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世家》十家

14、流民

　　14这世上最令人动容的从来都是谎话。真情话却无人去信了。
　　扬州宣城郡
　　烈日炎，茶太烫。端着茶盏吹了再吹，凑到盏沿边，顿了顿，视线偏向一角。
　　一个时辰前
　　“少傅可有点喜欢我，你不回答我就当做是了。”“谢大人强词夺理的能力一直有多无少。”
　　“我就是要你，只要你少傅。”“不必白费口舌了，我怕是要辜负你的情谊。”
　　又一次，不着痕迹的推开了我。心一沉再沉，若是个湖，也是会到底的。

　　眼前光景斑驳陆离，放空的眸子慢慢的敛起了精光。
　　据说是此处的郡守迎了上来。艳阳当空，那人轻抹了把汗，一弯腰向这边敬了礼。
　　“太子殿下，少傅大人，谢大人。本官已在府邸备好一切，恭迎大驾。”

　　我故意走在后头，支了一把郡守，问他：“我大哥可还在本州地？”

　　“啊，回三公子。原来州牧大人还在的，前些日子就去了毗邻的豫州公务，都是事办所在。”
　　豫州？那不是二哥的地盘吗？看来他们兄弟到见着面了，可怜我一人孤零零的。

　　“谢大人哎，这样不好吧？”公子归圆肥笨拙的身子挡在跟前。

　　“有什么不好？我不过就是过来看看。”听说太子静与少傅独处一室，直到日落西山了都还在房里没出来。
　　硬是绕过了公子归，推门而入。却见到那两人衣冠楚楚端坐一床榻上。

　　“你们？少傅--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心里不是滋味，嘴里便吐出酸溜溜的话。瞟了几眼，唏嘘幽怨的转过头，却也没走。
　　太子静先是愣神，面红耳赤的乍起，道：“谢天笑你别污人！我与少傅是光明正大，半点苟且勾当也没有！你自己龌龊，别把人也想的那般！”

　　“没有？没有最好。”我收了哀怨，言笑着过去牵了少傅的手，“少傅，我看傍晚凉风袭袭，出去夜游最是惬意。走吧！”

　　太子静见我们要走就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也拉住了少傅的手，三人就这么拉扯的在屋里站了半响，不动静。再看少傅，被左右挟持，他也不恼，就是光站着皱眉不语。

　　“几位，不如我陪你们去吧！”一旁被冷落的公子归想做和事佬，幽幽出了口。我不满的一记冷眼飞过去，他就灰溜溜的面着墙，乖乖噤了声。
　　气氛僵持着，太子静不时的偷瞄少傅，看他面色如常，又把目光对着我。挑衅的扬了扬细眉。
　　看我做什么？我可不会放手。心里想着手下又攥紧了些，断然不会让太子静争了去。

　　“若是谢大人不在意，我们一同去吧。”少傅终于还是开了口，也不顾我们，淡然将手抽了回去。

　　自然是介意的。“好说好说，我只怕太子殿下不想去呢。”

　　“怎么会呢？一道走吧！本太子已久没好好游玩了。”
　　眼神会意，在空中无形的交手，彼此彼此啊！

　　出门时，府邸的隶兵看见了就要跟着，我嫌人多，胡诌几句就退下去了。
　　宣郡城内的大街人声鼎沸，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几个都是韶华年，对着华灯初上的一片花柳繁华，心情都舒畅不已。
　　周围人影骚动，少傅突然回头看过来，眉宇萧山，云淡风轻，就这么惊鸿一瞥，我的心就悸动不已。趁着太子静和公子归正在一小摊前看的入迷，我拽了少傅的宽袖就往僻静的小巷去。

　　月色熏人，迷离了眼。面颊生烫，心潮激涌。
　　“你要我如何，才能喜欢我？”靠近了身子，盯着他，从胎印的眉骨，视线移到淡色薄唇。我有些饥渴了，热意浮躁。
　　少傅却似有不适的想退离。我一手撑墙拦住，一手执着的拉近他。

　　“谢大人，多说无益。你不如趁早死心，以后就不会怪我了。”

　　我就是耍赖，就是蛮不讲理！理智算个什么东西！我谢天笑只知想得就要得。
　　一把推倒了他，跨骑在那人身上。抽出柳叶小刀，捏在指间，顺着他的衣襟，轻轻地缓缓地，一路而下的挑开。又似无意的撩拨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正欲逞凶，他眼神一凛，倏地握住了我的手想要反击，“谢天笑，你住手。”

　　“哈，你终于叫我一回名字了，区年。”
　　我只苦笑着放开他，站起身，扶了扶冠，整了整衫子。忽略心中失落，道：“区年，我当真了，与你的点点滴滴都当真了，不能凭你一句话就全部抹去，我不认。日后会叫你看清我的真心实意。”

　　“少傅！”“谢大人！”远远地就听见太子静和公子归来寻人了，我与少傅就前后步出了巷子。

　　太子静先迎了上前，“少傅，你们去哪了？一回头就不见了人，害我担心死了。”

　　公子归则目光迟疑的来回打量我和少傅，欲言又止。我假装没看到。
　　最后也没了心思夜游，大家匆匆就回去了。

　　隔日
　　此地的郡守大人送了些水果，我就顺了人的好心。享受的两眼半睁半合，懒散的躺着，漫不经心的望着房梁，也是一派悠然淡雅。

　　“谢大人哟，您在呢？”公子归踏进来，显得不怀好意。

　　“嗯，怎么，找我有事？”搁下一提葡萄，把视线望向他。

　　“没事没事！”公子归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分明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几日倒是把李念他们给忘了，也不知他们在做什么。我忽而想起来，伸了下腰，才坐起身子。

