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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剑挑晋宫(司马轩) ...

  •   ****这是一个以童年的司马轩为自述的一个番外*******
      昨日,仅仅降生五个月的司马蕖就夭折了。
      看着母亲悲痛地难以自已的脸,我想或许那种死对于蕖儿会是种解脱。她生下时未足月,长久不止的高烧让御医们束手无策,似乎就算是熟睡中她也因为病痛而嘤嘤呜咽。

      我从未抱过她。她的病让慧颐宫的宫人们与我隔得远远的,生怕体弱的我一并染上。所以我没有抱过她,即使她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与我血脉相同的人。

      我在床上辗转反撤,不经意地掀开帐看到案上的辰漏。蓦然一惊,翻身坐起高喊道:“李魏,李魏呢?”

      随即他进来躬身道:“四殿下,有什么吩咐?”

      我一边把自己往衣服里塞一边急埋怨道:“都过卯时了,怎么不叫我。”

      他立刻明白,机灵地说:“殿下忘了。皇上说头七之前,为小公主的事殿下都可以不用这么早去太学院读书。”

      一句话醒了我,才松懈下来。窗外天色漆黑。

      “殿下,要继续眠会儿?”

      “反正都醒了,还是去吧。”此时一个人呆着反而觉得不安。

      ……

      到了太学院的时候,三个哥哥已经到了。居然父皇与也在,坐在正堂中。大哥在背着什么,大概是前几日太子太傅文争在东宫教的治世之言,我们从没有学过。

      有个穿五尾玄鸟属奉常之太宰官服的男子立在一侧,眯着眼神色中透着对大哥的赞许,轻轻点头。脸上的眉骨有一点点上扬,额头微高。
      待他们评完我才缓缓过去,在父皇面前跪下道:“孩儿恭请父皇、太子圣安!”然后被李魏扶起来,又对另外两位各个一一作揖才站到最末,微微抬眼瞅了一下那个男子。

      父皇这才想起来:“轩儿,这位你该听说过,是穆太宰。”

      我怔忪,是他。

      穆家在洛阳一直是显赫的士族豪门,代代都能出一两个名垂方志的人物。而穆鸣单凭才气十六岁及第,在翰林院仅仅修书两年便被先帝破格录用予于官职。
      就如此优秀的男子在繁花茂盛的洛阳市井间会有着怎样的一种传说。可是听闻但凡见过那个与他指腹为婚的秦家千金的人,都会感慨又有多少平凡少女的虚妄美梦在这样的绝世容颜下黯然飞散。

      突然,我感觉到父皇的眼神重重地压在身上,随即听道:“轩儿,你……”却止住,停顿思忖了一下,又调头对穆鸣。
      “穆卿,听说你女儿满岁了,乖巧得很。”我才明白方才父皇想问的是母亲的情况,大概又想到在这里不方便问后宫女眷的事情。

      “谢皇上挂牵,愚女至今话都还道不完整,难及乖巧。”

      父皇稍许缓缓道:“过几天,朕想把她接进宫陪陪文妃,你看……”

      穆鸣掀起袍角,叩首道:“谢圣上隆恩,臣这就下去准备。”

      父皇满意地点点头。

      到了上朝的时辰,穆鸣跟随父皇要离去时,我插空在身后突兀地问道:“穆大人,她叫什么名字?”
      穆鸣旋即回头,颔首对我微微一笑:“云深,穆云深。”那是种父亲提到女儿时特有的柔和表情。
      ……

      临近晌午,大哥早也回了东宫。而太师傅韦志前脚刚一走,太监们就替各个皇子收拾东西一一离开。而三哥司马辑与五弟司马轾却只笑嘻嘻地站到了二哥的桌前。
      我知道,他们又要难为二哥了。

      司马轾故意用袖子一带,砚台上的墨汁就打翻在了二哥刚写好吹干的白帛上。二哥抬起头,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三哥马上就势说:“怎么着,贱人生的贱种还敢冲我们兄弟发脾气!”

      三哥与五弟均为贵人萧氏所出,生的两个儿子与他们娘一模一样。瞧不起二哥过世的母亲。
      虽然说兄弟间年纪不大,这样打闹也不稀罕。可是,我也实在看不惯地走了过去,扯了扯二哥说:“我们走吧。”
      哪知他却毫不领情地甩开我的手,“我的事,不用你好心。”
      三哥也冲我挥挥袖子:“老四,这和你没关系。”
      自己讨了个没趣,正想再说什么却察觉后面有人拉我,回头看见是李魏朝我摇头。

      “今天,我们就要瞧瞧这个贱种能怎么样!”三哥斜眼,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抽动了一下。

      二哥虽说常被人这样指指点点,却依旧受不住当面一次、两次地被人叫“贱种”,猛然站起来,推了三哥一个踉跄,幸亏被后面伺候他的太监扶住。他挣扎着稳住,朝身边的宫人下命道:“给我打他!”奴才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怎么敢动。

      有个太监见苗头不对急忙去搬救兵,另一个哈腰走来,堆笑道:“三殿下您……”
      三哥本来此时面子上挂不住,心里就不痛快。正碰上这太监的脸扬手便给了他一个巴掌吼道:“滚!”
      说完朝亲弟弟使了个脸色,两人一齐扑上去,与二哥纠成一团。最大的十岁,最小的七岁能打出什么来。不过就是这个扯头发,那个拽衣服。

