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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江湖人在天涯(阮无痕) ...

  •   半个月亮升起在隆冬的洛阳城头,将深蓝色天空下的雪地照得一片银白,正是万籁俱寂的夜,那样平静,辽阔又悠远,仿佛这就是永恒一般。

      银色的繁星在夜空中冰冷的闪着光,我拉紧了身上的棉袍,透过牢房四方带铁栏杆的小窗户,看着如水般清澈的夜空。棉袍是二师兄留下的,他担心我冷。我毫不客气的收下,干吗要委屈自己呢?

      身上穿暖一些,总是好的。可是,纵使身上暖了,心里呢?什么能让我的心暖起来?

      从没有这样安静的独自思考过,不是不能,也不是不想,是不敢。恐怕一细细思量,便会将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打碎,现实,终究不是我所期望的。

      抱膝坐在牢房地面乱七八糟的稻草上,墙面上刻画着乱七八糟的图画和字,有大大的‘冤’,还有刻画的一道一道计算日子的横条。偶尔有一两只胆大的老鼠从脚边跑过,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我并不怕老鼠,从小胆大,没什么特别害怕的东西。

      两天前刑部开堂审理此案,从缉捕归案到开堂审理,只有几日功夫而已,不知道刑部是否所有的案子都这样迅速。

      牢头大妈对我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二师兄的托付。她一口咬定我是被冤枉的,还嘱咐我一定不要认罪,就算受刑也要熬着,哪怕不能洗脱冤屈,好歹等到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死罪就可免了。只要活着,怎么都好办。

      可惜我不同意这个看法,不是说不同意活着,是不同意熬刑。所以,两天前审理此案的时候,不管他们说什么罪名,我都一概应承下来。他们说我偷盗宫中宝物,我就绘声绘色的编造如何进宫,如何偏过侍卫巡查,如何扮成宫女躲过太监,如何盗宝,比他们给我编造的故事还要精彩,听的他们一愣一愣的,不住点头。居然没费什么功夫,立刻就定案了,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我笑看着他们,有些轻蔑。何必要坚持呢?偷什么不是偷?我还不想受刑,又何必自寻苦吃?司马轩肯定不放心让我活在世上,死罪是必然的。

      明日午时,问斩。

      今夜,是我最后的逃走的机会。二师兄一连几日都不在刑部走动,显然是给我机会逃走。

      我摸摸手脚上的镣铐,冰凉,坚固。放在平时,挣开这个铁链不太难,可是现在……我摇摇头,这真是个无法逃走的好借口。

      我需要找借口?心里暗骂自己懦弱,明明是自己想死,还找什么借口!

      可是就算死,又何尝不是逃避?承认了吧,自己是个懦弱的人。我又微笑起来,有点苦涩。

      屡屡用微笑来伪装坚强,可从头至尾,我是个懦弱的人呵!

      活着,真的比死了舒坦吗?当穆姐姐静静躺在棺材中的时候,我一度怀疑她真的死了,也好,至少她不用再面对无奈的生活。

      人最难的选择,恐怕是面对自己的真心吧……

      窗外的夜空冰凉如水,月亮在缓缓的移动,我在稻草上挪动一个位置,照样裹好厚实的棉袍。

      小时的生活一一回想起来。想起死皮赖脸跟着师父要拜他为师,最终大师兄心软带我上山;想起练功偷懒被师父惩罚不准吃饭,二师兄悄悄塞给我一个馒头叹口气转身就走;想起师父罚我背书,三师兄在灯光下凑着书本给我念书;想起来在悬崖练习轻功,大师兄担心我掉下去而一直跟在我身后……

      嘴角浮出幸福的微笑,如果我从来就没下过山,该有多好。微笑还停留在脸上,心中却微微的痛起来,我现在已经习惯这种痛了,什么东西一旦习惯了就自然了。痛就痛吧,反正也痛不了几次了。

      想到梨树下大师兄在舞刀,飘落的花瓣飞旋在他的身周……如果那时候我告诉他我喜欢他,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大师兄会不会不到京城来,会不会见不到青玉?

