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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天灾 ...

  •   天灾人祸接踵而至。

      帝皇还没有从爱弟英年早逝的悲痛中走出来,淮河再发洪水,村镇顿成泽国、百姓流离失所者众的消息就快马加鞭地送至京城。

      沂沭泗水阴雨连绵,六月十九大雨如注,自江苏赣榆县,经山东省日照、莒县、沂水、临朐,大雨不息,酿成大灾(《山东省历史洪水调查资料》)。

      莒州“二十五日冲毁城垣,城门北关只存房屋七间,淹死五六千人。……乡区村庄坟墓骸骨随波而起,沙压良田,沧桑尽变,人畜漂没,不可胜言。《莒州志》”

      “六月十九日大风雨,沂水溢,淹田禾庐无算”,“沂沭两河大决于沂水、莒州、临沂、郯城、大溜直注邳(县)、宿迁、苏北一带尽成泽国”(《沂水县志》)。

      滕县“大水,米贵如珠,藻满市,人相食(《滕县志》)”。

      定陶“夏雨连绵,至七月雨如倾盆,遍地皆水,墙垣多坏。(雍正)九年春,民多逃亡(《定陶县志》)”。

      从上古大禹治水至今,暴雨洪水就是九州之主们的心腹大患。

      中原之地。黄河“善淤、善决、善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每次改道,必是大灾小灾不断。淮河,大雨大灾,小雨小灾,无雨旱灾。

      京畿之地。海河,又称扇子河,上游支流众多,下游汇集,涝灾频发,洪、涝、旱、碱极为严重,有“十年九涝”之称。

      借着这沂沭泗水大灾之际,康熙再次具折呈情,言辞恳切,请求为君分忧,愿往灾区救治灾情,疏浚河道,整治河工。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出这个话题。

      康熙六十一年至雍正元年,黄河频频决口,洪水顺势北流,威胁京畿,朝野震惊。

      雍正元年,又决马营口,帝皇派河道总督率兵堵口修坝。

      康熙为帝之时就极重视河工,或者说,每一个为帝者,但凡还关注国计民生的,就没有不重视河务的。

      康熙当时就做足了恭谦忠直姿态,恳请去灾区监察工事,驳回后又奏请至工部兴事水利。

      他坚称自幼受先帝教诲,于河务水利尚有微末所得,愿为君分忧,却被帝皇以胤礽重病、他安心奉养为由驳回。

      如今旧事重提,他心里是满怀希望的。

      怡亲王的薨逝对帝皇打击极大,长年端着的冷漠威严也似乎被敲破了外壳的坚硬,流露出些许的感伤软弱,对于宗亲子弟和臣工,也收敛了严厉苛责,稍稍慈和亲切了。

      如今,康熙每次奏折都称帝皇为“皇父”,奏折来回,颇有些君臣相得的意味,自然而然心里多了些把握。

      弘晳天资不错,也能勤学慎行。上一世康熙确实在河务水利上下了很大功夫,不说一个寻常工部职位,就是河道总督,他自认也是驾轻就熟、绰绰有余。

      况且,只是水利工事勘察、兴建、营运的话,仅为实务,无涉朝政,更不会与钱、权关连,应该不致于造成帝皇猜忌。

      与赈灾河务相比,京畿水利营田更能积累人脉、影响更大,但在老十三新丧之时提这个话题,必令帝皇不悦。

      虽然心头曾有过一丝希望,但过后细细思量也明白是不可能的事情,京畿之地,天子脚下,若不是心腹肱股,皇帝绝对不会让人指染。

      下朝以后,帝皇宣了和硕理亲王,言辞恳切,既满怀欣慰他的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之心,并忆起怡贤亲王,絮絮叨叨爱弟如何忠君体国、忠正耿直,几欲落泪;又表达了灾区情况不明,水利之事繁琐,如此有奇技淫巧之嫌的事情,怎能让和硕亲王沾惹,好钢用在刀刃上,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一番竭诚相待、宾主尽欢之后,康熙不过是再次确认了,如无意外,和硕理亲王弘晳,今生只能纸上谈兵、无所事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人生在世,唯死难逃,可有时候却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拿老百姓的话说,就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能塞牙缝。

      水患的后续事宜还没平息,京师,再遭地震。

      ………………京师地震的分割线………………

      八月十九日,京师地震。

      极其平常的日子,人们一如往常地上工的上工、买菜的买菜,忽然狂风暴雨大起,紧接着便是地牛翻身、满目疮痍。

      此次地动范围甚广,方圆百里之内尽皆感觉地动山摇,西北方向尤为突出,甚至波及遵化。更严重的是二万多人死于地动,伤者无数。

      作为地动中心的京师,房倒屋塌,一片繁华顷刻之间变化为瓦砾之地,连皇宫、圆明园、畅春园都有损坏,太和殿一角倾颓。

      地动之时,康熙正在郑家庄,这样的大地震颤,让他一下子想起康熙十八年的京师大地动,虽然此次地动感觉没有那次的剧烈,可现在多年休养生息,京师之中的人口比起康熙初年可是多了不少,顿时忧心不已。

