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探案之选嗣案》郑良霄

29、第21章 中瓦的大火2

　　吕颐浩回头看了眼小文，示意她可以问话。

　　小文想了一下，朗声道“你再仔细说说你和那自称姓秋的，第一次见面的详细情景。无论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当时天已擦黑，班子里兄弟遭了这一抢，都很丧气，这回连吃饭的家伙都损失不少，真不知下一步还能往何处去。我一向自负有点功夫，班子里算是大哥，当时觉得很对不起大家。只恨那些人不过仗着人多！我当时甚至想到，不如我们也拉杆子落草，打个抗金的大旗，说不定也能……”他看一眼坐上各位大人，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后来秋先生就出现了，看了我们这个情形，也不多说，就先安排我们吃饭。和他细细论起来，那秋先生也是应天人，以前还曾看过我演的戏，知道我有好身手，很是夸赞。”

　　“那日我看你演戏，果然是好身手。”小文说。看上去像是要和陆子青聊天，引得在座官员纷纷侧目，只有吕颐浩看上去不动声色。

　　小文对旁人的眼色只做不见，继续问“但我记得，我以前看二郎神神变的带谱本子，开头有一段《斗鹌鹑》：‘看了些日月盈亏，山河变迁……’，中间还有一段《熙州》大曲。很长的一段，那日怎不见你自己唱？而是用了合唱，你是不是不擅唱？那秋先生夸一个不擅唱的优伶，我倒是怀疑他真的懂戏吗？”

　　“我……不过是那日嗓子不好，”说到他的戏不好，陆子青倒真急了，“秋先生曾说，唱得好不好其实不要紧，要紧有是有真功夫，那些靠在唱词上弄花巧吸引人的，也不是真本事。秋先生还说，有戏班为了应时，甚至敷演那《霸王》故事时，居然高唱那张仲宗的《石州》，那才叫不伦不类！可大宋一班愚民却偏偏喜欢，不少人愿为此捧场。真正的角儿，不干这种讨巧的事。”

　　“长庚光怒，群盗纵横，逆胡猖獗。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小文随口吟道。

　　“对！就是这《石州》，秋先生也能背，他还说，楚霸王哪里见过胡人，这简直是乱搞！”

　　小文淡淡一笑，示意陆子青继续。

　　“后来我们由那霸王故事，就说到以前唱戏时遇到的各家官员，个个有钱，养着成群美妾，吃的是山珍海味，却又尸位素餐。有机会该整治一下，好让他们知道厉害。也算是成就霸王事业，”陆子青突然想起在坐的全是官员，小心的瞟了一眼，嗫嚅道“再后来就谈到钱的事，秋先生说我帮他做事的话，不会亏待于我。”

　　小文沉吟，然后慢慢问：“你刚才说到那姓秋的也是南来做生意的？你可知他做的是什么生意？”

　　“这我不知道，秋先生不肯说。我只知他的货品另有商队帮他从水路带到南边来。因为他急着赶路不肯与我们同行，说是水路运的东西会比他走旱路快些，他得尽快赶上。我还问他为什么他本人不走水路，他说就是为了结识我这样的朋友。”

　　“后来什么时候又见到那姓秋的？”

　　“我们已经到了临安后，是他找上门来。”

　　小文点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可问了。

　　犯人带走后，吕相问小文：“你有什么看法？”

　　小文谨慎地回答“可惜了，瓦舍里敷衍故事，本该是那高台教化，引人向善，却被一群小人利用，坏了民族大义，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奇怪，他们似乎消息很灵通，居然很快就知道丞相大人要去中瓦子。”

　　“那是我故意放的消息，”赵士珸踱过来，笑着插话。“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提醒我，那些油需要花不少钱，后来我们按着油的线索追查，查到有一个戏班曾一下子买了很多油，但油铺老板却说不出是具体是哪家戏班，不得已，我就和吕相商量，放出风来，果然他们按捺不住了。所以那场戏本来就和你大有关系。”

　　“我不过是皇叔安排的鱼饵，”吕相不以为然地笑，“好在我这把老骨头还能钓到鱼。只希望能再接再厉，抓到更大的鱼。”

　　“所以你可知无不言，在吕相面前不必吞吞吐吐。”赵士珸说。

　　“好吧，”小文小心地说：“这位所谓的秋先生显然不姓秋，大家一定已经注意到了，此人对大宋诸多不满，他那点小心眼！“秋”字，不过是意图表明他想压木取火，‘宋’字里面的‘木’字去掉，换以‘火’字，正是‘灾’字。和他想干的事很相合。却不知道大宋正是为火德。我倒以此猜测此人付庸文雅，其实却半通不通。只不知此人平日里混迹临安是不是也会显露出这性格。