      不,不可能的,依着大师兄的性子,他必会来帮司马轩,那么见到青玉,也是必然的了。两人早有婚约,青玉又守了这么多年,大师兄怎能不娶她?算来算去,自己才是多余的。

      手死死握紧冰凉的铁链,以此来抵消心痛的感觉,脑中却不期然想到长亭外古道边青玉和大师兄拥抱的身影……大师兄对青玉,恐怕也是说不清的感情吧,他们青梅竹马,有着共同的童年,又历经坎坷,正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当初看到大师兄娶亲,我就应该死心了,可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奇怪,明知道是得不到的,却越发强烈起来,欲罢不能。

      可是,大师兄为什么要仍旧对我好?是我自作多情吗?不,不可能,铜雀台上他与我共死的决心,替我挡下那一刀的决绝,十几年生活在一起的感情,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

      我为什么要心痛?大师兄对我好,我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越来越痛?我应该笑着和大师兄在一起,大师兄对大嫂好,我便也对大嫂好,一家人和和美美……

      不!我做不到!我还是死了好了!

      如果我死了,大师兄会不会心痛呢?一定的,他一定会心痛,这样,我就能永远在他心里活着了,是吗?

      又苦笑起来,原来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啊……

      算了,还是不要让他心痛吧,最好他永远都不知道我死了。还有三师兄,穆姐姐……西门烨,他们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让他们以为我走了好了。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又微笑起来,脸上却有冰凉的东西滑过,我没有去擦,任泪水滴下来。

      天渐渐的亮了,我终究没有逃走。不想,也不能。

      牢头大妈叹着气将我送上囚车,我却微笑与她道别。

      洛阳的冬,树枝光秃秃的,一片寂寥萧瑟,偶尔一只乌鸦‘呀呀’的飞过,落在干枯的树梢上。法场上,我抬头看看天,阴沉沉的,看样子又要下雪。

      周围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在人群中搜索,没看到大师兄他们。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消息吧,缉捕如此快,通缉的告示他们应该没有机会看到。不过,迟早他们会知道的,真是对不起,要让他们伤心一阵了……

      有点点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抬头看看,下雪了。

      监斩官看看天时,红布蒙面的侩子手走上台来。

      时候到了吗?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想不起来……

      远处人群有了些动静,我放眼望过去。

      街角出现一人一骑,迎着雪花奔驰过来,那人穿着平燕王府侍卫的服色,腰中挎剑,手中高举一物,策马而至。

      人们纷纷走逼,让开一条道,法场的官兵骚动起来,刀剑出鞘,静待那人过来。

      漫天的雪花中,那人策马奔驰而来,北风中他的衣襟烈烈飞舞,我看清了他腰悬的长剑,看清了他握在长剑剑柄上的手,还有他秀丽的容貌,忧伤而坚定的双眼——西门烨?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来劫法场?

      “皇上口谕,要犯阮无痕,转押平燕王府,留后待审!”西门烨走近前来,高举手中一物,朗声说道。

      那监斩官和众官兵看到他手中之物,纷纷下跪行礼,口称万岁。我定睛看去,却是一枚玉佩,温润光泽,上有龙形图案,正是司马轩随身携带之物!

      难道……穆姐姐终究去见了皇上,求他放过我?

      不容我多想,西门烨已经将我扶到马上,两人一骑,绝尘而去,留下跪了一地的官兵和百姓。

      “西门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马上问道。

      “我打算劫法场,穆姑娘给我这个玉佩,说可以一试。”西门烨一边策马,一边拔剑奋力去斩我身上的铐镣。手指粗的镣铐应声而断,我手脚立时得了自由,深吸一口气,将镣铐抛在地上。

      “你见到穆姐姐了?她怎么会有这个玉佩?她见到司马轩了?”我一肚子疑问。

      “别问了,一时也说不清楚,我们要赶快出城。”西门烨只是策马狂奔。

      “难道你假传圣旨?”我大吃一惊,“你不要命了!”

      “你都没有命了,我还要命干什么?”

      “西门烨你疯了!”我大喊起来。

      “你才疯了,你分明就是不要命了!”西门烨在我身后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的想法被西门烨看穿,不由恼羞成怒。

      “你欠我一条命!”