　　“大人这是打算出门？”

　　公子归老是阴魂不散的跟着我，着实招人厌。我从砚台上取了笔，挥洒而下，折好信纸递了过去。
　　“给你。”

　　“谢大人、给、给我？”公子归一脸疑惑不解。

　　“我这是让你去找我大哥谢华，他好像在毗邻的豫州，也不远，到了黎阳郡就能见到，你再将信给他。记住--很要紧的事，千万别出差错。”哪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把人支走。那信上就写了五个字--此人爱慕我。

　　等目送了公子归离去，我就乐呵呵的去找李念他们。
　　李念与陈文景、沈先禾还有呼耶谟在一处正商量着什么。就见除了李念，其他三人皆是面露难色。

　　“怎么都一脸苦相？该不会，你们又做了什么好、事？”
　　李念一见我，眉眼生辉，浅笑暖目 。这本是七月，凤仙节节开，我却觉得他人比花娇。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大人来的正巧。”李念让了个位子给我，我也不客气的一屁股落座，旁的三人就面面相觑，等他们心意相通了，才又开口。

　　这回还是沈先禾娓娓道来。话说，他们四人留在府衙时，偶然听到一则骇闻。这府衙私自收押流民，有没有动刑不知道，却是没有上报朝廷。
　　果然是大事！我确信大哥应该不知情，否则依着大哥的性子，自己管辖的州地内有这种事，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心下打定主意，得把事弄清楚。带上李念几人，直奔府衙内牢。内牢的看守见我身份，赶忙开门。

　　早些年我还呆在陈郡祖地，在茶楼酒馆就听说，朝廷收容了些北方逃来的民众。他们不愿意屈服在胡人统治之下，背离乡土，流亡到南方。在各州诸郡充当奴隶或佃客的人，将他们改充兵士。当时的征西将军，部下由奴隶改充的兵足一万人，当然还有老弱不能当兵和被主人限制在家的人，人数比当兵的更多些，当佃客的人数也不会比奴隶少。而这些数以万计的奴客，都是中原民众，他们流亡到南方，却被士族强迫作奴客，想来就让人唏嘘不已。

　　“李念，你可知这些流民是从哪来的？我记得早些年陛下就下过诏令，在各大州地增设侨郡县，用以安置北方遭难的流族，今日这些人又是怎么弄得？”

　　“回大人，好似这事与此地郡守有莫大关系。详细的还是问问里头的流民吧！”
　　牢内烛火点点，随风摇曳，照的一时恍恍惚惚，一片惨淡愁云。

　　不是一两个，是好几十不止，牢房间全塞满人，黑压压的。
　　我走到一间牢房停留，见到他们一个个歪着身子蹲坐着，要不就是往我这里瞧上几眼，也没个人出声。
　　“你们都是怎么被抓进来的？何人冤枉？”

　　“咦嘿嘿，哦呵呵。我是一只虫，一只虫。”忽听得有人撒叫起来，等我凑近门槛端倪，就见人头攒动中站起一人，脸色发青、眼窝深陷、鼻涕横流、口齿不清。

　　难不成是个傻子？我心道。
　　里头的民众莫敢做声，好像我会怎么地他们。费解啊--难不成我面相生的要吃人？

　　“把他们放出来，我要好好问问。”吩咐了看守。

　　人涌了出来。
　　“啊啊啊，我是一只虫，一只虫！”
　　眼看那个傻子直冲冲跑向我，我是避之不及，也是避无可避，瞬间身子一斜，顺势一脚飞了出去。
　　只听见一声惨叫，“啊！”原来是我把那傻子给踢了。

　　“哎呀，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向来手脚比较快，没收住啊！”
　　将傻子扶了起来，就只见他两眼可怜兮兮的瞅我，一个劲的往后躲，想来是我把人伤了，畏惧了我。

　　“谢小秋，你真不要命了！”人堆里跑出来一人，一字胡，扫帚眉，斗鸡眼。好面相啊！

　　“你姓谢？！”沈先禾跳了出来，惹得其他人也是吃了一惊。

　　“同是姓谢的，却也有天差地别。”陈文景补了一句，大家都若有所思。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一个姓罢了。我坦然的很，没什么自觉。
　　那边的斗鸡眼站在傻子跟前，盯了一会，问过来：“你们捉了我们，如今是要放了我们了？”

　　“咳咳，抓你们的不是我，放你们得看你们说不说实话。”我抱臂等了会，那斗鸡眼先开了口。

　　“看来你是位大人。实话告诉你们，我可是有大哥的，就算你们不放人，我大哥也会来救我们。”
　　他的字面意思，该不是劫狱吧？

　　“我也有大哥，我懂你。”顿了顿，继续说，“你倒是讲讲，怎么被抓，何故被抓？嗯？”

　　“操蛋的郡守！我们呆在荆州平江，那里发了旱灾，官府不理会我们的死活，才逃来的这里。原本想就是能给点吃的就好，谁知这里的官也是黑心肠，根本不想收容我们，赶我们走，我们一闹就都被抓了。”

　　原来如此。荆州是桓家的地盘，不管就是他们的不是。可人到了扬州，再赶人就显得不近人情，这郡守真是榆木脑子，还敢把人往牢里送，不是抹黑了我大哥的威信？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大哥管制不利，没有奉行诏书、遵守典制。

　　“我这就放你们走，不过--”我拍了拍那斗鸡眼的肩，“你们得安分呆在此郡，不得再生事。”

作者有话说

　　没人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