路，还在嘴硬说没迷路……
　　没一会儿，水面上又有人影，知道那个人原路返回了，站在他身后。

　　“喂，去市区的路怎么走？”

　　尼多从石头上站起来，问：“你说什么？”

　　这个小和尚一定是故意的，明明听到了装作没听到，亮亮只好咬着牙再说了一遍：“去市区的路怎么走？”

　　“不是说没迷路吗？”尼多这才是故意的。

　　“要说就说，不说拉倒！”亮亮气急败坏。

　　“从那里绕过去，跳过小溪，往右转有条小路，再往里走到第三个岔口转弯。”

　　尼多在脑海里回忆路线，马上改口：“不对，是第四个岔口左转，走过树林，你会看到一块大石头，走累了你就在石头上休息一下，再往前走看到一条石子路，右转……”接着几分钟的道路描述，亮亮疲累的脸更黑了，这简直是迷宫！

　　“你按着我说得走，就会到市区了。”尼多原本就哼了很久的歌，再加上说了这么几分钟，口干舌燥的便低下`身用手捧水喝了几口。

　　这个水可以喝吗？亮亮不自觉舔了舔嘴唇，他从出酒店后就没喝过水了。

　　“你要喝吗？”尼多侧身吧唧着嘴问他。

　　“不喝，脏死了。”

　　不喝算了，尼多自知做了件好事，开心找了块干净的草地，从布袋里拿出干粮吃起来。

　　亮亮眼睛亮了，他不止没喝水，也没吃东西啊，早餐就喝了两口牛奶而已！零食和水全在妈妈包里，他背包里只有防晒霜和保湿喷雾这些。

　　想着，他从包里拿出保湿喷雾，对着脸烦躁的喷了几下，脸才好受一些。

　　“还能这样喝水？”尼多张着嘴巴，觉得他手上的东西好神奇。

　　亮亮得意的往脖子和手上喷了几下，只见小和尚连东西都不吃了，好奇的走过来看着他。

　　“想要吗？”亮亮摇了摇手上的保湿喷雾瓶问。

　　尼多吞下嘴里的食物，点头。

　　“用你包里吃得东西来换。”

　　“什么？”

　　又明知故问，但为了饱肚子，他还是再说了一遍：“用你包里吃得东西来换。”

　　尼多太好奇他手上的那个瓶瓶了，以后跟维多出来玩，带着那个瓶瓶就不愁找不到水喝了，喷几下就不渴了，像这个人一样唇上都泛光了呢。

　　尼多刚开始只给了亮亮一块干粮，亮亮摇头，尼多则再加了一块点，亮亮还是摇头，尼多咬牙一狠心，把自己的一半干粮递给了他，那瓶喷雾才得到手。

　　亮亮狼吞虎咽吃了一块，看着其貌不扬，但是真的好好吃，是他饿了吗？

　　他吃第二块干粮时，喷了出来，因为旁边的傻子把保湿喷雾直接喷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