      我看看后面涌来的追兵,苦笑道:“等真逃出去再说吧。”

      后面涌来一大批官兵,想是官府已经知道有人假传圣旨劫走犯人,前来捉拿。我们的马上驮了两个人,显然没有官兵马匹跑的快,眼看官兵越追越近,城门已经在望,却不可能顺利出去了。

      西门烨一声长啸,长剑出鞘,跃下马去,手腕一抖,将长剑舞成一片银光,和官兵斗起来。众官兵刀剑出鞘,纷纷向西门烨招呼过来。西门烨长剑抖开,飞雪中一片银光洒地,将官兵逼在三尺开外,不得近身。比之几个月之前,西门烨武功不可同日而语,那时他应该故意隐藏了武功吧,否则以那点微末功夫,如何能平安行走江湖?只是官兵源源不绝涌来,将西门烨围在当中,纵是他有三头六臂,想要脱身也难。

      西门烨奋力架开刀剑,大声喝道:“无痕你快出城!我随后去找你!”

      我在马上叹口气,他如何能在千军万马之中平安出来?心中却微微酸起来,西门烨对我,不正和我对大师兄一样吗?正是各人有各人的苦。可我又如何能安心让西门烨白白为我送死?罢了罢了,大不了和西门烨一起死了吧。

      我纵马向官兵冲去,登时一阵大乱,西门烨压力稍减,腾出空来,喊道:“无痕!你快快出城!”

      “你管不着!”我放声骂道,怒气怨气升腾起来,竟带起一腔豪气,觉得战死在这千军万马之中,也颇为痛快。跃下马来,顺势劈手夺过一个官兵砍来的大刀,手腕一翻,挡开身后两只长枪。

      我舞起大刀,放开手脚和官兵斗成一团,纵使内力不能用,招数也可伤人。一边打斗,一边向西门烨靠拢过去。那大刀甚是沉重,我刀法也并不太好,没有内力支持,几招之后我便手腕酸软,索性将大刀脱手飞出,正中一个围攻西门烨官兵的后背,那人应声倒下。

      官兵越围越多,已将我们团团围住,看来想要逃脱,已是万万不能,我索性放开手脚,一味拼命厮斗,躲过一支长枪,顺手夹住一旋,长枪已落入我手中。我没学过枪法,轮开了乱捅,却也颇有威势,抡了几下,被人用大刀压住,挣不出来,只好放掉长枪,改去夺人大刀。

      可惜大刀长枪终不是我擅长的兵器,我一面翻翻滚滚的打斗,一面在官兵中寻找趁手的兵器。忽而眼光一亮,一个队长打扮的人,手持长刀,腰间却还悬着一柄短剑!我向那人纵去,那队长挥动长刀砍来,我将身一扭,欺身而近,刁住他的手腕。那人大吃一惊,将身一扯,我左手却顺势将他腰间短剑拔出,手腕一翻一转,那人便已倒下。

      我剑交右手,大喝一声,施展开短剑,招招精妙。

      如此酣斗片刻,我已经浑身大汗,手脚酸软,心中却是无比畅快,只觉得从小到大无数次打斗,从没有这般欢畅淋漓,便是力竭而亡,也无遗憾。

      向西门烨望过去,他身周也升腾起雾气来,脸带微笑,浑身浴血。我心中一震,西门烨对我,也是生死与共,真情一片,只是自己要寻死,却与西门烨何干?怎能让他枉送了性命?

      我气喘吁吁,手脚渐渐酸软,向西门烨靠过去,“西门烨!你找机会先走,我断后!”

      “不可不可!”西门烨长剑舞出一个剑花,道:“你先走!”

      “不可你个头!”我放声骂道,“让你走你就走!怕我跟不上你?”

      “就怕你真跟不上我!你要寻死,我便陪着!”

      我心思被西门烨看穿,愈加恼怒,喝道:“你闭嘴!”

      “我知道,你心里有你大师兄!可是他已经娶妻,你还惦记着干什么!”

      “你闭嘴!”

      西门烨不再说话,表情肃然,舞动长剑,飞雪中剑气纵横。我心中酸楚起来,牵扯着一丝一丝的疼痛,手上却益发舞动短剑,不要命的向官兵冲杀过去。

      死了好了!死了好了……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拼命厮杀?直接束手让官兵杀死,岂不省事?心中这般想着,手上却一刻不停,侧身闪过一柄长枪,将身一旋,欺近那官兵身边,顺手一撩,刺中那人手臂,那人惊叫声中,长枪落地。如此打斗,已不是我本心所为,而是积年的习惯,带动手脚,看来,人毕竟是有求生的本能啊!

