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虚名》清水煮菩提

5、半城烟火（２）

　　设计稿一路披荆斩棘，却在最后一关被压下。
　　“尚浅小姐在业界十分出名，能邀请你为我们楼盘内部设计，很荣幸，只是。”对方的老总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漾着玫瑰色彩，“另一家设计公司也提供了一份参考设计图，比起尚浅小姐的，差距不算很大，然而价格低很多。”
　　“so”我不动声色地避开那溽热的视线。
　　“当然也不是不能商量，”对方一本正经地伸出手，“不如我们抽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好好谈一下？尚浅小姐从法国千里迢迢而来，若空手而归，想必会遗憾终生吧。”
　　见鬼的遗憾终生！我冷笑一声，伸手握了一下就收回，优雅道：“没问题。”

　　奶油最近归家总是比较晚。距离上次和陈晋的冲突差不多过去了半个月，奶油身上那种尖锐也慢慢收回了体内，重新变回那个乖巧明朗的小孩。只是渐渐地回家的时候总是一身的汗，虽然很乖巧地立刻去洗澡了，依然让我皱眉。
　　我怕极了他不小心来个感冒或发烧。

　　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我顺道去接他，又见到父子二人对峙的场面。只是氛围较之上次缓和很多。甚至，有那么几分温馨。
　　“动手动脚算什么男人。”陈晋一本正经地递出一副羽毛球拍，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有本事，我们用实力说话。”
　　奶油揣着粗气，仰望着他，倔强的抿紧唇没说话。奶油其实就是一只暴躁的狮子，顺着的时候可以很优雅很淡定，一旦逆着了他的毛，就全身是刺。而这一刻，虽然面上不妥协，他却显然是接受了陈晋的挑战。
　　总是早熟，又怎比得过陈晋这个在商场打滚了无数年的老狐狸。心机深沉如他，要对付一个孩子，实在太容易。只是，我一点不喜欢这样的转变，我不希望我的奶油随我回法国时，会心有所牵。

　　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我应邀前往一个高档的俱乐部与楼盘老总商谈最后的方案。
　　有钱男人的奢靡我不止一次见识过，所以在目睹低调的灯光下一个个企业老总以及他们身侧的高级陪酒小姐时，不过是扬了扬眉。
　　“尚浅小姐。”那个老总第一时间看见我，热情地有些过分地起身相迎，他身边的女人立刻识相地腾出了一个位置。
　　“唐总，您确定这儿是谈公事的好地方？”我避开他的手，闪到一边，考虑着是将他弄到无人的地方狂揍一顿然后丢了这个ｃａｓｅ逃之夭夭，还是先虚以委蛇静观其变。
　　“浅，”陈晋的声音忽然响起，然后他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眉头是微微皱着的，微微有点凌乱的衣襟处带了点脂粉气。
　　我掀起眼，上下打量他一番，“你的私生活还是这么的不堪。”
　　陈晋狼狈地干咳一声，转眼就笑了，“你还不了解我？”他凑近我几分，“你知道的，这样的场合，我从来不动真格的。面上随便玩玩倒是无所谓。”气息吐在我耳垂处，几分低沉暧昧，真有些交浅言深了。这样亲睨的解释，出自这样遥远的八年时光处。
　　唐总的眼神惊疑不定。
　　陈晋慵懒地问：“唐总，这样的场合我们男人聚聚就是了，你怎么把我们浅浅也叫来了？要是她学坏了，我可和你没完。”
　　“尚浅小姐她是——？”
　　陈晋不耐烦地挥手，“我宝贝儿子他妈。”
　　“原来是尊夫人。”唐总身形轻轻颤了颤。
　　陈晋不理他，横出一只手臂一把将我搂了，“浅，我们过去，我剥葵瓜子给你吃。”

　　那次聚会挨到凌晨两点。
　　结束的时候，陈晋一躺进车里就醉过去了。他这一晚为我挡了不少酒，虽然唐总多多少少忌惮着他的业界影响力，该灌酒的时候毫不含糊。唐总倒是爽快，看在陈晋的面子上没有在我的设计图上做任何为难，干脆地签了字，那酒却灌得更狠了。
　　“还能撑住吧？”我问陈晋。他整个人已经瘫在了后车座上，我坐在驾驶座，他的宾利有一种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此刻混了酒精味，让我很不适应。
　　“唔。”他低低地唔了一声。
　　“你的地址。”我拉好安全带。
　　半天等不到回答。他已经睡过去了。

　　听说八年前我和他的爱巢早已经成为不知哪个女人的爱情分手费。而他现在似乎是住在市内特别出名的一片富人别墅群。我考虑着是先将他扔在酒店还是先带回我的租房，最后看在他使我承诺奶油的越野车失而复得的份上，决定收留他一晚。
　　回到公寓的时候奶油已经睡熟了，他不是那种离开母亲就无法安睡的孩子，反而是我，向来不习惯一个人独自过夜晚。
　　上电梯的时候陈晋的酒已经醒了几分，只将一小半身体靠在我身上，因为醉酒而躁动不安，迷糊地问：“这是去哪儿？”
　　“我家。”
　　他忽然就不说话了。很配合我的动作。

　　直到将他扔到床上，动作都很轻，没有吵到奶油。他撑起身体，“我能不能去洗个澡？”
　　“不能，”我给他铺床，“我这里没有换洗的衣物，但是我不介意明天换被子和床单。”
　　“就算不洗澡，我也不会把床弄脏的，”陈晋轻轻地说，“浅……”
　　他的眼风带了几分媚色。整个人真是好看，而且诱人。他于黑夜中将我禁锢，轻而沙哑地又叫，“浅……”带了诱哄和企盼。

　　很多年以前，我和他的第一次，就发生在这样一个相似的夜晚。那之后处得久了，和他出入形形色色的声色场所，却从来没有见他醉过。而那次之后的某一日，他在一次前戏时戏谑地描述着我们第一次的每一个场景，记忆那么分明，我立刻就知道他是在装醉。
　　只是，时隔多年，情景再现，不管真假，我只感觉时光疏淡。
　　“陈晋，”我淡淡开口，“你的身体，睡了太多女人，我觉得脏。”
　　我是真的觉得他脏。不仅脏，而且已经不完整，毕竟已经延伸出了一个叫做陈嘉乐的小生命。可是，在今天，我依然感谢他。
　　陈晋没有说话，放开我。我出去，带上门的一刻，见他影子满是忧伤。也许，我看错了。陈晋这个男人，从来不懂得忧伤，就像他从来不懂得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