      看看惊慌失措的一家老小和侍从,康熙心知这时候,他作为一家之主得安抚家人、安排自救,可想起京师之中不定怎样,咬咬牙,拽开抱着自己大腿、惊慌失措呜呜咽咽的弘晥和小儿子,把一摊子事交给了福晋、弘晀他们,自己带了弘燕和永琛,带了些侍从,快马加鞭往京城赶,一路上看着房屋倾颓、百姓呼号,心急如焚。

      进了京城,也顾不得京中不得纵马的规矩,还是骑马而行,远远看见皇宫外仍旧坚守的侍卫们,才算舒了口气,这样秩序井然,看起来宫中还算平安。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几乎维持不住矜持了两辈子的礼仪气度——皇帝,并不在宫中坐镇。

      几乎难以抑制愕然与满腔悲愤。(一口老血喷出来 >_< )

      康熙十八年,京师大地震,那时自己这个皇帝还不到而立之年,三藩之乱刚刚有些成就,国力损耗、何其艰难?而那次地震更是史无前例,除京师外,波及冀、晋、陕、辽、鲁、豫六省,合计两百余州县,“宛平县惨伤,皇天后土竟反复(释大汕《离六堂集》)”。

      京师之中,满目疮痍,不说平民百姓死伤无数,就是“内阁学士王敷政、大学士勒得宏、掌春坊右庶子翰林侍读庄炯生、原任总理河道工部尚书王光裕”等官员也有罹难,“京城倒房一万二千七百九十三间,坏房一万八千二十八间。死人民四百八十五名。(《广阳杂记》)”养心殿、永寿宫、乾清宫、慈宁宫、武英殿、保和殿等均有损毁,正在修建的毓庆宫倾颓,翰林院、织染局、通州三河等地的州县衙署等也是各有毁伤。

      惨烈若此,自己这个皇帝还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将太皇太后、皇太后,宫中诸嫔妃,太子并诸皇子阿哥、格格先行转移出皇宫。

      自己却是坚持处置朝政,下罪己诏,发放钱粮、蠲除和减免钱赋,着朝臣议朝政积弊,多方举措,即使余震不断,也多次率满朝文武去天坛祭祀祈祷。

      如今这一路行来,虽惨烈,与那次大震相比却是相形见绌,老四,你这天命之年还比不上朕当年吗?!

      ………………康熙版和硕理亲王呲牙咬帕子的分割线………………

      康熙,和其他官员一起,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见到了年过半百的苍老帝皇。

      据说“八月十九日巳时地动之时。朕正在船上,并未惊觉,见两岸墙房坍塌,方知地动。”

      故而,帝皇未回宫中,而是直接住进了帐篷。

      如此大规模的地牛翻身,不说财物损失,就是伤员救治、死者掩埋都要大费周章,幸好天气渐凉,京师之地又一贯秋高气爽,倒不用担心疫病扩散。

      康熙沉默无语地站在亲王之列,地震虽是天灾,但如果处置不当,不仅民心不稳,还会激发人祸,幸好上辈子也是多次大震,各种救治事宜基本上都有定制,照办就是了。

      可此次事故所表现出来的朝政隐患却是显现的分明。

      一世帝皇,纵骄傲于自己的文治武功,他也不能不承认,爱新觉罗,太祖子孙,入关前是出柙的猛虎、高飞的雄鹰,顺治、康熙朝更是国之中坚、朝之栋梁,但到了这雍正一朝,已经由不驯的战狼变成温驯的玩宠、由嚣傲恣意的海东青变成趾高气昂的雄鸡,顶多虚张声势地吠叫、羽毛油亮地炫耀,老四,舍弃了这些同姓子弟,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其他的都被束之高阁“荣养”了。

      看着立于帝皇身边气宇轩昂的弘历、弘昼,黯淡了光彩的胤字辈诸人,几乎就是屏风盆景的弘字辈,看着鄂尔泰、张廷玉等帝皇倚重的股肱之臣,康熙,不得不去想,军机房、“廷寄”,也许并不象一开始表现的那么单纯,或许,老四,才是真的想学秦皇汉武,大权在握、唯我独尊!

      看着瘦削苍老、风烛残年的帝皇,康熙把眼光转向既惊慌又带着兴奋的两个皇子,怔怔出神,那个一统天下、强悍铁血的始皇帝,把五霸之一、七雄之一的强秦推向了极致,大权在握、睥睨天下,可那史无前例的集权,君强臣弱,唯唯诺诺,却仅系于他一身,他薨后便土崩瓦解,不过数年便天下大乱、烽烟四起、群雄逐鹿,老四,你如今削宗室权势,强诸臣、包衣势力,若是弘历懦弱,或是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又当如何呢?

      转向那恭谨而立的满汉之首,万一,这里面出个赵高,不说赵高那样指鹿为马的奸险小人,就是出个鳌拜,你又准备怎么应对?

      宗室喑哑。

      这天下,还是爱新觉罗氏的天下吗?

      还是,你胤禛一人的天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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