      官兵越来越多,力量却终有尽时。砍杀多时,手臂酸软麻木起来,短剑矣以卷刃。难道就这样结束?我向西门烨看过去,他身上带伤,浑身笼罩雾气,青衣染血,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我冲他粲然一笑,丢掉已经不堪使用的短剑,向刀林剑丛中冲去……

      忽尔一声长啸,在这般乱军之中震的人耳朵嗡嗡响。一个蒙面黑衣人从城头跳了下来,加入战团。此人身材高大,出手刚猛,所向披靡,不是石勒是谁?

      侧面胡同中又是一阵骚动,涌出一群人来,竟是二师兄带着府衙的衙役们!二师兄藏蓝色身影闪动,向我们这里奔过来,看似来攻击我们,却无端挡了许多官兵在后面。

      我眼中朦胧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本已酸软的手脚不知哪里又来了力气。

      又听的一声清啸,街边楼上跃下一人,也是黑衣蒙面,身材高挑,出手如行云流水,只一瞥我便知道,这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大师兄啊!纵使他穿黑衣蒙面,我又怎会认不出他来?

      心头猛的一缩,眼泪再也挡不住的坠下来,我急旋身形,不去看大师兄,在刀林剑丛中游走,本能的躲闪和出手。涌出的泪水飞洒开来,掩在漫天而下的雪花中,再无踪迹。

      石勒和大师兄武功何等高强,在官兵中如入无人之境,二师兄一阵乱冲,官兵阵脚大乱。石勒在前杀开一条血路,我和西门烨紧随其后,大师兄断后,一行人向城门抢去。

      那些官兵急得大喊:“关城门!关城门!”

      城门上出现一军官,竟是穆臻!他一身戎装,趴在城头大喊:“你们说什么?”

      领头官兵大喊:“穆将军!关城门!有乱党劫法场!”

      穆臻假做耳聋,问道:“什么?什么?”

      那领头官兵急得大喊。

      这一耽搁,一行人已经夺门而出,抢了官兵的马,向城外奔去。只听得城门上一阵大喝:“关城门!关城门!”城门在我们身后“吱嘎嘎”关上了,恰好将那些官兵衙役关在城内。

      四人策马,向城外山上狂奔而去。冷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冰凉的雪花打在脸上,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是不是只有历经生死,人才能明白一些东西?

      行至一片山林,地上积雪越来越厚,几人渐渐缓了下来。我先前一阵恶斗,出了一身汗,本就穿的单薄,此时冷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

      大师兄除掉蒙面黑布,将身上黑衣褪下,露出低下的白衫。他走过来,将黑衣披在我身上。

      “谢谢你。”我对大师兄说。

      “你以前从不对我说谢谢。”大师兄道。

      西门烨叹口气,策马前走几步,石勒跟上他,两人往前走了。

      我看看大师兄,他的眼睛依旧温和清澈,眼中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还要这样纠缠下去吗?不,死过一回,我依旧是无痕,却不是原先的无痕了。既然不能得到全部,索性不要!忽而发现,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决绝了?

      我微笑,道:“大师兄,谢谢你来救我。”

      “你是我师妹,我自然要救你。”停了一下,又道:“你不用对我说谢谢。”

      我呼出一口气,人真的是会变的,尤其是历经生死之后。“你要回洛阳吗?”

      大师兄点点头。

      我说道:“你身份暧昧,在皇上身边总归不好。我劝你早早离开。”

      大师兄转过身,望着远处的洛阳城池,道:“我帮四弟是为了母后,现在大事已成,我不会留在他身边。”稍停,道:“我回去是要带青玉走。”

      我点点头,道:“大嫂是个好人,你要好好对她。”这话出自内心,我脸上微笑着,将心中的酸痛掩盖的不着痕迹,就这样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大师兄转过身来,深沉的目光看到我的心里,有点沉痛,有点安慰,有点不舍?“无痕,你长大了。”

      我笑道:“你才知道啊,太晚啦!”

      我转身上马道:“我走了,你和大嫂要保重,说不定我会去看你们的。”拨转马头,我看着茫茫群山,雪花无声的落在林间,一切都那么平静。

      长出一口气,策马而行,留下大师兄独立雪中。

      行不多远,看到西门烨独自骑在马上,望着远方路的尽头发呆,身形有些落寞。

      “西门烨,石勒呢?”我走到西门烨身前。

      他叹了一口气,道:“石大哥走了……”

      我没有再问,不知道他和石勒之间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有些秘密,我不想让别人问我,也不去问别人。

      两人策马缓缓而行,城南一片山岭,此时大雪封山,树上挂了雪,晶莹剔透,十分好看。行了几里,山边转出一角茅亭,亭中隐约有两个人,亭边一辆马车。

      策马行至近处,那亭中之人渐渐清晰起来,身上穿了雪衣,却遮不了身形纤弱,如蒲柳之质;面上罩了白纱,却掩不住面容秀丽,如芙蓉之资——正是穆云深!

