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风流》一念

3、chapter3 受伤

　　部队里有严格的作息时间，熄灯之后严禁任何活动。往往还没有梳洗完毕就已经熄灯了，虽然学生们也闹过几次，可在这个地方命令大如天。不管有理无理，士兵的最基本要求就是服从。

　　手机上的时间跳过二十四点，正是午夜。衣服上难闻的汗味熏得人实在难以入睡。抹黑悄悄爬起来，穿过倒得横七竖八的同学，进入公共的盥洗室。

　　就着冷水与肥皂洗了头和澡，身上至少要轻松一公斤，晚风吹来更显凉爽。

　　也许有人说我这般行为，娇气了，搞特殊化了。记得爸爸曾说过这样的话：不管在怎样艰苦的环境下都不要忘记自己是一个女孩子。我认为这话是极好的，无关性格，借口和气节。这只是作为一个女子该有的自觉和矜持。

　　坐在石阶上，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今晚的月光特别的好，很远的地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还好我坐在阴影里，要不然被偶尔巡夜的士兵发现了明天怕是要被处分了。

　　“谁？是谁在那”不远处传来一声低低的厉喝，说着人影快速向这边移来。本来听到有人发现自己还心中一紧，可当认出来人是谁时，却一点也不害怕了。因为来人是封喻，不知出于怎样的原由，我笃定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封老师，我是卫歌。”看着急急行来的身影，我平静大方的开口。

　　“卫歌？”声音有一刹那的迟疑，接着又问：“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我发现其实我的胆子还真大，因为我居然反驳道：“封老师不也没歇着吗？”

　　这不经大脑的话，才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居然被抓现行还敢顶撞，可没想到他居然对我解释：“今天该我值夜。”

　　他没有再追究我为何会大半夜出现在这里的问题，怕是他也看清了我这一身打扮。于是他说：“快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训练！”

　　月光下的一切总是柔和，美丽而伤感。加上他低缓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我实在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

　　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寝室，久久还不能平复心中的汹涌。

　　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叠方形的彩色便签，我在最顶上的那一张写道：“洁如白莲的脸庞，月光织就华裳。我想我遇到了仙人。”

　　写好后撕下，借着窗外的路灯灯光把它折成一只纸鹤。

　　很美的一句话，可惜不是为我所写。摘自一本叫做《冷月葬花魂》的现代诗集，具体出自那首诗已经记得不清楚了，但是其中一些美丽的零散句子却是记忆犹新。

　　这一夜，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直到雪雪把我摇醒问我怎么坐着就睡着时，我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

　　久晴必雨，一如现在。雨算起来并不算大，其实要么它下他个滂沱大雨，要么干脆不下。也好过现在这细濛濛的样子，收拾好的同学们趴在阳台上不知如何是好，时光，往往便在这样的犹豫中消磨。

　　在部队里，其实没什么好犹豫的，他永远都只有是和否两种选择。将军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士兵在做选择题中贻误战机。

　　出操的号角声终于姗姗来迟，哀叹声里各自拖着失望的步伐涌向楼道。在操场上站定集合的时候，抬头仰望，透过层层雨幕还能看到尚留在阳台上未来集合的“伤员”。

　　军训这个项目对于从小就在父母宝贝中成长的一众娇生惯养的孩子来说，实在是一项苦活儿。每天就只站军姿就能把脚磨出几个大泡来，那么偷懒这项技术活便应运而生了。

　　那些个伤员为了取得暂休的资格，可算是花样百出。感冒发烧、女生例假、心脏病、哮喘什么都有，有的甚至不惜把自己撞伤。

　　也许是昨晚靠着墙睡凉了，头一直晕晕的。

　　也许是天上下着雨，迷了眼。

　　也许是因为地上过于湿滑。

　　反正我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光荣的摔倒了，扑下去的那一刻我感到了膝盖上的剧痛。我想这下也许我也可以升级为那万众瞩目的伤员了。

　　这一下，摔得真够狼狈的，迷彩帽子都飞了出去。

　　有人把我扶了起来，我只瞟了一眼伤口就不忍再看。真是惨不忍睹，不过更糟糕的是那是我的膝盖。裤子破了一个大窟窿，膝盖也破了，血水夹着泥水在小腿上肆意横流。

　　“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能走吗？”这是个关切的熟悉声音，不禁有些讶然，刚才混乱一片还真没注意是谁扶的我。

　　如今封喻的两只手都搀扶着我，以一种保护然而客气的姿态。扯了一个笑脸：“我还行，真是麻烦你了封老师。”

　　可他却不领情，还责备道：“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子真实的，哎！算了，先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吧！”

　　这让我多少有一点儿小委屈，但还是决定先处理伤口，于是便乖乖道：“好。”

　　大部队在我这个凌乱的小插曲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训练，“一、二、三、四”的口号嘹亮震天，整齐快捷的步子在操场上溅起细细的水花。我在封喻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向医务室挪动，偶尔回首还能隐约的看见开小差的同学向这边看来。

　　从未见过秋季里还会下这样的雨，细如牛毛，抽丝万千。

　　我们没有打伞，雨丝却越见密集，犹疑的飘落在封喻一闪一闪的睫毛之上，顷刻间又润化开来。

　　第一次与父亲以外的男子如亲近的接触，说不紧张是假的。按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该是我的长辈，然而……

　　本来安分守纪的心脏在这一刻似要冲出胸腔般猛烈跳动。我想就算有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该是也无法化开双颊的红晕了。幸好一路上没有谁讲话，封喻一直半颔着头认真的看路走着，许是怕再出什么散失。我则机械的挪着步子，生怕打破了这一刻的平衡。

　　突然记起一个女同学曾无限陶醉的发誓说，她将来定要嫁给第一个与他在雨中漫步的男子。联系起此情此景，虽说有点怪异，我想封喻也算是第一个与我漫步雨中的男子吧。

　　暗自觉得好笑，每个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浪漫情节的。而这缠缠绵绵的细雨，便是最能唤醒浪漫的物什。那傻书生许仙与白娘子不就是因为一场江南烟雨和一把油纸伞的邂逅而成就了一段孽缘吗？

　　不止一次听人说过想要去淋一场雨，当时听了觉得荒唐异常。和爱人一起淋雨也许是浪漫的，可如果你是一个人呢？学习工作还忙不过来，又何苦把自己弄得湿漉漉的狼狈，更何况若是在那场雨里淋出了什么病，看病抓药还不是活折腾自己！

　　所以，两个人淋雨是浪漫。一个人的时候，还是算了吧。