      太学院的宫人们急得打转,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想强将三人分开,又恐大人的手伤了他们。
      李魏还是拉住我不放。
      事后回宫他才悄悄说:“殿下当时是帮谁呢?如果帮二殿下,那么必定会给文妃娘娘添来麻烦。那帮三殿下却是为虎作伥。这中间的道理以后您做事要多掂量。”

      正在打的不可开交时,听见门外传来:“你们兄弟几个这是作什么?”明亮的嗓音,柔和中却不乏严厉。三人抬头看见是母亲,才肯罢手。
      皇后毖后,母亲不但照顾大哥也接管了后宫的事务。若不是父皇不想让大哥储君之位受到震荡,也许早就将母亲册封。而且母亲自己也是一直对大哥视为己出没有介意。

      三哥与五弟被人先送走的时候,二哥朝他们走过的地上啐了一口,狠狠道:“我不会放过你们。”
      那句话从一个十岁的孩童嘴中说出来,还带着令人寒栗的眼神是想象不出的。长长地舒了口气的宫人们与我,以及母亲都没有对此过地留意。直到很多年以后,我听到宫女们议论着萧贵人因同丧两子而投井被救后的悲痛,才蓦然浮想起这一幕。
      原来,他做到了。

      母亲听太监们复述完刚才的情况后,坐在椅子上唤了二哥一声。他却昂着头,固执地久久不动,唇上被碰破的口子渗出血来顺着嘴角往下流。
      母亲黯然地叹了口气,亲自过去拉住他的手回到椅边,复坐下。抽出袖子里的白绢,为他小心翼翼地拭了拭嘴角。

      “你娘在世时也与我交好。她虽出身贫寒,人却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儿,就是福薄了些,看不到你懂事成人。”

      一番话或许二哥从未听人与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过,原本倔强的眼睛一下子就溢出泪来,悲地嘴唇止不住的哆嗦。
      母亲笑了笑,将他搂在怀中道:“哭吧,好好哭一哭。”边说边轻轻拍他的背。
      ……

      大哥似乎越来越忙。胡人不断地在边界上骚扰,最近那个叫刘渊的也开始活跃了起来。父皇开始让大哥学着处理一些朝政上的事情,看条陈参加廷议。连慧颐宫也来的不如以往勤了,可是事情好象并没有想表面上那么顺利。
      有一次路过成绣殿无意间听见小太监们议论道:“听说今□□上又有个人递了折子。这太子的位子恐怕撑不住了,大伙都在各自押宝呢。慧颐宫那位也许还行。”
      那是我第一次对奴才发火,命人将几人杖了个半死,差点出了人命。

      父皇第二天责问起来。本以为李魏会为我随便扯个谎,没想到他却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父皇当时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以没有管束住我为缘由,罚了李魏以及我的几个贴身太监几杖。

      我看着李魏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路,笑道:“谁让你这么老实的。”
      然后李魏说了一句以我的年龄并不能完全明白的话,“殿下处理这事情的方法是极好,也正好向皇上表明了殿下的立场。皇上没有直接怪罪殿下虽然罚了奴才,却又只是轻罚,这一举一动都在所有人的眼里呢。”

      那些太监们说的没错,也许我才是大哥即位最大的隐患。却没有想到其实我们两人都已经成了宫里某些人盘算中一石二鸟目标。

      我依旧是常常死缠着随大哥出宫去玩。少时玩心重,天大的事情一阵子就忘了。

      那日下午与大哥去见了青玉回来,去母亲的园子,老远就听到笑声。我站在外面怔忪了小会儿,有多久没听到母亲的笑声了?

      刚一进门,就有个粉嫩粉嫩的小人踉踉跄跄地向我胸前撞过来,让我吃了一惊。她几乎环住我的腰,仰脸看我。嘟着嘴,脸蛋红扑扑的,嘴里还调皮地涂着小泡泡。

      母亲笑道:“轩儿,你看穆太宰的女儿送来玩几天。小东西正在学走路呢。”

      我才恍然想起穆鸣的话。云深,穆云深。

      再低头看她时,她正在扯着我腰际挂的玉佩。一直扯,似乎是想把它拽下来。

      我蹲下身,捏了捏她的脸颊说:“这个可不能给你,是父皇赐的。”语罢朝她笑笑。

      也不知她听懂了没有,咧开嘴露出刚刚冒尖的小牙,冲我乐。然后张开双臂又扑到我肩头不住地蹭来蹭去,磨搓着脸上的鼻涕。嘴里咿咿呀呀的也听不明白在说什么。弄得大伙哭笑不得。

      那时我想,假使蕖儿长大一点,是不是也与她一样地惹人喜爱,心中不免失落。而母亲呢?抬头看她,似乎是欢喜的。
      以后的日子,这个小生命便在慧颐宫留下了。

      云深特别爱哭,到了夜里就放开喉咙使劲地哇哇叫。我住在慧颐宫最僻静的东院都能听到。也不晓得如此小的身体里怎会爆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母亲反倒忙得不亦乐乎。

      于是,漆黑夏夜里我在她回旋的哭声中一遍又一遍地背道:“义也者,万事之纪也,君臣上下亲疏之所由起也,治乱安危过胜之所在也。过胜之,勿求于他,必反于己。人情欲生而恶死,欲荣而恶辱。死生荣辱之道一,则三军之士可使一心矣 ……”

      以至于成年后无意中再次看到这本书,想到的并非太师傅韦志摇头晃脑,捻着胡须的讲解,而是十多年以前那个孩子哭泣时皱成一团的鼻子与眼睛。心中突然惊觉,十年世事三更梦。如今我早已不再是往日的那个司马轩了。

      (此篇未完)

      下一章是花絮^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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