　　另外，我想他带着大量货品南来，做的应该是贩卖生意，应该不是开饭店、匠作造屋一类的商人。具体是做什么我一时还想不出来。”

　　吕相点点头，“那么希望你在这件事上也留点心。”

　　小文简单的应了声：“是！”看吕丞相和赵士珸之间似乎还有话说，很乖觉的先行告退。临走时看见赵士珸对自己似乎欲言又止。

　　小文匆匆向回赶。快到家，走到巷子口时，眼角瞟到角落阴影处有个人影一闪，吓了小文一跳，待小文大了胆子定睛一看，却是赵子骕懒懒地靠着墙。小文站定，赵子骕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放肆地上下打量她。

　　“你怎么在这里？”小文问。

　　“房子烧了，没处去了。”停了一下，“你可是得了意了，吕相带你去了大理寺嘛。”

　　小文看他脚下还光脚随便拖了双鞋，整个人看起来蓬头垢面，可以想象逃出来时有多狼狈。

　　“你等我有什么事？”小文不绕圈子。

　　“这得看你对哪件事更感兴趣，是放火的事还是赵子瑄老婆的事？”

　　“先说家事吧！”

　　赵子骕深深地看着她，突然笑起来，“你果然有些意思，好罢，那天你走后，我想起酒桌上的一点事来。那天，酒桌上的酒是眉寿酒，那可是宗正大人最爱，宗正大人一再让酒，大家酒都喝的不少，我和子偁兄还好说，子瑄那身子骨，却是早就抵挡不了。可大家都怕得罪宗正大人，他也不敢拒绝。你猜他们怎么弄鬼的？”

　　小文安静地等他下文。

　　赵子骕干咳一声，“她们都想帮他喝！酒桌上所有的女人！那天都表现得怜香惜玉！”

　　小文不禁莞尔。

　　“当然我的老婆被拒绝了，我想是因为他们不够熟。女人果然都是喜欢小白脸的！”

　　“你是说子骕夫人？你详细说说。”

　　“也没什么可详细地，其实我一开始也没太注意，只知道子瑄他老婆和他暗地里在换酒杯，这不关我的事，只是心里想起，子瑄这老婆还真看不出，以前相亲时还以为她是个文文弱弱的大家闺秀呢。

　　后来又发现子偁的老婆也在桌下和子瑄老婆换酒杯，嗯，他们俩家一直走得近，也许算是好姐妹吧。”赵子骕这样说的时候，嘲讽地笑了一下，“喝到后来，我看子瑄他老婆好象也挡不住了，没想到的是，我的老婆也居然也在下面做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把赵子瑄的酒杯移到自己面前，可惜赵子瑄不领情，又把酒杯拿了回去。这还引起了赵子瑄老婆的不满”赵子骕淡笑着，看着小文，等着看小文的反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文冷静地盯着问。

　　“我不知道啊，我说什么了？”赵子骕回瞪小文。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最好别信”

　　一阵沉默过后，小文先开口：“现在说放火的事。”

　　“没什么，我只是刚好在中瓦子过夜，正在和一个新认识的婊子快活，啊！”赵子骕斜睨一眼小文，“这个你就不需要明白了，总之，我突然听到外面噼噼啵啵的响声，紧按着又闻到刺鼻的怪味，心知有异，从床上跳起来奔出门，正看到有几个人影逃走，”他故意停下来。

　　“看清人了吗？”

　　“没有，但我听到他们说什么‘快！快！差不多意思一下就行了。’我没追上他们。”

　　“能有几个人？”

　　“三个……也许四个，他们身手很快。”

　　“朝哪个方向跑？”

　　“南。”

　　临安的皇城是原本杭州府衙所在地。和一般的皇城相反，它坐落在杭州的南边。小文一时不能确定这个信息意味着什么。

　　“这些信息有用吗？”赵子骕问。

　　“啊，还不知道。”

　　小文看到赵子骕撇了一下嘴。

　　小文认真地说：“不过，谢谢你专门来告诉我这些，劝你一句，你这个样子，最好还是赶紧回家吧。”

　　“看样子你不需要我啊，这么急着赶我走。是谁在急着打听消息时，不管不顾，当街直接一盆冷水浇人头上的？以后不要再找我打听消息了。”

　　赵子骕说完转身就走。

　　“需要你的人在家里苦苦等你回家呢。”小文在后面追了一句。

　　“多管闲事！”赵子骕大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