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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十一

      \"仍旧带着那把刀吗?\"鸟羽笑吟吟的问他道。
      \"嗯,是啊...\"他瞧着那男人手里的那只纸船,\"我只有那么一把刀啊。\"

      鸟羽没再开口,只是一只只的把叠起的纸船小心的放在了水流之上,然后这才心满意足的露出了笑意。
      \"若是白天来的话,还可以求愿签,据说很灵验。\"他突然说道。

      鸟羽歪着脑袋瞧着他,说道,\"我不喜欢那种东西。\"
      然后就站了起来,垂着头看着他微微的笑。
      他看着鸟羽,又看了看自己那一叠淡青色和纸,只好揣在了怀里,然后有些无奈的也站了起来。

      走过寺院的时候,正好迎头碰到年轻的女人低着头走过来,一抬头瞧见了他,便捂着嘴笑嘻嘻的朝他打着招呼,\"哎呀,河下君,你也来放灯吗?\"
      说完,竟不等他答话,便径自跑开了。

      鸟羽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他悻悻的笑笑,心想,什么啊,明明是见都没见过的女人。

      夜里凉了许多,即便是拢着手,仍觉得有些冷呢。
      天上仍旧是没有月亮的样子,是因为云厚,还是月初的缘故呢?大约是因为天天在小野家混着的缘故,倒连日子都不记得了,上一次看到满月又是什么时候?
      这样想着的时候,便已经走出了寺院。

      寺院的墙下有个矮胖的男人抱着什么蹲在那里,看到他们出来就起了身,匆匆的跟了上来,还叫道,\"喂!你等一下。\"
      鸟羽看了看他,两个人都一脸的莫名其妙,但还是站住了。

      那男人在他们面前站定了,就松开了怀里的东西,然后直直的朝他递了过去。
      \"有人要我交给你的。\"
      鸟羽提着的灯笼抬高了些,他便趁着那光亮看到了男人手里所捧着的东西。

      那是一颗人头。
      那布上还渗着血迹,头颅上乱糟糟的头发好像杂草一样,那个男人嘿嘿的笑着用手拨开了那颗头颅上脏兮兮的头发,把脸露给了他们。

      他怔住了。
      即便是再怎样的混在小野家不回陵南组,他仍旧是认得那张脸的。
      那是越野,越野宏明。

      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看着他站着不动,便不耐烦的啊了一声,抱怨道,不想接吗?哎呀,我拿不住了。
      说完手就一松,那颗人头就掉了下去,一直滚到了他的脚边。

      \"我听说这家伙真是弱啊,\"那男人毫不在意的在身上胡乱的抹着手,然后瞪着他,突然的笑了起来,\"啊,对啦,有人让我带话,说,池塘里的大鱼都睡着了吗,为什么咬钩的都是小鱼呢。可怜我的鱼篓啊,空空如也。\"
      说完就盘腿坐在了地上,昂起了脖子,对他说:\"话带完了,现在随你处置吧。\"

      \"你走吧。\"他说。
      那男人脸上露出了惊疑的神色,说,怎么,就这样?
      他笑了起来,说:难道你还想告诉我,是谁要你这么做的吗?
      那男人摇了摇头,说,这可不行。
      他的声音变得很冷,说,那你就快点走吧。

      那男人瞅了他两眼,便一眼不发的爬了起来,转身走去。
      \"你叫什么?\"一直都不曾开口的鸟羽却突然问道。
      \"我不过是个四处流浪讨饭吃的闲人罢了,您可千万别问我的名字,没得辱没了您哪。\"虽然说着这样的话,那男人污脏的脸上却瞧不出丝毫的尊敬和服帖的神色来。
      说完那男人便哼哼着不成调的歌儿,摇摇晃晃的走掉了。

      鸟羽瞧了瞧他,然后又瞧了瞧地上的那颗人头。
      他说,走吧。
      便朝前走了。

      鸟羽倒也没说话。
      但走了几步之后,发觉鸟羽仍旧站在那里时,垂着眼瞧着那颗人头,手揣在怀里,好像在按着什么似的。
      他转过了身去,问道,\"怎么?\"
      鸟羽只是静静的问他,\"就这样吗?\"

      他心里渐渐的升起了一股怒火,但反而笑了起来,毫不在意的说道,\"是啊,怎么?\"
      鸟羽只是瞧了他一眼,拿着灯笼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微笑着说了一声,\"啊,就请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于是就这样,一直到了小野家,两个人在廊下分开,朝各自的房间走去时,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了。