      “穆姐姐!”我策马上前。

      “无痕!”穆姐姐走出凉亭,握住我的手,指了指马车,道:“先换衣服吧。”

      我钻进马车,换上准备好的衣物,才发现身上大大小小好多伤口,先前打斗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看见了,一并火辣辣疼痛起来。好在车上东西挺全,自寻了绷带将伤口裹好。看来他们早就计划要救我,才会准备如此周全。

      从马车里出来,换西门烨进去换衣服。

      我将换下旧的衣服,连着大师兄给我的黑衣,一并团成一团,迟疑了一下,抬手通通抛入山谷中去……

      深深的呼吸,山林间冰凉清爽的气息让人心胸开阔,拉着穆姐姐进茅亭说话。芸娘也在茅亭中,她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眼神有点怪。

      “穆姐姐,你见过……车公子了?”我问道。

      穆姐姐点点头,道:“穆云深已经死了,我现在叫做秦青君。”

      我看着面纱后穆姐姐的面容——不,现在是不是应该叫做秦姐姐?“青君?好名字。”

      “是文先生帮我取的。”她笑道。

      “文先生?”好陌生的名字啊。

      “就是你三师兄。”

      我点点头,司雪神女?再生于雪原?这种寓意深刻又好听的名字,果然不愧是三师兄取的。“那么,你不打算和车公子在一起?你好不容易逃出生天!”

      她苦笑了一下,道:“对了,文先生临走的时候,给你留了一封信,据说对你的伤势有好处。”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给我。

      我打开细细读,果然是三师兄的字,清秀却不失风骨。三师兄果然是个好医生,叮嘱我不可受惊不可动怒不可如此如此……也不嫌罗嗦,我不禁微微笑起来。末了,他终于写了张药方,说按此药方,并配合后面的内功心法,循序渐进,少则一年,多则三载,有望康复,然后又是嘱咐不可心急,不可冒进,如此这般……我微笑着折起信,揣入怀中,心里一片温暖。

      “那么,三师兄去哪里了?”我问道。

      “文先生要继续云游四海,悬壶济世,他没说具体去哪里。”穆姐姐——不,秦姐姐,称呼要改变还真难——微笑道。

      “也是,他一向如此。”我点点头。

      “你……大师兄凌大侠呢?”穆姐姐问道。

      我呼出一口气,看着亭外飘落的雪花,道:“姐姐,人死过一次,看法会变的,是不是?”

      穆姐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轻轻的点了点头,手却握紧了一样东西——那枚玉佩。

      我回头望望洛阳的方向,一片莽原中洛阳显得有点孤零零的,那城中的宫殿隐约可见,显得那样渺小,而几个月之前,我们还在那片狭窄拥挤的地方挣扎。

      我看着穆姐姐上了马车,放下门帘,听见她平静的说:“我们走吧。”

      “姐姐,你真的决定离开?”

      “宫中的生活,你还没有过够吗?”

      “今后我们怎么办?”

      “只要你不嫌我麻烦,我们就一起遍游九州,行过四海。”

      “好,我们姐妹一起,去过快意恩仇,纵横四海的生活。”

      洛阳渐渐远去,风雪漫天,我和西门烨并辔而行,后面是姐姐的马车。

      马车轮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雪原中划出一道远去消逝的痕迹。

      正是夕阳西下,江湖人在天涯……

      (全文完)
      (最后几句对话,请大家想象电视剧画外音……
      牢中的心理描写,我快吐血了,功力不够,无法写出那种有点悲戚有点了悟,更多是无奈的感觉。开头难,结尾更难,现在知道了。
      修改了一些。无痕对大师兄,从小仰望到大,确实不应该转变太快。枷锁有时候是自己给自己戴上的,也正是这种枷锁最难解除。
      还是那句话,每一个故事的结束,都是一个新的故事的开始。我们能够看到未来幸福的希望吗?
      踏雪 2004.12.30上)

      另:做了一点修改,删掉了司马轩最后的出场,多余之笔,弃之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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