      而他回来不久后,千春就过来了。
      大概是吩咐了下人,一看到他回来就告诉她的吧。
      在他面前跪坐了下来的千春,一开口就问他道:\"你跟那个人出去了?\"
      他心里正是不快,便问,\"怎么?\"
      千春听他的口气不好,声音也冷了下来,\"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怎么?\"
      他笑了起来,声音便柔和了些,说:\"我那么容易死啊?\"

      千春低声的说:\"我劝你你又不听,既然不想动手,那就老老实实的替他刺青好了,没事去招惹他干什么?\"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啊,要不你替他刺,我回去了。\"他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
      千春瞪了他一眼,说,\"倘若你在我这里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向田冈交代呢?\"
      他失笑了起来,但又觉得太过份了些,便收起了表情,严肃了起来。

      \"你越来越象你母亲了,\"他说这话倒是真心的在称赞她。
      只是说完才想起来,似乎他们很久都不曾提起过寿美了。
      千春没说话。静了好一会儿,才又说,\"早知道我就不答应她了。\"
      \"嗯?什么?\"
      \"刺青的事情。\"千春咬着嘴唇这样说道。
      虽然明知道她不过是在担心而已,但一再的提起却令他厌烦了。
      \"唉,刺完就没事了啊。\"他这样说道。
      千春笑了一下,紧紧的看着他说道,\"无论我怎么说,恐怕你都不在意吧?\"

      \"啊,怎么会。\"他漫不经心的辩解道。
      \"你是觉得这世上没人能杀得了你呢?还是杀不杀你其实都无足轻重呢?\"
      千春扬起了头,笑着问他道。
      那突然锐利得犹如匕首的目光,还有倨傲和愤怒的神色,虽然带着笑意,却是那么的冰冷。
      所有的这一切,都让他有种怪异的疏离感。

      过了好一阵儿,他才问道,\"你这是...在生我的气吗?\"
      \"我只是不明白,\"千春那么端正的跪坐在了他的面前,俯视般的看着斜躺在矮桌旁的他,\"既然你什么都不想做,那为什么不离开陵南组呢?捕鸟的人只喜欢一群群的鸟儿,这谁都知道。倘若被网住了才后悔,那就已经迟了,不是吗?\"
      他心底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瞧着千春的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要是离开,你肯和我一起走吗?\"他坐起了身来,扶着矮桌笑着问道。
      千春怔了一下,但立刻歪过了头去,咬着嘴唇说:\"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离开小野家。\"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再说了,你只是说说而已吧!\"
      他默不作声,只是无奈的苦笑着。
      紧紧的盯着他的千春,脸上顿时显出了愤怒和悲伤的神色来。

      \"你还真甘心啊,哪怕送命也不在乎吗?田冈给了你什么呢?\"千春嘲讽他道。
      \"现在已经迟了,\"他看着千春,意有所指的说,\"不是吗?\"
      千春瞧着他,再也没说话了。

      他看着千春离去,下人拉上了拉门。
      他就一直坐在那里,看着纱灯里的火光微微的颤抖着,然后站了起来,推开了屏风,垂下了头去,只是望着他的刀。

      他当然记得越野。
      的确是太弱了。即便是拿着刀,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
      在武场里,只是拿着竹刀练习,却还总是落了一身的伤。

      他甚至还记得福田回来还抱怨,说这个男人算什么,打架又不行,吓唬人也不行,收账也不行,不过是脑筋好使些,就让他留在组里做杂事好了,干吗要派出去。

      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呢?
      虽然有时这样想着,但也很快的就不在意了。
      大概已经安逸得太久了,他甚至忘记了,身上所系的,其实并不是竹刀。
      就算是闭起了眼,却还仍旧看得到那张稍嫌年轻的面孔。
      愚蠢又不知世事的笑着,带着田冈的话来小野家找他,罗嗦着这啊那啊的,总也说不完似的。
      笑起来象个姑娘,还有点腼腆。
      看到千春的时候,还会脸红。
      他当然记得这个叫做越野的人。

      他伸手抚摸着那把刀的刀鞘。那把刀就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心意一般,微微的震动着。
      他松开了手,转身去拿起纱灯的灯罩,用手捻灭了灯芯,然后便和衣而卧了。

      隔天的清晨,便有人带了田冈的话来了。
      说,\"春天来了,是该准备准备了,免得播种的时候忙乱啊。\"
      他揣着手,站在廊下,说:\"反正地已经荒了太久,还是再等等吧。\"
      那人责怪的看了他一眼,又说:\"家里人手少,你父亲叫你回去哪,说再不回去,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他看到了千春的身影,便低声笑着说,\"哎呀,倘若父亲当初没有舍弃母亲,我如今又何必来回的奔波呢?\"
      那人只是怔怔的望着他,大概是没明白他的意思,那时千春已经走了过来,朝那人笑着,说:您怎么不进来呢?
      那人说,我只是来找河下。

      千春笑了笑,说,\"刚才见到您,我还以为今年忘记了送谢礼过去呢,心想着这可怎么好,真是太失礼了。\"
      那人只是点点头,特意瞅着他说:\"即便忘记了,也没什么,我们的人,也一向受小野家照顾了啊。\"
      千春抿着嘴,说:\"哎呀,您这可真是说反了呢。不过,真的不进来吗?我可不想被人说我们小野家待客不周啊。\"
      那人说,\"啊,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这家伙好不好,不用进去那么麻烦了。父亲说,即便是人不回去,怎么也不给家里带个信报报平安呢?\"
      他毫不在意的说,\"在这里能出什么事呢?\"

      千春看了看他们两个,便说,\"唉唉,您可不能把他带回去啊,我这里还有一个客人等着他刺青呢。\"
      然后又玩笑般的说,\"就当是小野家借来用好了,来年谢礼加倍奉上。\"
      那人只是笑笑,没说话。
      千春也不再多言,只是说,\"您有事尽管吩咐下人吧,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看着千春离开了,那人才又说,狗叫得再凶,见了狼还是会腿软,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不置可否的笑笑,然后\"啊\"了一声,便又说:\"说到谢礼,我也收了一份呢,虽然心意在,但实在是难看了些,不好带回来。你回去告诉他吧。\"
      那人警觉的瞧着他,他又说,\"在陵南,连孩子都知道,即便是网到了小鱼,也要放回河里。可惜送礼的人,好像不明白呢。\"
      那人静了一会儿,只是说,\"我知道了。我会告诉父亲的。\"

      那人终于走了之后,他这才从怀里掏出手来,打着哈欠,揉着脖子,朝鸟羽那边走了过去。
      他倒是没从廊下走,只是在走廊里慢慢的朝前蹭着。

      或许还是有些早了,他想着鸟羽不知道吃了早饭没有,但还是站定了,轻轻的敲了敲。
      虽然说着进来,但听着声音却好像仍旧未起似的,他还是拉开了拉门。

      鸟羽正盘着腿坐在被子里,用手摸着额头,然后抱歉的朝他笑了笑,说,\"啊,好像有点儿发烧了呢。\"
      他笑了起来,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呢。\"
      不过毕竟是连双翅都展开,包住了肩膀的鹤图,又怎么可能不会呢?
      身体再好,也还是有限度的吧。
      \"嗯?\"那男人想了想,说,\"那今天还刺吗?\"
      \"等好了再说吧,即使再刺,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他也伸出了手去试着鸟羽的额头,那男人怔了一下,但却没有动。
      但是他收回手时,对方却歪着头,露出了意兴盎然的神情来,问道,\"你平常都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不一样啊,\"他坐在了鸟羽身旁,伸手去摸碟子里的干果片,一边咬着,一边口齿不清的笑着说道,\"你是贵客嘛。\"
      那男人按住了他的手,靠了过来,陌生的气息落在了他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暖意和早春里樱树叶子的味道。
      他们离得那么近,几乎可以听得到对方心口那微微的震动了。
      那男人在他耳边笑着问道,\"怎么不一样呢?\"
      说完便又离开了,脸上仍旧带着笑意瞧着他。

      \"现在不行啊,\"他咬着那片腌干果,瞧着鸟羽说道,\"我晚上来替你上药时再说吧。\"
      那男人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也拿起了一片腌干果,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真的那么好吃吗?\"
      \"要喝茶,\"他点了点头,\"边吃这个边喝茶才有味道。\"
      鸟羽\"哦\"了一声,朝他眨了眨眼,说:\"河下君就象个孩子似的。\"
      \"什么啊,\"他微微的不满了。

      中午离开时,阳光已落入了廊下,木地板上那明亮得稍嫌刺眼的日光让他眯起了眼,在下台阶的时候,突然想着鸟羽的话,便愉快不已了。

      可惜的是,那天傍晚,那男人就离开了。
      留下的信上,只是简短的说着,一个月后会再回来的。
      仅此而已。

      倒是那微微倾斜着的字迹,深深的透过了纸背,让他怔了一会儿。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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